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凝大致把風燁失憶的事情告訴了暮雲，把暮雲當做情感的宣泄口，但是並沒有說出風燁的名字。

    暮雲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風燁獨獨不記得她這一點很奇怪。

    蘇心凝也知道，一般來說，重要的人或事情，在人的大腦裏記憶總會深刻一些。因此恢複記憶的事實，首先記起來的和有可能就是最重要的。

    這就是人的潛意識，盡管在各時代不好解釋給別人聽。但一個人即便失憶了，那些記憶都在潛意識中，怎麽風燁的記憶就像斷了片，跟自己有關的所有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呢？

    他根本沒有理由會記起一切卻忘記了自己最愛的人。

    除非，她對風燁而言其實不重要。

    蘇心凝自然知道自己嫁給風燁後，對風燁而言究竟重不重要的。

    暮雲忽然道：“會不會是蘇小姐的夫君，因為在失憶後愛上了那個照顧自己兩年的女子，害怕自己要在兩個女人之間做出選擇，所以他內心不願意記起你。你不是說他曾經對你承諾不會再娶的麽？可他偏偏愛上了別人，所以他隻能選擇把你忘記。但你與他重逢，他又保留你與他的夫妻關係。”

    “不可能。”蘇心凝搖搖頭，“我不相信他會為了愛上別人而忘記我……”

    他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拋棄自己呢？哪怕不會休妻，但這跟打入冷宮有何區別？

    “蘇小姐，你就別太難過了。男人的話原本就不能完全靠得住的。這世上，有哪個男人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變心？所謂的承諾，往往最後都成了笑話。”

    “暮雲，你不要再說了。”蘇心凝捂著臉，緊緊地閉著眼睛，生怕眼淚會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她不能再這麽脆弱地落淚，盡管每回想到風燁的絕情話語，心髒就跟被人捅了一刀那樣疼痛。

    暮雲很想再提一下陛下，但看到蘇心凝這般痛苦，她隻好又把話咽了回去。

    蘇小姐畢竟已經說了幾次，她是不會嫁給陛下的。哪怕陛下不介意自己的出身，但蘇小姐的丈夫畢竟還活著啊。

    ……

    那日風燁與裘鷹談了一番，並讓洛大夫檢查了一遍。現在想來，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洛大夫雖然當時並沒有說什麽，隻讓自己多點休息，但裘鷹說自己的“怪病”有蹊蹺，確實蹊蹺。

    雖說自己一直以為想不起自己的妻子是因為她不重要，可再怎麽不重要，也不該一點記憶都沒有。

    何況，他還隱隱約約地記起自己與蘇心凝之間有過一個孩子。

    既然曾經連孩子都有了，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死了，但他們兩人的關係也不至於這麽冷漠才對。

    而且，那蘇心凝就像一個毒藥，隻要自己想起她，心就像有千百隻蟲子啃噬一般，著實奇怪。

    就像現在這樣，風燁疼得冷汗都冒出來了，捂著胸口伏在了案上。

    這種疼痛，洛大夫說目前藥石無靈，而且用內功也無法減輕痛楚。

    為何會這樣？難道，其實蘇心凝是自己最愛的人，才會讓自己心痛麽？

    風燁臉色蒼白，他緊閉著雙眼，拚命回憶有關蘇心凝的一切。

    “先生！該用午膳膳了。”李素月敲了敲門。

    風燁聽到她的聲音，就像突然服用了靈丹妙藥一般，疼痛立刻消失了一大半。他連忙道：“進來吧。”

    李素月推門而入，把飯菜放在案上。結果一抬頭，就驚訝道：“先生，您臉色這麽差？是不是病了？”

    風燁搖搖頭：“沒什麽。可能……是舊傷複發了。”

    “舊傷複發？”李素月一臉不信，“您的傷早就好了，怎麽還會複發呢？”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是不是又是心忽然疼了？我記得您之前說過。”

    “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麽？”風燁笑了笑，“我心好著呢，怎麽會突然就心疼呢？方才是後背疼。你是知道我後背有多少傷的。”

    “真的麽？”李素月還是擔憂著，“怎麽會突然複發了呢？要不要我去宮裏請洛大夫過來？”

    “洛大夫現在是禦醫了，豈能動不動就把他請來？”

    “那……要不我去街上找找大夫？”

    “素月，我真的沒事。我打過那麽多仗，還會為點小疼痛就去看大夫啊。”風燁微笑著道，“你看我現在哪像有事的樣子？”

    “誒，”李素月搖搖頭，“先生，您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您還這麽年輕，可別落下病根了，不然老了就麻煩了。”

    “知道了。你還是先出去吧。也不要太忙了，家裏有仆人，你不必事事躬親。”

    “我已經習慣了。”李素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先出去了。”說完，便退了出去。

    風燁這才舒了口氣。為什麽李素月一出現，自己的疼痛就消失了呢？

    剛才，也不知道怎的，自己不想對她說實話，不想她去找洛大夫。

    是怕她擔心自己呢，還是有別的原因，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呢？

    風燁拿起筷子，吃起了飯。李素月的廚藝確實不錯，雖然談不上是個大廚，但做的飯菜也足夠美味。

    他夾起一塊雞肉放入口中。嚼著嚼著，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飯桌上，自己的親妹妹風鈴稱讚道：“不錯不錯，肥而不膩，鹹淡適中，好吃好吃。”

    自己一邊吃一邊道：“你在山上沒有吃過雞肉麽？”

    “山上吃的都是野味。”

    這時，又有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那不是更好麽？我都沒怎麽嚐過野味，聽說野生的要好吃些。”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陌生，但風燁是聽出來了。

    那是蘇心凝的聲音。

    風燁再次感覺到了心疼，他放下了碗筷，捂著自己的胸口。

    然而記憶還是在腦海中繼續呈現昔日的情景——

    風鈴道：“大嫂要是想吃，改天我帶大嫂去城郊打點野味回來。”

    自己道：“家裏有的，為何還要去吃野味？”

    風鈴道：“野味怎麽了？得罪你了麽？”

    蘇心凝道：“家裏的天天吃，有時候吃點野味也好，營養要高些……”

    腦海裏像炸開了一般，疼痛欲裂。

    風燁幾乎坐不住了，蹲在了地上，幾乎蜷縮成一團。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這副模樣？

    他強迫自己停止回憶，不斷地想李素月，才讓疼痛感慢慢消失。

    等他繼續坐回在椅子上，飯菜已經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