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凝愕然地抬起頭，風燁終於看到她眼眶裏的那抹紅。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沒了下文。

    最後還是蘇心凝道：“你喜歡吃就好。”她放下勺子，“我吃完了，我拿去廚房。”

    說完，她站起身，簡單地收拾下碗筷。

    風燁道：“你去休息吧，我來就行了。”

    “剛吃飽不能睡。”蘇心凝望了他一眼，“你臉色不太好，該休息的是你。”她拿起盤子，想要繞過風燁走出去。

    感受到她的冷漠，風燁忽然覺得，釘著釘子的心髒好像猛地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一股更加劇烈的疼痛在他的胸口處翻騰……

    他連忙轉身，伸手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把她的身體扳過來麵對著他，吐了句：“不要走……”

    溫柔的話語，溫柔的神情，蘇心凝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全湧出來，晶瑩的液體不斷地從她的眼眶裏滑落，小臉上掛滿了淚痕……

    每一道淚痕，風燁都可以理解和明白，那是蘇心凝的委屈和傷痛。

    她的冷漠，其實隻是用來掩蓋的麵具罷了。

    風燁卻不明白，在他心底翻湧的是什麽。他也來不及想明白，手上的力道忽然就開始不受控製，很順手地把蘇心凝摟進了懷裏……

    蘇心凝手中的盤子瞬間落下，碗摔在地上，碎了。

    然而兩人並不在意。

    那一刹那，一種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從風燁的腦海中飛速掠過去，稍縱即逝，他來不及捕捉……

    而有那麽一刹那，蘇心凝是真的忘了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們新婚的時候。

    她靠在風燁的胸口，肆無忌憚地依靠他，把一切都交給他。他的胸膛堅實且溫暖，是她這一生最好的避風港……

    此刻，她閉上眼睛重溫。

    沒有變。

    風燁的胸膛依然寬闊堅實，他的身上仍然有那種淡淡的，讓她迷戀的味道；他環著她的雙臂依然是有力的，仿佛可以穩穩地牽著她走完在人間的旅程。

    他果然還是從前的風燁，隻是，他再也不是她的風燁罷了。

    蘇心凝的眼淚打濕了風燁的胸口。

    風燁的懷抱，她等了兩年才等到。可是，他已經不再愛她。這個擁抱，隻是安慰，純粹的安慰，她知道。

    她再怎麽堅強，都被風燁接二連三的無情擊成了碎片。

    她的心髒好像正在被人一點一點地剜掉，她痛得埋頭在風燁的胸口，泣不成聲，雙手緊緊抓著風燁衣服，像一隻迷了路的兔子在向風燁求助。

    這個擁抱，是風燁純粹的安慰也好，真心的疼惜也好。現在，她需要風燁的懷抱，比兩年前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還要需要，而他來了，她已經滿足了。

    風燁的胸口被她的眼淚灼得滾燙，然而她抓著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樣，一直不願放手，而眼淚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他卻不忍心推開她。

    哪怕他的心髒已經痛得就要爆裂一般，他甚至痛得開始發抖。

    他還是咬著牙硬著頭皮堅持。也許是因為他不忍心看著蘇心凝在自己麵前忍得那麽辛苦，然後在房間裏一個人痛哭。

    盡情地哭了一通後，蘇心凝好受了不少，哭聲漸漸小下去，但是情緒太激動，額頭和太陽穴的地方一陣一陣地發麻，她依然無法從痛苦的深淵中抽身出來。

    風燁終於在這個時候出聲了：“別哭了。”

    蘇心凝抬起頭，看著風燁。

    他的眼底還是沒有多少神采，讓蘇心凝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傀儡。

    風燁的眼神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隻是他偏偏又能獨立思考。而且……

    “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蘇心凝不禁問，輕輕地推開了風燁。

    她知道的風燁的懷抱已經不屬於她，她不能太貪戀，這樣已經改滿足了。畢竟她被風燁的記憶拋棄了，夫妻關係名存實亡。

    而且，她感覺風燁似乎在咬著牙堅持著什麽。

    風燁終於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我的心髒就像被千百隻蟲子啃噬一般，方才一直痛到現在……”

    蘇心凝失聲道：“怎麽會這樣？你有沒有去看大夫？”

    “之前我問過洛大夫了，他說我可能是太操勞，也可能是舊傷引起的，他一直沒有查出原因。”

    “那你要不要緊啊？”蘇心凝慌了，她沒想到風燁竟然得了這麽嚴重的病。

    風燁搖搖頭：“不礙的事，我回房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我扶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手上的傷還沒好，一用力很容易裂開的……我去找人把這裏打掃一下……”

    蘇心凝用手背揩去臉上的淚水，點點頭，“嗯”了聲。

    風燁忍著痛楚，目光也不著痕跡地停留在蘇心凝的臉上，她的一雙明眸已經哭得紅腫，臉上還掛著淚痕，看起來很是委屈，很招人心疼。

    風燁的手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最後，他腦袋中猛地劃過什麽，手突然縮回來，悄然攢成了拳頭。

    蘇心凝沒察覺到風燁細微的動作，臉上還是濕濕的，很不好受，便抬起手擦臉，“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小心點。”

    “我還是先人給你打點水過來吧，”風燁的聲音又恢複了不帶任何感情的冷漠，“你洗完臉，就上床歇息去吧。”

    風燁說完便轉身離去，連背影都流露出一股拒人千裏的冷漠。

    蘇心凝怔怔地望著風燁的背影，有些納悶。方才風燁的懷抱，該不會是自己太懷念太需要了，所以而產生了幻覺？

    如果不是幻覺，那為何眨眼之間，風燁又變回一臉的冷漠？

    難道是因為那個怪病？

    這個問題，連風燁也感到奇怪，致使他攢成拳頭的手還沒有鬆開。

    他已經失控地把蘇心凝圈進懷裏了，而方才看到她臉上的淚痕，自己隻差那麽一點，就會伸出手去替她擦眼淚了。

    然而，腦海中又浮現了李素月的臉，同時也讓他想起，蘇心凝正是自己心髒劇痛的根源。

    她就像顆毒藥，越靠近，自己的心髒就越痛。

    何況自己對李素月都沒做過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對幾乎忘卻的蘇心凝做？

    所以，他隻好繼續冷漠。

    盡管心底裏很想安慰她，擁抱她，幫她擦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