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上書房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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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等湯炳回府的時候,不僅被提拔為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而且,還多了個很有含金量的差使,上書房行走。
    除了皇太子之外,皇子的老師們,無論官職大小,一律掛著上書房行走的頭銜。
    湯炳回府不久,來訪的客人便絡繹不絕。既有同鄉,又有同年,還有往日交好的友人。
    至於,湯炳做提學禦史時,取中的生員們,不論做官與否,職位高低,紛紛提著厚禮,上門道賀。
    玉柱本想告辭,誰料,湯炳生拉硬拽的把他留在了身邊。每來一位道賀的客人,湯炳都要把玉柱推出來,隆而重之的介紹一番。
    幾天下來,玉柱算是大開了眼界。出學差,當學官,隻要靠山硬,讓眾人有盼頭,隨時隨地就可以拉起一支門生隊伍來。
    玉柱和湯炳的師徒關係,是瞞不過人的。與其藏著掖著,遮遮掩掩,不如順其自然的公之於眾。
    湯炳向故舊推薦了玉柱,等於是公然告訴大家,他的入室弟子出身於佟家,是隆科多最疼的親兒子。
    反過來,湯炳的交際圈,頗為廣泛,他的那些同年,同鄉,門生們,也都和玉柱認識了。
    俗話說的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可以坐一起吃花酒了!
    關係網就是在吃酒,論詩,議時事,暗中搞交易,彼此排憂解難之中,一步步織出來的。
    隆科多已經充分的展示了他的雄厚實力,讓眾人都知道了,湯炳的靠山是佟家的三老爺。
    湯炳心裏很清楚,如果玉柱意外落了榜,隆科多既可以破格的提拔他,也可以下狠手的收拾他。
    投靠隆科多,讓湯炳的名聲,在漢臣裏邊嚴重受了損。畢竟,漢臣投靠旗人,說出去很不好聽。
    但是,湯炳壓根就沒有半點悔意,反而覺得他選對了靠山。
    湯炳又不是沒有真本事的窩囊廢,隻不過,缺了紮實的靠山,無人樂意提拔他罷了。
    今日之前,哪個漢人重臣,會正眼看他?
    從五品官,熬了快十年,寸步未進。再不找個硬靠山,已經四旬出頭的湯炳,這輩子就全毀了。
    “你未及弱冠,暫時無表字,倒也使得。隻是,老夫給皇子們授課的時候,必須兼用滿文和蒙文。嘿嘿,幸好老夫這些年坐著冷板凳,並沒有白混日子,一直自習滿文和蒙文。不然的話,去上書房的當天,就叫皇上考問的下不來台了。”湯炳推心置腹的說,“你若想入值南書房,必須精通滿文和蒙文。就算是藏文,也必須有所涉獵。”
    “老夫剛開始習滿文的時候,甚是頭疼,後來私下裏琢磨了一招,十分好用,今日便傳與你吧。”湯炳從袖口摸出一張紙,遞到玉柱跟前。
    玉柱接過來,定神一看,差點笑出了聲,他的老師果然是機敏過人的應試高手。
    紙上,每一個滿文詞語,都對應著一個漢字。這且罷了,尤其重要的是,湯炳竟然用漢語發音,給滿文做了注釋。
    比如說,滿文中的祖母,瑪嬤這個詞,湯炳的注音是:媽摸。這種注音,看似粗鄙不堪,卻相當實用。
    “老夫學滿文,先學的是口語,常用滿語三千句,背得滾瓜爛熟。書房裏,有完整的記載,回頭讓書僮拿給你。”湯炳說起得意之事,不由微微一笑。
    玉柱也笑了,湯炳的小心思,果然叫隆科多猜著了。
    隆科多曾經說過,湯炳是典型的漢人文臣,心眼子比誰都多。哪怕已經投靠了隆科多,湯炳也必然會暗中留手,不可能把拉幫結派,做人做官的真本事,都教給玉柱。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玉柱處在湯炳的位置,也會留下暗手的。對於無用之人,誰還會提拔重用你?
    為了錘煉滿蒙語水平,隆科多專門請來的語言師傅,被玉柱提了並不過分的要求:隻要師徒在一起,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說漢語。
    時間一晃過去了大半年,由於語言環境非常合適,玉柱的滿語、蒙語和藏語水平,已經可以做到對答如流,沒有任何障礙的程度。
    玉柱寫字寫累了,就跟著師傅練習滿蒙藏語。如今,他不僅口語流暢,而且,完全看得懂滿蒙藏語的文章。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年陰曆二月,順天府院試,如期而至。
    湯炳雖是漢臣,但是,他做過主持旗人院試的順天府提學禦史。有了湯炳的這個超級業內人士的指點和把關,以隆科多的滔天權勢,提前找滿洲鑲黃旗下的佐領出公文做保,簡直是易如反掌。
    “現任順天府提學禦史,名叫張斌,乃是河南新鄭人士。這位張提學,既不與我同科,也不與我同年,更不是同鄉。雖然,老夫和他同在翰林院中共事,但是,往日裏素無私交。也就是說,這位張提學,和老夫並無任何瓜葛,你隻管去考。”湯炳提前做足了準備,捋須笑道,“老夫接下來說的每個字,你必須牢記於心,不能稍有疏忽大意。”
    科舉考試之事,意外的變數太多,不到出榜的時候,誰敢說自己必中?
    湯炳也擔心玉柱一時不慎,居然馬失前蹄,鬧出院試落榜的悲劇來,那就要狠狠的得罪隆科多了。
    “是。”玉柱猛的精神一振,他知道,真正的內幕消息,來了。
    “湯五,讓下人們,都退下。”湯炳盯著追隨他多年的大管事湯五,輕描淡寫的吩咐了下去。
    湯五卻心裏明白,膽敢偷聽老爺說話的下人,都被拿下杖斃,扔進城外的亂墳崗裏,喂了野犬。
    徹底的清了場之後,湯炳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據說,這位張提學,脾氣有些古怪,尤其苛待豪門子弟。雖說旗人的院試,也必須糊名謄卷,我就擔心,你的名次不太好看。我還聽說,這位張提學尤其偏疼第三房小妾。”
    就算是互利互惠的交易,湯炳能把話說到了這種程度,玉柱就必須領情。
    “恩師大人,學生和您一樣的務實,並不在乎名次,更不惦記所謂的案首虛名,隻要能中榜即可。”玉柱懂湯炳的心思,又補充說,“家父也是這個看法。”
    湯炳大大的安了心。以玉柱現在的水平,隻要不得急病,把卷子寫完了,就肯定可以考中生員。他就擔心,玉柱的名次不好看,惹惱了隆科多。
    玉柱早就心裏有數,縣試、府試和院試之時,越是權閥豪門的子弟,考官越不敢給太好的名次。
    畢竟,考官也怕落榜的讀書人,紮堆鬧事。
    因為考場弊案,掉了腦袋的考官,兩個巴掌都不夠數的。
    “另外,以往院試的時候,總有糊塗蟲,交卷前不做檢查,連名字都忘了寫。更有甚者,居然將我太祖高皇帝,寫成太祖高皇帝,三抬變成二抬,必須黜落。”
    湯炳很重視細節,把容易犯錯誤的地方,都幫玉柱摳了出來,詳加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