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一當即恍然大悟：“原來您就是程所長，早聽段大哥提過好幾次，你好你好，幸會幸會。”

    程所長表情慚愧地說：“上次所裏人不懂規矩，知法犯法，讓李老板受了委屈，實在是不好意思。”

    李正一趕緊接過話題說：“程所長客氣了，誰手底下沒有幾個不知進退的下屬，再說我也沒啥大事，不礙事。您也別叫我李老板，我就一個開網吧的個體戶，哪裏當得起老板二字，您要是不見外，直接叫我小李就行。”

    程所長說：“那行，我就隨老段，叫你一聲正一老弟。”

    段成文說：“第一次看到你這麽謙虛，當初在我麵前的派頭怎麽不見了？合著你耍派頭還分對象的？”

    李正一苦笑說：“段大哥你就別揭我老底吧，當初還不是你鬼鬼祟祟跟蹤我，所以才惹出誤會的嘛。”

    程所長不知其中的緣故，驚訝地詢問，段成文便先招呼兩人坐下，然後把當初黑夜偶然興起跟蹤欲望，卻被意外捉個現行的事情說了一遍。

    程所長感慨說：“正一老弟反應不錯，老段當初在部隊，可是幹過一段時間偵察兵，一般人可識不破老段的追蹤手段。”

    “機緣巧合罷了。”李正一搖搖頭，“對了，你們說到部隊，難道你們是戰友？”

    段成文說：“可以說是戰友，不過隔得有點遠啊，不在同一個軍分區，卻同屬於一個領導的手下小兵。”

    李正一聽得雲裏霧裏，看著相視大笑的兩人，又不好過問太深，隻得陪著臉一起笑。

    不一會，酒菜開始上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到半程，李正一大概明白段成文今天邀請自己同來的目的，恐怕是要介紹這位學區街道的程立生所長給自己認識。

    果然，段成文見吃得差不多火候，便端起酒杯，朝李正一說：“老弟，今天請你來，首先要感謝你上一次提供的信息，否則陳家這一樁案子，還不知道要拖延到什麽時候。體製內，所有功勞我一人得了，其實說起來，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所以慚愧啦，隻能敬你一杯，略表謝意。”

    李正一連忙舉起酒杯，遙遙互碰一下說：“段大哥謙虛了，這一樁案子，功勞本就應該屬於你。說句讓兩位不待見的實話，如果不是你查到我這一條線索，我是不可能跑到警局去做三好市民的。所以歸根結底，還是段大哥的觸覺敏銳，沒讓我逃出你的手心，真要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段大哥沒有在此事上追究我的責任，真正要表謝意的是我。”

    說完，李正一又添上一杯，舉杯向段成文示意。

    段成文酒至興頭，哈哈大笑說：“好，我段成文果然沒看錯你，正一老弟，你這朋友我今天交定了。”

    一口幹完杯中酒，段成文又滿上一杯，這一次沒有舉起來，先放桌上，朝兩人說：“今天第二件事，是想告訴兩位，再過幾日我可能要調回省廳，回去之前，介紹你們兩人互相認識。正一老弟，我曾答應過你，保你在襄寧市平安無事，這話必須說到做到。但我回去後，人沒在這邊，恐怕顧不周全，隻能委托老程幫忙照顧一二，老程的為人性格我都清楚，有他在一天，你在青雲區隻要不犯事，可以橫著走。”

    李正一心裏暗笑，這可不像一個警察應該說的話，平日裏段成文的性子是屬於穩重成熟之流，今天估計酒鬼多喝了二兩，有些管不住嘴，開始大放厥詞。

    不過李正一知道，這時候段成文所說的話，才是真心話，介紹派出所程所長給他認識，也是真心真意想幫他，所以他站起來，主動端起杯子說：

    “段哥心意我明白的，先幹為敬，你隨意。”

    一口喝盡，李正一又倒上一杯，朝程立生舉杯說：“程所長，以後小弟就要靠你多多照顧，借花獻佛敬你一杯，先幹為敬。”

    程立生的酒量不錯，喝到現在還是不動神色，見狀微微笑道：“老弟客氣了，其實有老段給你上下打點過招呼，多數用不到我老程這一個小小的街道派出所所長。”

    李正一連連表示程所長客氣，段成文酒意微醺地說：“老程，你不要妄自菲薄，當年在部隊跟隨首長的幹勁哪裏去了？隻不過你這人，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這一次過後，更要改改性子，往後的路，還早著呢。”

    程立生眼現感激之色，這一次要不是依靠段成文的背景，這個派出所所長指不定還要幹幾年呢。從部隊回到地方，前前後後幹了十幾年，仍然隻是一個小小的街道派出所所長，最大的原因就是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

    李正一不知道其中的緣故，聽得有點迷糊，第一次見麵，剛認識沒多久，也不好主動盤問，隻得頻頻舉杯湊乎氣氛。

    一頓飯吃到午後三點左右，三人才罷休，因為都喝了酒，沒法開車，便隻管把車停在酒店，三人打車回去。

    派出所跟李正一和段成文去的方向不順路，程立生便先行打車離開。程所長離開後，段成文攔住叫車的李正一，提議說先走走。

    程所長一走，原本醉意醺然的段成文突然清醒，讓李正一大為驚訝，隻管用眼睛瞄著他，一聲不哼。

    段成文笑著說：“怎麽？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裝醉？”

    李正一點點頭。

    段成文感慨說：“其實很簡單，老程以前是出了名的直性子，說話非常容易得罪人，他有一個最大的特點，最見不得官場中人互相拉關係，像我今天這樣明目張膽給你介紹靠山的行為，依他往日的性子，隻怕當場就會翻臉。”

    “現在發現他比以前改了很多，但我跟他畢竟幾年不見，一時半會摸不準他現在的性子如何，所以有些話就隻能靠裝醉說出口，就算不悅，也不至於當場鬧翻臉麵。他比我大六歲，比我早轉業三年多，如果不是因為他本身的性格因素，恐怕不至於到現在還是一個街道派出所所長。”

    李正一明白了其中的因果，但又不知道如何接口，隻好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