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菊之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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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在睡夢中感覺有人摸自己的臉,迷迷糊糊中醒來,猛然發現自己竟是在喜連川與誌子的房內睡著了。
看著已經穿戴整齊,正笑眯眯看著自己的與誌子,太一瞬間有種現場社死的感覺,因為他此時還是一身女裝華服打扮。
“我先去向祖母大人問好了,等著你吃早飯。”與誌子笑著拉開房門,緩步走了出去。
太一昨夜是坐著睡著的,此時渾身酸痛,揉著胳膊走出房間,卻是與山口一撞了個對麵。迎著對方狐疑的眼神,太一板著臉道:“你一大早沒有什麽要忙的事情嗎?”
“沒有啊!”山口一一臉無辜道。
太一額頭滿是井字,指著院門的方向道:“那你去六波羅宅邸那邊給我傳個話。”
“好的!”
“告訴大家我起床了。”太一撂下此話,便扭頭回到自己的房間。
“哈?”
打發走了“無所事事”的山口一,太一換衣服、卸妝忙了半天,待趕到季子老夫人那裏時,早餐已經端上,與誌子正陪著老夫人敘話等自己。
席間,三人具是聊著些逸聞趣事,沒有人主動說起吉野七郎次等人的事情,仿佛有些事並沒發生,而有些人並未存在過一般。
黑穀宅邸的生活歸於平靜,或者說依舊平靜,太一暫時在此處老老實實住了下來。既然知道了一些事,那他便有義務作出更積極的反饋,起碼要盯著點與誌子這邊,確保她能把此事的首尾料理好。
文久二年閏八月很快過去,除了街麵上不時傳來些浪人生亂的消息,京都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如果說廣受關注的事,倒是有一件,島津久光並未如京都人料想的那樣,響應朝廷號召常駐京都,以與長州藩一同合議攘夷之事,而是在月底便帶著隨行的隊伍,浩浩蕩蕩離京歸藩去了。
九月初,在等持院的入葬儀式上,太一與岩倉具視談起此事方才得知,島津久光似乎是因為對京都攘夷形勢不看好,或者說對叫囂攘夷的烏合之眾不看好,方才婉拒各方的挽留,堅持歸藩薩摩的。
當然還有其他理由,因為八月份的生麥村事件,島津久光和薩摩藩雖說是在島國內部圈粉不少,但與之相對的,英國人可算是把薩摩藩記恨上了。
英國代理公使約翰·尼爾尤其惱火,阿禮國公使可是年初剛剛回國述職,而尼爾作為副手剛代理使館事務不到半年,就發生了襲擊英國平民的惡性事件。而這還不算是尼爾接任後遇到唯一的打臉事件,同樣是上半年,有人在英國公使館縱火,將使館燒毀大半。在尼爾看來,這一件件事集中發生,不是欺負人嗎?因而正在極力向幕府施壓。
島津久光歸藩有避風頭的考慮,同時也是擔心幕府頂不住時,英國人可能狗急跳牆對薩摩采取行動,回去要早做準備。
九月九日重陽節,太一早早便被與誌子喊了起來。作為五節句之一的菊之節句,其在平安時代自天朝傳入島國之後,便作為重要的民間節慶存在。今日,隻園有遊園慶典和宴請活動,卻是與誌子上個月便與太一定下要一起參加的。
其實按照最初的計劃,在入葬又次郎老板後,太一就準備返回江戶的。不過與誌子發瘋似的搞出許多事情,太一現今卻是不放心就這麽走了。返程的計劃推遲到了年底,屆時“好姐夫”鬆平容保便將到任,委托他照看著足利屋應該不成問題。
既然決定暫時留下來,太一便給遠在蝦夷地的壽太郎去信,讓他再選派百十人的民兵隊到京都支援,一方麵是對現今京都的形勢不大放心,增加自保的力量;另一方麵則是對足利屋內部施以震懾。
死去的吉野七郎次在足利屋的一眾浪士打手中還是有一定聲望的,雖然事情經過並未傳開,不過內部眾人對突然不見蹤影的吉野叔侄議論紛紛。
本身隨著又次郎老板過世,足利屋的凝聚力便受了影響,這些天起,與誌子又借著吉野叔侄的事情著手開始內部整頓和肅清,重新啟用了不少在宅邸中榮養的老人,將又次郎老板起用的中青派暫時掛了起來。
雖然太一覺的操之過急,也不是很能理解與誌子的打算,但現今也隻能堅定站在與誌子和季子老夫人這邊,誰讓這倆是又次郎老板的親人呢,其他人跟他又沒什麽關係。
太一準備近期召集足利屋各地宿場的負責人也來京都開個大會,給京都這邊人加點壓力,讓他們知道足利屋的人員儲備充足,沒有人是不可替代的,還想幹就老老實實的接受工作再分配。
“穿件羽織不就行了嗎,穿肩衣顯得太正式啦。”太一臭著臉在銅鏡前照了照,怎麽看都感覺有些別扭。
“要我說穿狩衣才好呢,今天的活動可不僅僅是京師商家參與,在京的藩侯、殿上公卿都有可能出麵呢。本家可是名門,你到時候穿得寒酸了,會有損顏麵的。”與誌子笑眯眯地給太一整理衣服上地褶皺,她今天特地盤了一個較為華麗的勝山髻,飾以金銀簪釵,整個人看上去閃閃發光。
“不行,太土了太土了,幹脆給我換狩衣吧。”太一發現自己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這種大肩領的禮服,而且上次穿這種禮服留下了不好的記憶,當時剛拜訪完德川慶喜,就走背運在街上遇到了“債主”篤姬。
“也是,這種肩衣果然還是長相粗狂如半四郎先生那種人穿著才合適。”與誌子撇著嘴打量了半晌,最後同意了太一的看法,然後安排侍女去取來了狩衣服。
白底青色暗紋狩衣搭配的是紅色差袴,穿戴在身上比剛剛的打扮加分不少,又將與誌子遞過來的立烏帽子戴在頭上比了比,太一覺得自己這打扮有些像神宮裏的神官了。果然,一旁的與誌子也想到了這點,發出了輕笑聲。
“還是用侍烏帽子吧!”太一改將短小一些侍烏帽子換上,這次順眼多了。
“不過你這打扮和平安時代的武家一樣啊!”與誌子圍著太一轉了一圈,嘴角的笑意更濃,出言打趣道。
“那不正好,讓那幫公家們回憶回憶早年的輝煌。”太一決定就這套了。
“那你在門口稍等我一會兒!”
與誌子笑著離開,再回來時已經換了造型,本來盤著的華麗發髻被簡單的直垂發取代。
“太一大人,咱們走吧。”與誌子以衣袖微掩麵部,拿腔拿調道。
太一被她的打扮和做派逗樂了:“你這裝的可不像,公家小姐不應該再端著一點架子嗎?”
“太一,你的話太多了!”與誌子考慮片刻,學著季子老夫人的語調回懟道,太一嘴咧得更大了。
宅邸院中栽種的菊花已悉數盛開,按照當地的習俗,侍女們已於昨夜給每朵菊花覆蓋了絲綢,有個好聽的叫法名為“菊被錦”。與誌子率先移步,取了一塊沾染露水的絲綢,在太一身上象征性地擦拂了一下,有祛除邪異、祈求長命百歲地意思,太一見狀也有樣學樣一番。
又稍待片刻,山口一帶著十來名陸戰隊的武士趕了過來,被太一整治了一次後,他也學精明了,但凡隻要太一不是出門需要護衛,在宅邸時山口一盡量不往太一跟前湊了,以免被當作“無所事事”。
足利屋現今人心不穩,太一便又從六波羅宅邸調了些人,住到了喜連川家黑穀宅邸這邊,與宅邸自有的護衛一塊保障安全,出行的隨護,則是完全由陸戰隊的武士承擔。
太一出門看到有輛牛車停在外麵,衝著與誌子搖頭笑道:“與誌姐你這是做戲做全套啊,我回頭可以寫本書叫《我在近代cos古代人的故事》。”
與誌子沒怎麽聽懂,不過還是附和似的笑了一會兒,然後在太一和侍女的幫助下爬進了牛車。
擠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中,太一略微有些急促,特別是在好看的大姐姐全程微笑盯著自己的情況下,好在宅邸距離隻園很近,不多功夫便到了目的地。
由於換衣服耽擱了些時間,隻園這裏已經人滿為患,不過足利屋到底是地頭蛇,太一自然是不用與一般町人一樣聚集在街道上。足利屋旗下的一間料亭今日不對外營業,專門接待足利屋邀請來的貴客,其他諸多商家也大多是此套路,以此作為結交公家和武家的機會,街麵上的慶典永遠不是重頭戲,室內的推杯換盞才是最重要的。
靠在二樓小間窗戶處,太一有些奇怪地問道:“咱們不需要去招待客人嗎?”
與誌子十分端莊地跪坐在另一側,搖了搖頭解釋道:“重量級地客人要快中午才到呢,本家怎麽說也是有些出身地,自然不用去巴結一般低級藩士或是公卿,交給下麵人招呼就行了,現在還不是咱們出麵地時候。”
從窗戶看去,街道上不時有身份稍高地武士乘著駕籠抵達一家家店麵外,然後被店家老板熱情引進去,當然也有身著華麗小直衣、頭戴立烏帽子的公卿,被同樣熱情地引入店內。
“各家也是在暗自較勁。”與誌子指著街麵上說道。
太一點了點頭,就是個古代版的酒會沙龍嘛,同時有些疑惑,足利家同岩倉具視的關係並不是什麽秘密,考慮到目前這位“表叔”已經臭大街了,是不是有人願意來捧場很難說。
“但是總有人不喜歡對麵那些每天喊著‘天誅’的武士。”與誌子的話很有些縱橫術的味道,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與誌子領著太一到一樓等候,不久便迎來了第一位重量級客人,現任朝廷關白近衛忠熙。
這位的出現多少有些情理之中的意味,現今朝廷中“尊攘”甚至“倒幕”之聲甚囂塵上,不然岩倉具視這種“公武合體派”也不會被趕出朝堂。近衛忠熙並不一定支持“公武合體”,但絕對算是現今朝廷中少有的“親幕府”人物。
近衛忠熙已年過半百,宦海沉浮許久,甚至因為傾向“一橋派”而在安政大獄中被幽禁,現今又徒登高位,已然是心如止水,待人接物也很是和氣。見到太一和與誌子兩人偏公家的複古裝扮,明顯就是一愣,還道是足利屋討好他才這麽穿戴的,出言大讚了一番太一兩人的氣度,又詢問了一下岩倉具視的近況,轉而不勝噓唏一番。
令太一意外的是,近衛忠熙並非今日店裏來的最重量級的人物,在大隊打著丸十字旗印的武士護送下,島津忠義竟然來到了店裏。
這位現今名諱還叫島津茂久的薩摩藩名義上的話事人,論官位肯定不如近衛忠熙這種在朝廷體製內位極人臣的高,論權力又被其父島津久光完全架空。但這畢竟是位藩侯,領有的還是現今如日中天的雄藩,把這位請來也顯得過於有麵子了。
麵對太一的疑問,與誌子實話實說道,自家和薩摩藩沒有一毛錢關係,這是近衛忠熙請來了的。
島津忠義比太一還要小一歲,一出生就是個有福之人,上麵有個能幹的親生父親,由於自己的大伯無子,這位還未成年時,藩主的位置便掉到了他的頭上。而當上藩主後,所有藩政被能幹的父親島津久光全包,這位每日除了玩樂幾乎不用幹任何事。
最可氣的是,太一記得後世的明治初年,島國朝廷一共就封了十一個公爵,這位就是其中之一,所謂歐皇附體也便是如此了。
作為主人家,太一和與誌子照例自我介紹一番,島津忠義卻是打量了太一半天,有些好奇道:“你就是大家在傳的那個‘蝦夷侯’啊,在江戶時就有耳聞而未曾見麵,沒想到在京都見到了本尊。”
東國西國消息傳導並不是很通暢,加上通商屋在畿內的布局剛剛開始,作為京都商家的與誌子,對通商屋實際上沒有很深的認識,此時發現藩侯都聽說過太一很是驚訝,更不明白“蝦夷侯”是什麽意思。
太一聽到島津忠義的話,便覺得有些窘迫,這個所謂“蝦夷侯”,是江戶人對通商屋帶有玩笑性質和不友好態度的調侃,意指太一在蠻荒的蝦夷地當土地主。
好在島津忠義言語中並無調侃之意,而僅是就事論事的陳述,不過就算對方是惡意諷刺,太一現在也沒法做什麽。
笑著連稱不敢,又自嘲了兩句,才把這位迎進了店裏。而後續進店的薩摩隨員中,太一竟然看到了個“老鐵”,曾經一同被扣在大番軍監牢中談人生的西鄉隆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