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劍技……這份從容與自信……”
    “薑先師，你說得不錯，他，的確是被冤枉的。”
    高樓上，一道孤影負手而立，衣袍在風中微動。
    旁側的薑萬年神情一震，連忙拱手：“館主明鑒。”
    “一位宗師級別甚至成就更高的人才，被我劍館生生拒之門外……”
    身影微微閉目，許久，嘴裏才冷冷吐出兩個字。
    “徹查！”
    館門。
    郡守靜立如鬆，看著空地上那道挺拔的身姿，眼中亦有光澤閃過。
    “基本可以確定，周龍就是死在此子手中。”
    身旁甲士眉頭一皺，略微遲疑：“可陸城主堅稱此事尚有疑點，未必與他有關……”
    “還看不出？那是陸申在保這小子。”
    “郡守大人，屬下願帶人前往江城徹查，定為周武司尋得公道。”
    “不用。”
    郡守擺了擺手：“如今看來，陸申的眼光不錯，此子……有保的價值。”
    “且看他能否挺過寧紅夜這一關！畢竟這個女人，是帶著殺意至此。”
    劍痕遍布大地。
    四方無聲。
    牧淵一手後負，一手持劍，衣袍無風而動。
    這份氣質，令寧紅夜心顫。
    她深吸了口氣，劍刃橫於胸前，伸手一扣，一抹！
    哧！
    劍刃割破掌心，鮮血溢出。
    那一瞬，浩瀚劍意直衝雲霄。
    “劍意高階，化劍？”牧淵微微頷首：“不錯。”
    寧紅夜眼神決絕：“竟能洞悉我這化劍級的劍意！小子，你真是越來越令我欣賞，若能重來，我定選你，隻可惜，人生沒有重來。”
    她雙手扣劍朝地麵猛刺。
    一道猩紅血芒以劍身為中心，如蛛網般蔓延。
    “劍技殺不死你，那我就用最純粹的魂力將你斬除！”
    “你天賦異稟，劍技完美，可你我之間境界之差，是無法通過奇淫巧技抹平。”
    “斬月破日！赤霄九劍！”
    寧紅夜一聲長嘯，道道恐怖劍芒破土而出。
    它們直入蒼穹，如蛟龍升天。
    每一道劍芒三丈長短，銳利無雙，直指牧淵。
    九劍當空！
    世人色變。
    連郡守都不由凝緊雙目。
    瀟瀟劍芒，哪怕隻看上一眼，都叫人不寒而栗。
    這便是將門導員的實力！
    “寧導員！何必如此？”
    此時，劍館深處竟傳出劍館之主悠揚聲音。
    龍玄劍館眾人皆震。
    館主居然為牧淵說話？
    寧紅夜感受到劍館深處那股強大的氣息躍躍欲動，神色一緊。
    “館主要護此人？”
    她一聲冷哼，不做半分猶疑，血劍下壓！
    鏘！
    九道劍芒一並轟殺！
    “公子小心！”
    薑月終是呼出聲。
    趙老先師須發皆張："快退！這不是你能硬接的！"
    然而。
    牧淵紋絲未動，仰望墜下來的九口蓋世劍芒！
    他努力地盯著，仿若要從這九道劍芒中看出點什麽。
    突然。
    牧淵眼中精光暴漲。
    “找到了，果然在那！”
    他低語一聲，雙腳輕點。
    嗖！
    其人躍起，竟迎向那九道劍芒。
    “什麽？”
    四周嘩然。
    哪怕是寧紅夜都不由睜大了雙眼。
    這是何舉動？
    飛蛾撲火？
    在世人震驚的目光中，牧淵一劍劈向那滅世劍芒。
    砰！
    葬獄劍與第一道血色劍芒交擊的瞬間，狂暴的衝擊波橫掃四方。
    牧淵渾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持劍的右臂爆開數道血痕。
    但他咬緊牙關，劍勢不減反增！
    “破！”
    隨著一聲厲喝，第一道劍芒應聲炸裂。
    破碎的劍氣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在牧淵身上割出數十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第二道！”
    牧淵不顧滿身傷痛，葬獄劍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光，斬向第二道劍芒。
    砰！
    虎口瞬間撕裂，鮮血順著劍柄汩汩流下。
    破碎的劍氣再次襲來，在他身上增添新的傷痕。
    “哈哈哈，再來！”
    牧淵大笑三聲，欺身靠向第三道劍芒。
    此刻的他，已如血人無異。
    卻眼神清明，劍勢淩厲。
    每一劍，竟都是玉石俱焚的決絕！
    “瘋了！他瘋了！”
    “這個人絕對瘋掉了！”
    有人驚恐呼喊。
    亦有人呆若木雞。
    薑月、趙老先師、郡守等人舉目愕望。
    無人能夠理解這種行徑。
    這是自殺！
    這是找死！
    即便擋下所有劍芒，這副殘軀還能剩下幾分生機？
    "館主！求您出手！"高樓上，薑萬年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那道身影卻是緩緩收斂了周身魂力，目光深邃遠望："此刻相助，便是毀他機緣。"
    “機緣？”薑萬年猛地抬頭，蒼老的麵容寫滿不解。
    “他是我見過最瘋狂的，常人隻會找尋機緣，而他……卻在製造機緣！”
    “館主，您的意思是……”
    “寧紅夜，就是他所製造的機緣！”
    身影淡淡說道。
    薑萬年老臉一僵。
    將門導員，竟成了牧淵的機緣？
    砰！
    砰！
    砰！
    ……
    就這麽會兒的功夫，牧淵已經震碎了第八道劍芒。
    破碎的劍氣將地麵犁了一遍又一遍。
    觀戰者們倉皇後退。
    半邊劍館化作廢墟。
    寧紅夜持劍的指節發白。
    "不對勁......"
    她死死盯著空中那道浴血奮戰的身影，心頭湧起強烈的不安。
    這個年輕人每一步都算計得精準，絕不可能做無謂的犧牲。
    定有貓膩！
    砰！
    當第九道劍芒爆碎的瞬間，牧淵如斷線風箏般墜落。
    他的身軀幾乎看不出人形。
    右臂白骨森然，左胸三道劍傷深可見骨，腰間更是被劍氣絞出一個可怖的血洞。
    然而。
    他卻依舊泰然。
    落地後安靜而立。
    仿佛渾身上下的傷痕，不能給予他半點痛苦。
    最令人心驚的是那雙如深潭般的雙眼，在這時居然緩緩闔上。
    “這是……”
    寧紅夜猛然間明悟到什麽，姣好的麵容驀地扭曲：“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在拿我來淬煉自身，突破桎梏！”
    恥辱！
    這是天大的恥辱！
    她長發狂舞，殺意爆發，再也不做半分踟躕。
    “小子，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聲墜刹那，
    寧紅夜猛地將那口血紅長劍從地麵拔出。
    衝天劍芒撕碎大地。
    隨著她的揮臂，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朝牧淵轟然斬落！
    轟！
    狂暴的魂力橫掃四方。
    無數觀戰者被掀飛。
    無數建築化作齏粉。
    大量甲士紛紛護在郡守前，催動魂氣抵禦。
    卻還難以招架！
    “公子……”
    薑月被逼退數百米，強撐著衝擊而停下。
    她仰望著那裂天劍氣，眼眸隻剩灰寂……
    這等攻勢，要得何等境界方能抵禦？
    結束了嗎？
    所有人心中都是如此念頭。
    然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錚！"一道澄澈如琉璃的魂力光柱破開塵障，直貫九霄！
    頃刻間，漫天沙土被驅散！
    蒼穹為之一肅！
    “這是？”
    郡守再難維持威嚴，一把推開護衛的甲士。
    高樓之上，那道始終沉穩的身影終於動容。
    “成了？竟然……成了……”
    身影呢喃，欄杆在他掌下無聲碎裂，木屑簌簌飄落。
    塵土迅速散去。
    隻見一道巋然不動的身姿再度映入世人眼簾。
    他衣決飄飄，如謫仙臨世。
    微微睜目，似有星辰於瞳中流轉。
    望向墜來之劍氣。
    無悲。
    無喜。
    無波。
    無瀾……
    百萬劍芒貫體，吾道愈彰焉。
    他靜望蒼穹。
    待那裂天劍氣臨近，驀地揚起長劍一挑。
    清脆的劍鳴響徹雲霄。
    哧！
    劍氣止。
    天地清……
    寧紅夜瞳仁驟縮，神色悲愴。
    但見那道劍氣，倏然被無數裂紋覆蓋，接著……
    哢！
    哢！
    哢！
    砰！
    滅世劍氣生生炸開。
    盛陽震動。
    大地哀鳴。
    而那道執劍的身影，已然成為這片天地間唯一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