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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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雨蒙蒙,京城難得有這般的煙雨景象。

    扶嵐站在妝台前給岑雲初綰發,臨溪捧了個剔紅的托盤自外進來,笑著向二人道“今日園子裏的花都好鮮亮,姑娘看看喜歡哪一朵兒。”

    她身上帶著濕漉漉的花草香,人也像一朵染著晨露的花。

    “出去也不打傘,當心惹病。”扶嵐伸手在臨溪後肩上抹了抹,衣服不是濕的,但潮潤潤的,像浸了濃霧。

    “這天打傘可是多此一舉了,”臨溪把盤子放在妝台上“又是房簷又是樹的,哪有多少落在身上?”

    “可說呢,這天氣不像京城,倒好似江南了。”扶嵐笑道。

    她們雖是丫鬟,可經過見過的卻不少。

    “往年這時節容易鬧桃花癬,今年雨多,想必不會了。”臨溪摸了摸兩頰,梔子花瓣一樣光滑細潤。

    “這薔薇開得剛剛好,再遲半天就太大了,”扶嵐擇了一支帶著雨珠兒的半開薔薇給自家姑娘戴在頭上“這花還皮實,大半天都不蔫。”

    “就算過了三天也比昨兒崔家姑娘的臉色要好看,”臨溪噗嗤一笑,想起昨日赴宴的光景來“不知回家去鬧沒鬧。”

    “鬧與不鬧也終歸是她失了體麵,”扶嵐道“公侯家的千金竟那麽不自重,真叫人齒冷。”

    “說起來孟家那位二小姐倒是隨和,”臨溪想起孟喬來“還想從中調停調停。”

    “傻姐兒,你竟拿她當好人呢!”扶嵐點了點臨溪的鼻子笑著說“姑娘平時叫你多讀幾本書,你總也是不肯,看將來人把你賣了,你還幫著人家數錢呢!”

    臨溪聽了不服氣,分辯道“難道不是嗎?當時那種情形下,崔明珠咄咄逼人,她出來做個緩和難道不好?誰說讀書就一定聰明了?有許多人都讀成了書呆子。當然了,咱們姑娘除外。”

    岑雲初和扶嵐都看著鏡子,兩人的目光在鏡中相遇,都笑了。

    “姑娘、扶嵐姐姐,你們倒是說說那孟姑娘哪裏做的不對了?”臨溪非要問個清楚。

    “扶嵐,你跟她講講吧!不然咱們別想出門了。”岑雲初起身,到窗邊去看那雨。

    “當時崔明珠故意讓咱們姑娘難堪,是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孟二姑娘突然站出來做和事佬,看似是要給雙方台階下,實則還是在拉偏架的。”扶嵐解釋道“因為咱們姑娘已經明白說了,絕不肯做詩。她卻仍舊讓咱們姑娘作詩,那不還是順了崔明珠的意麽?”

    “可是……”臨溪終究有些不服氣,但又一時說不出來。

    “澠池之會,你總知道的吧?”扶嵐繼續道“當時藺相如逼著秦王敲缶,秦王雖然隻敲了一下,藺相如還是讓人在史書上寫下秦王為趙王擊缶。”

    “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做十首是作,作一首也是作。”臨溪道“隻要咱們姑娘作了,傳揚出去便不好聽了。”

    “說你不通就是不通,什麽叫作十首是作,作一首也是作?應該是應崔明珠的刁難是作,與她孟二姑娘合作也是作,”扶嵐糾正道“憑什麽要聽她的?”

    “孟喬是個有心機的,”岑雲初在窗前站久了覺得有些涼意,便叫扶嵐從衣架上取了披肩給自己披上“但她不該把我當傻子,我討厭這樣的人。”

    “這孟二姑娘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如意算盤打的那叫一個響。”扶嵐道“她是想著咱們姑娘若真是名副其實,那麽她與咱們姑娘一作詩一作畫,就等於抬高了自己的身份。若咱們姑娘名不副實,豈不是顯得她才情更高?更何況,既給了崔明珠台階,又解了莫家的圍。對她而言好處不是一般的多。。”

    “原來如此!”臨溪這才明白過來“難怪她一個庶女,竟能跟他家的嫡女平起平坐。沒點心機,那還能成?”

    “我自來看人不分嫡庶,”岑雲初喝了口茶道“人的品行高低原也不是身份地位決定的。隻是她一上來就顯得與我親密無比,這便不是心術正的人能做出來的。”

    人都說岑雲初不諳人情世故,是個目下無塵的清高角色。

    她清高歸清高,並不是傻瓜笨蛋,人的好壞還是能分清的。

    “外頭的雨停了,咱們去老太太那邊請安吧!”扶嵐叫臨溪捧著那盤子花“把這個也拿老太太屋裏去,太太奶奶們過去請安,若有喜歡的,便取了戴,免得白放著可惜了的。”

    “老太太這程子高興,說不定也要戴一朵兒呢。”臨溪喜滋滋地捧起托盤道“眾人必定要說咱們姑娘有孝心。”

    盧太夫人如今幾個兒子都在身邊,小輩們也都孝順聽話,自己的身子骨也還硬朗,自然每日裏都是高興的。

    果然,岑雲初過去的時候,屋裏已經有好幾個人在那裏了。

    她的堂兄弟們凡是成家的都在衙門裏公幹,走得早。那幾個還在讀書的每天早起都要來太夫人這邊問安的,然後再去學堂。

    她一進來自然要彼此見禮,她那幾個還在讀書的堂兄弟都有點怕她,尤其是岑少翥和岑少翃。

    倒不是岑雲初有多凶,而是這兩個最不喜歡讀書,長輩們無論誰心血來潮,都讓岑雲初去考較他們兩個的學問。

    因此這兩個人見了岑雲初,就好比是孫大聖見了緊箍咒一般,坐在那裏,從頭到腳都不自在。

    好在今日老太太最關心的不是孫子們的學業,而是孫女的終身大事。

    “你們都下去吧,留雲初陪著我說說話就好。”盧太夫人向幾個孫子說。

    那幾個巴不得聽這一聲,連忙都出去了。

    這裏盧太夫人才向岑雲初說道“雲丫頭,你三嬸娘前幾日派人將帖子遞給了左先生,又托了人情,定了這個月二十日看相,你自己記著些,切莫忘了。”

    “叫祖母操心了,”岑雲初起身行了個禮答應道“孫女記住了。”

    盧太夫人見她如此聽話,心中甚慰,高興地說道“我已經許久不替人張羅這些事了,也就是你。”

    說著從旁邊的托盤裏拈了一朵大紅錦蜀葵,叫身邊服侍的丫鬟給自己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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