第一百六十九章 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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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翠鳶蜷縮在並不舒適的地鋪上,四周風呼呼的吹,冷颼颼的,凍得她不斷的蜷縮身子。
小姑娘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如果是以前,母親應該會給她套上被子,然後責備她為什麽不蓋好。
可惜現在沒有母親了。
實在是凍得睡不著,方翠鳶隻好起身。
父親是個獵戶,方翠鳶記得,他以前喝醉酒的時候說過,在山裏,晚上冷的睡不著的時候,千萬別睡,不然輕則大病一場,重則再也醒不過來了。
和他們一起進山打獵的同伴,就是這個原因才死的。
隻是,今天晚上有些奇怪。
先是那些軍士過來驅趕,讓他們改變陣型,讓所有人都圍城一個環形。
十萬人圍成環狀,相當壯觀,但完全不知道有什麽用。
不過她總感覺待在這個環內,會舒服很多,她身體一直都不好,最怕冷,聽母親說是剛生下來的時候就受涼了,所以體質弱,陽火虛,一冷就咳嗽。
但是在這個環裏麵的時候,雖然冷,但居然沒有咳嗽,很奇妙。
她坐在地上,用僅有的厚布包著身體,看向不遠處。
那裏有軍士站站崗,就是今天白天,這些軍士豁命護住了他們,她在後麵,親眼看見白天還在和她打招呼的年輕軍士,被妖魔撕成碎片。
如果不是他們的話,自己等人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妖魔……
這一次妖魔襲擊,整個村子六七百人,隻有寥寥幾十個活了下來。
全家人都沒有了,父母,小弟,兄長,隻有她一個人還活著。
想到這裏,她低下頭。
隻是,眼淚卻怎麽也湧不出來。
最開始的時候,以淚洗麵,好像是要哭瞎了一樣。
不過到現在,已經哭不出來了。
心痛,悲戚,好像也是有極限的。
當初那麽撕心裂肺,還以為會刻骨銘心一輩子呢,結果這才幾天過去,自己甚至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這或許就叫沒心沒肺吧。
現在想來,好像也就那麽回事。
除了偶爾會在發呆的時候突然一陣酸楚之外,好像也沒什麽。
就好像——
現在。
以往自己在外麵這個披著被單賞月的時候,大兄看見了,都會上來嗬斥她,讓她回房的,因為她身體一直都不好。
一念及此。
心揪了一下。
好似呼吸都困難了。
隻是哭不出來。
哭不出來。
酸楚和苦悶鬱結在心頭,但怎麽都哭不出來。
就好像是以前,隔壁的二叔家一樣。
她以前見過。
二叔家的兒子,自己的堂弟,在院子裏爬樹摘棗玩,一不小心從樹上落下去,掉到了水缸裏。
水缸太深,邊緣又滑,爬不出來,淹死了。
二嬸哭的昏天暗地,但二叔隻是黑著臉不說話,不停的對二嬸說,大不了再生一個,大不了再生一個。
當時她還覺得二叔心好大,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隻是,現在想起來。
其實不是沒感覺。
隻是哭不出來而已。
她突然想到,那時候她又和以往一樣,偷偷裹著被單跑出來,就看見二叔晚上拿著石頭,繞著水缸一圈一圈的轉。
他拿著石頭試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還是放棄了,於是把石頭砸到地上,然後蹲在水缸旁邊叭叭的抽煙。
畢竟,重新買個缸,不便宜。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這時候,一個農家老漢走到旁邊,蹲在方翠鳶旁邊:“翠鳶,怎麽還不睡?”
這老漢皮膚粗糙,四肢的骨節都特別粗大,一看就是重活幹的不少,老繭在手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啊,二叔,我有些睡不著。”方翠鳶這才抬起頭,看見二叔來到了自己身邊。
就是這個二叔。
這一次,他和自己一樣,全家人隻剩他一個了。
新生的兩個堂弟堂妹,還有二嬸,這次都被妖魔吃了。
“哭哭可以,別真傷了心了,不管怎麽說,日子還是要過,咱們老方家現在就剩咱們兩個了,你是我侄女兒,不要怕,大哥死了,這不還有二哥嗎?這當叔的在,你餓不著。”老漢笑著,絮絮叨叨的對方翠鳶說道。
“嗯……二叔,咱們這是要跑到哪兒去啊,那些當兵的有說嗎?”方翠鳶問道。
“我去問了,他們說要把我們護送到白頂山,說那邊人少,還有很多荒地,夠咱們種的,到時候啊,我再搭個屋子,累點也好,開個幾十一百畝田,再給你尋個好人家,生幾個娃娃,你過繼一個給我當孫子,讓他姓方,傳個香火,也算是落地生了根了。”老漢吧砸著嘴,對方翠鳶說道。
“人離鄉賤……那邊再怎麽人少,也是有其他人的,咱們就這麽挪過去,有這麽順利嗎?”方翠鳶擔憂的問道。
二叔說的未來太平穩,太好了,所以她有些憂慮。
“十來萬人呢,他不讓咱們落,咱們就不落了?日子總得過,飯總得吃,總有辦法的。”老漢無所謂的說道,一臉光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