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雲(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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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正青如今的住處是當年大富商範百鬥的府邸,範家敗落後將這宅子轉手他人,到左正青這裏已經三易其主。

    範百鬥是京城第一富商,這宅子又是他在最鼎盛時候建的,規模可想而知。

    岑雲初是第一次來,饒是她見多識廣,也不得不認同這宅子的確非同凡響。

    別的統統不論,單是從黌山移來的兩株千年黃鬆就是別處比不了的。

    扶嵐伴著岑雲初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婆子一個小丫頭。

    臨溪那妮子到底傷了風,這幾天咳嗽噴嚏的,隻能留在家裏養病。

    “不知今天來的都是哪家小姐?”扶嵐小聲道“除了咱們,外頭已然停了三輛馬車了。”

    左正青非僧非道,可接迎岑雲初的婆子卻穿著道袍,身後跟著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頭,也是道童打扮。

    “岑小姐請到這邊來吃茶,”這婆子的年紀也不過四十上下,高且瘦,說話的時候已然不著聲色地把岑雲初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稍後再去見我家先生。”

    左正青逢五逢十給世家小姐看相,但每次僅限五人,可少不可多。

    且看相的時候,都是一個一個看過,這也是岑雲初來之前祖母就已經告訴她的。

    岑雲初被帶到一處名為“曲玉”的客室,裏頭果然已經有三個人在等了。

    其中一個孫家小姐是在莫玉珍的生日宴上見過的,另外兩個不認識。

    不過既到了這裏自然要彼此見禮,也就知道了另外二人一個是翰林院修撰高家的女兒,一個是按察司僉事叢家的女兒。

    之前那婆子叫人給岑雲初上了茶,站在門邊又朝這邊看了兩眼。

    跟著岑雲初的婆子會意,走出去悄悄往她手裏塞了幾兩碎銀子。

    岑雲初見了,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她也不過剛坐下,今天的最後一位也來了,竟也是一位熟人。

    “各位有禮了,”孟喬含笑向眾人見禮“請恕我來遲之罪。”

    另外三個人都笑著還禮,岑雲初最後站起身福了一福。

    扶嵐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位孟姑娘還像在莫家所見到那樣對誰都熱情有禮,也並不因為自家小姐的怠慢有任何不快。

    如今這屋子裏的五位小姐,岑雲初的樣貌自然是最好的,孟喬其次。

    孫家小姐眉眼還算清秀,但瘦瘦小小的,仿佛還未長開。

    高家那位小眼睛獅子鼻,總像是在生誰的氣,她也自知長相不好,所以總是低著頭。

    叢家姑娘則有些太過豐腴,兩頰的肉把鼻子和嘴唇擠在中間,看著怪不舒服。

    又過了一會兒,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丫鬟,那婆子便對最先來的孫家小姐道“孫小姐,請隨她去吧。”

    那孫小姐便站起身,向眾人行了個禮,隨著那丫鬟去了。

    自來左正青給人看相,都是從東邊過去,從西邊出來,並不走回頭路。

    看過相的自然就直接出府去了,不會再回這裏來。

    等待難免讓時間過得漫長,岑雲初百無聊賴,後悔不曾帶本書來。

    但前三個人也並沒耽擱太久,前後總共有兩炷香的功夫。

    “岑小姐,先生有請。”這時太陽已經升的很高,院子裏滿是荼蘼花的香氣。

    岑雲初搭著扶嵐的胳膊從客室走出來,隨著左家的丫鬟穿花拂柳來到一處所在。

    那是單獨的一處院落,小巧精致的三間上房,院子裏假山池沼一應俱全,還養著仙鶴。

    “請小姐單獨進去,伺候的下人暫且在外麵候著。”領她們來的丫鬟說道。

    “這……”扶嵐忍不住出聲“身邊沒伺候的人怎麽成?”

    “凡來看相的都是如此,”那丫鬟笑著解釋道“便是公主郡主也是一般,先生定的規矩自有道理,姑娘請吧!”

    扶嵐無法,隻得鬆開了手,讓自家姑娘進去。

    此時客室隻剩下了孟喬自己,她輕輕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心跳得有些快,她努力地調勻了呼吸,盡量不讓人看出她的緊張。

    左正青久負盛名,若是能從他這裏得個好批示,那麽必定會高嫁。

    京城中的女子都把這件事看得無比重要,孟喬也不例外。

    畢竟女子後半生的榮辱都由嫁人決定。

    “前三位每人不過大半柱香,怎麽岑家的這一位要這麽久?”孟喬的丫鬟淩霄道。

    “急什麽?不信她還能看出一個時辰去。左右咱們今天就這一件大事,正午前能輪到咱們就是了。”另一個丫鬟香蘿道。

    “菩薩保佑!叫左神仙給咱們姑娘批個大大的吉相。”淩霄雙手合十對空祈禱“好讓小丫鬟我也跟著沾光。”

    “這妮子好不害臊!”淩霄一邊伸手刮著臉臊她一邊說“心裏想什麽呢?!”

    “這有什麽好害臊的,難道你心裏不想長長遠遠地服侍姑娘?”香蘿反問她。

    孟喬也跟著笑了,說道“若真如你所說,我好了你們自然也跟著好。”

    這兩個丫頭是打小就服侍她的,將來出嫁多半也要跟著。

    自來陪嫁丫頭無外乎兩條出路,一是做通房丫頭,主子給個名分便是姨娘了。

    第二種便是配小廝,一家子都做奴才,孩子就是家生子,打娘胎裏就是奴才胚子。

    況且男主子們有幾個是正人君子?她們這些跟前服侍的人,略平頭正臉些的多半不能落個清白。

    便是不能過明麵,暗地裏也早摸索上手了。

    與其這樣名不正言不順,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做姨娘,好歹也是半個主子。

    不提這兩個丫鬟心裏打什麽算盤,又過了一會兒,那道婆過來相請,孟喬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往過走的時候,心裏想著不知道在自己之前的那四個人都是什麽樣子?

    但不用說,岑雲初一定是與眾不同的,否則也不會耗費那麽多功夫。

    左正青給人看相,最後都會用朱砂筆在紙上寫下來,免得口說無憑。

    所以要不了多久,她們看相的結果就都會流傳開來,成為結親的一項重要參證。

    而此時,岑雲初已經離開了左府,坐上了馬車。

    她神色清冷,手裏拿著一張折起來的字紙。

    扶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家小姐,想說什麽又不知如何開口。

    自從小姐看相出來,便一言不發,整個人仿佛被一層冰霜包裹。

    扶嵐伺候她這麽多年,還沒遇見過這等情形,試探著問了幾句,小姐都不說話,她也不好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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