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漢八旗新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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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鵝毛大雪覆蓋了整個燕京,這是一個滴水成冰的時節。

    很多人都瑟瑟發抖的躲在屋裏,靠著火爐吸取一絲絲溫暖。

    但對於來到了這兒的八旗韃子,這點寒冷比起關外可真的差多了。多爾袞一聲令下,數萬在京八旗便以最快的速度,最威武雄壯的軍姿匯聚了起來。

    王安也在此列中。

    今天是上萬新鮮出爐的漢軍八旗第一次公開亮相。

    一眼望不到頭的儀仗和護衛兵馬浩浩蕩蕩的開來。

    最前麵開路的,是葛布什賢超哈兵,也就是巴牙喇兵的前哨兵,每個牛錄隻選取二人。

    這些人一個個鐵甲白纓,每人都配著強弓勁失,盡皆刀甲鮮亮,軍容嚴整,威風凜凜。

    噠噠的馬蹄轟隆隆作響,匯成一股鋼鐵洪流滾滾而來。

    之後就是多爾袞的儀仗了,雖然比起皇帝的儀仗來略微遜色了一籌,可大駕鹵簿,行駕儀仗、行幸儀仗等各樣儀製,還是明顯有僭越。

    隻不過無人敢明言就是。

    阿濟格剛剛慘敗,這也是多爾袞的一次慘敗,受傷的猛獸才是最凶殘凶狠的,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挑釁多爾袞。那是在找死!

    多爾袞的車駕後是浩浩蕩蕩的韃清王公重臣,還有官員侍衛等,隊伍相當龐大。

    畢竟今天的重頭戲是檢閱新軍,這可是朝堂上王公重臣們爭論了許久之後才得出的結果。

    多爾袞眯起眼睛在細想著什麽,比起幾個月前,他更消瘦了一些,不過精神狀態還算好。

    自從敲定了策略之後,多爾袞這小兩個月時間裏就一直在著手組建火器漢軍之事。還通過湯若望等人的關係,從濠鏡那地方聘請了一些人手來。

    可惜南方還是大明的天下,葡萄牙人感情上也更傾向於大明。要不是有湯若望等人的關係在,多爾袞謀求的事兒根本就不可能成。

    阿濟格今天也出現在了王公重臣的隊列中,不過他還是個光板,自從回京後被親弟弟抹了頂戴爵位後,他就一直在自家府裏閉門思過,圈禁起來了麽。

    哪怕今天被多爾袞提溜了出來,他身上的懲罰也一點沒有減少,隻能說他頭上的陰雲澹化了一丟丟。

    或許這也是多爾袞在試探一下眾人的反應。

    王安可謂是一步登天了,不但被抬入八旗,還當了官。他現在頭上頂著一個撥什庫的職,也就是六品的驍騎校。

    比起他在綠旗時候的官來可差遠了,但含金量則搞得太多了。

    所以按照道理他應該十分高興的,就是心思太多,叫王安著實高興不起來。可一臉嚴肅的他放在眼下這個環境裏,倒也正恰當。

    用這上萬八旗新軍與傳統八旗馬步一比,那是明顯的有差距在,即便是跟傳統的八旗漢軍比,從隊列到軍容似乎也差了一截。

    不過一個個的精氣神都是挺旺!

    多爾袞等人看在眼裏卻覺得很是正常,要是這些個包衣出身的家夥一被集結起來,就立馬能從氣勢軍威上壓倒老八旗,

    那還出大事了呢。

    尚可喜、耿精忠還有孔廷訓和沉永忠四個人看著底下排列的上萬漢八旗新軍,一個個全都躊躇滿誌。

    從齊魯到江南,短短一年時間裏,三順王一順公這四個大漢奸死了倆,然後還有倆幾乎變成了光棍。

    可現在他們就又抖起來了。

    有了這上萬漢八旗新軍在,他們就又能東山再起了。

    雖然這樣一來讓他們很是被漢八旗的固山額真們看不順眼,但那點不順眼比起正兒八經的兵權來算什麽?

    何況他們這支隊伍注定是要跟秦朗軍對上的。

    滿蒙八旗可沒什麽表態。

    這些人不吭聲,隻是漢八旗的固山額真,可構不成什麽威脅。

    因為這漢八旗從組建之初,它們就是先天殘疾的。

    早在老奴時期,韃子裏就已經有頻頻投降來的漢軍了,他們也是建虜的第一批火器部隊。

    但那個時候的漢軍軍將全是隸屬於八旗諸王公貝勒的。

    哪怕是有純降兵編組的牛錄甲喇,那牛錄甲喇也是被分編進八旗的,也就是他們都有主子的。

    雖然老奴規定了漢人出兵比例,習練槍炮者為兵額一半。同時還要求作戰期間,火器兵與其餘軍士分開歸屬,單獨調遣使用。

    就是火器兵會被老奴親自把握在手心中,而餘下的另一半人就各歸各旗的旗主掌控。

    某種程度上這就損壞了各旗旗主的利益――他們手中的力量不能完全被自己掌控了。

    換句話說,就是上頭的老大把手已經伸進了他們自家裏頭。

    如此就是漢軍八旗地位尷尬的由來。

    他們被雙重領導了。

    雖然從老奴時期的建虜,他們行的也不是西方的那一套我領主的領主不是我的領主。

    可八旗旗主在老奴起家之時就各自掌控著本旗極大的權柄,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去給自己爭取更大的權柄,老奴是如此,到了皇太極時代就更是如此。

    濟爾哈朗的老爹舒爾哈齊的死,和阿敏、莽古爾泰的死,代善的退居二線,這都是韃子中央集權化的標誌。

    就像一個股份製公司裏的董事長,我不去剝奪你小股東的股份,我隻拿走你的表決權。

    所以從老奴到皇太極,數十年裏滿清中央集權的不斷加強,就決定了漢八旗一直尷尬到底的這一結果。

    當然,漢軍旗一半習練槍炮,一半習練弓馬的傳統一直沒有半分改變。入關前的清軍裏,有也僅限於三順王一順公所部是全員的火器軍。

    皇太極當了老大後,為了製衡八旗旗主諸貝勒的軍事勢力,也是為了加強清軍的火力,以漢人精於火器,撥出漢人別置一軍,名“烏真超哈”。

    這就是皇太極中央集權的第一步。因為他這個時候已經把阿敏搞掉了,廷議阿敏死罪,改為幽禁,僅留莊六所、園二所、奴仆二十,其餘財產歸濟爾哈朗。

    之後兩年裏他又打掉了莽古爾泰,所以編漢軍為為二旗,旗纛為青色,這就是把一部分漢軍從八旗旗主的手中給摳出來了。

    兩個漢軍旗的統率、指揮體係完全由皇太極負責確立。上至各旗的固山額真,下至各旗的牛錄額真,皆係由皇太極派人選拔任命組成,這些官員全部對皇太極個人負責,且隻需要對皇太極個人負責,無論是平時還是在戰時,都唯皇太極馬首是瞻,使得皇太極更為深切地感受到所謂的隨心所欲是如此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從而更加重視、信賴漢軍旗。如此以來,也在無形之中貶低了滿洲八旗以及諸王貝勒的實際地位,極有利於皇太極壓製諸王貝勒以加強個人集權的目標。

    漢軍旗從兩旗變四旗,從四旗變八旗。

    鬆錦大戰的輝煌勝利代表著皇太極個人威望的最巔峰,所以他就徹底壓製著諸王、貝勒所有,將其所屬漢人丁壯選拔出來,重新組旗,徹底擺脫與原有各旗旗主的隸屬關係,這無疑是很直接地削弱了作為各旗旗主的諸王、貝勒的勢力。

    可是皇太極死的太不巧了。

    漢軍八旗剛徹底編組起來,他就一命嗚呼了。現在掌控大權的多爾袞,反倒成為了八旗王公貝勒權勢的代表。要不是多爾袞心裏頭也想著那張皇位寶座,並沒有一一廢除皇太極中央集權的那些政策,反而多加維護之,八旗王公早已經把漢軍八旗給徹底的吞吃了。

    如是,韃清入關後,漢軍八旗雖然實力不停增長,人數不斷增長,但要論真正的話語權,反倒不如三年前它們剛被組建的時候。

    現在多爾袞以三順王一順公來直接率領這上萬漢軍旗新軍,徹底的繞過了漢八旗的固山額真,更是給了他們極大的難堪。

    可漢軍旗的固山額真們多是官場裏打滾早就黑了心的蛆,誰還看不出多爾袞這是感覺到自身權威聲望有了一絲動搖,有了緊迫感,而學起他哥,另外搞武裝力量加強自我?

    眼前這支全火器化的漢八旗兵馬,與皇太極當日組建烏真超哈營何其相似?

    看似將官指揮都操於三順王一順公手中,但到底不還是在多爾袞的手中嗎?

    祖澤潤、劉之源、吳守進等等才不會在這個時候當出頭鳥呢。這些人而隻會在內心裏感歎多爾袞的好手段,然後感歎小皇帝的命途多舛。

    有這麽個手段了得的攝政王叔給壓著,小皇帝真的就能出頭嗎?

    湯若望此時此刻也在現場,他身後是幾個從濠鏡來的葡萄牙人。這些人看著眼前的八旗清軍,就像是在看著一支從曆史的長河中走出來的古老軍隊一樣。

    清軍的馬步甲兵很威武不假,但17世紀的葡萄牙人早已經習慣了槍炮。或者說在現如今的時代裏,西方正在爆發的三十年戰爭中,冷兵器已經徹底退居了二線。

    不管是西班牙人還是荷蘭人,全都在不停的增強軍隊裏火槍手的數量。如滿蒙八旗這種純粹的冷兵器軍隊,在歐洲真的是再也看不到了。

    但同樣的,這些荷蘭人又對新亮相的漢八旗軍隊感到好奇。

    這是一支上萬人的軍隊,赫然全部都是火器部隊。

    除了火槍就是火炮。這在現如今的歐洲同樣是絕無僅有的。

    這些葡萄牙人現在都知道,韃靼人的對手,大明駙馬爺訓練出的那隻軍隊,也幾乎是一支純火器部隊,且它的規模更大。

    步兵數量超過三萬人,裝備有大量的火炮,而且所有的火槍都是燧發槍。

    剛剛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葡萄牙人都是不相信的。

    超過三萬人的純燧發槍軍隊,這怎麽可能呢?

    就是他們在=歐洲,各隊也是近些年才陸陸續續的淘汰的火繩槍。

    東方的大明王朝雖然強大,可在他們的記憶裏,火器方麵那是要落後於他們葡萄牙的啊。

    從十多年前開始他們就向濠鏡購買大炮和聘請教官,現在的韃靼人依舊向他們購買火器和聘請教官。

    不能否認中國人的火炮造的不錯,但這不意味著這裏就能出現一支三萬人的純燧發槍部隊啊。天知道他們濠鏡的士兵都還有不少人拿著火繩槍呢。

    但是這些人不相信也隻能相信,因為就在剛剛結束不久的那場戰役中,那隻軍隊擊敗了韃靼人近十萬大軍,給了韃靼人一個痛到極點的記憶。

    而且韃靼人還給他們看了卡榫刺刀,這可比高盧公雞發明的塞入式刺刀優秀多了。

    現在的韃靼人火槍手雖然還沒做到人人都有一把刺刀,但韃靼人的政府長在驅使著大量的工匠來打造它們,想必眼前的這些火槍手很快就能人手一把。

    那麽有了刺刀之後的火槍手,似乎還真的可以拋棄掉那些笨重的長槍兵。

    韃靼人除了給他們介紹了那隻軍隊的規模,還給他們介紹了那隻軍隊的作戰模式……

    不少葡萄牙人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親自體驗一把了。

    單薄的兵線加虎蹲炮和投彈兵,這可真的超乎了他們想想,是歐洲戰場上全然沒有的一幕。

    在燕京城外,大量的工匠聚集在這裏,這兒就是韃清的王恭廠,就是韃清的兵仗局藥粉局。

    多爾袞以佟圖賴為工部尚書,總領軍器造物。

    佟圖賴還是漢軍正藍旗的固山額真,是佟養正次子,曆史上康麻子的外祖父。

    多爾袞匯聚大軍之後,uu看書本人還來這兒特意探看一番,親自詢問匠作坊火炮與火槍的打製情況,對於領頭的大師傅多加寬慰,以表示他對火器的重視之意。

    酷寒的天氣裏,這地方依舊溫暖如盛夏,火爐邊到處都能看到光著膀子的大漢。

    對比大明時候,這些人可不敢有絲毫的偷懶,因為韃子的槍炮兵甲打造,都是直接責任到人。槍炮兵甲上都刻著相關的人員名銜。

    出了問題你想跑都跑不掉,可同樣要是技藝精湛就也能得到賞賜恩賜。

    韃子曆來就重視工匠,尤其是鑄炮的匠人言,很多大師傅現在都已經是官兒了。

    所以這兒的匠人倒不排斥給韃子效力。

    因為韃子給他們飯吃啊,對比大明時候他們這些人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慘樣,現在的韃子每個月錢糧給足,一些技藝優秀的,還有房屋、地畝恩賜。

    在吃飽穿暖麵前,再多的國恨家仇也隨風飄散了。

    “好炮,好槍。”多爾袞看著庫房裏擺放的一門門火炮和一排排火槍很是滿意。這些都是他們跟秦朗沙場爭鋒的利器。

    “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