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田間秋分收麥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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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炎熱的夏天在呂不韋等人的千裏輾轉中飛快地過去。

    時至秋分,各地的黔首百姓頂著秋老虎的暴虐,在田間忙碌著,收割著一年的成果。一片片金黃色的麥浪,微風吹過,被果實壓彎了腰的麥穗輕輕搖曳,&bsp&bsp似乎在跟伺候了它大半年的黔首們依依惜別。

    前日裏你以汗水澆灌,今朝我以碩果相報!

    前日裏你為我臉朝黃土背朝天,今朝我以重重的麥穗作酬勞!

    對於那整年埋首田間不辭辛勞的黔首而言,再沒有比這更美的風景了。

    尤其是邯鄲附近的黔首們,手中鐮刀揮舞得明細比往年更加快,更加有勁兒了!

    “交夠國家的,&bsp&bsp留足族裏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這是新政推行時,糧官們常常說的一句話,卻不想在這秋日裏真的成了現實。

    一眼望不到頭的麥田,黔首的心中再沒有往年的苦大仇深,身邊也沒了那拿著皮鞭的監工,但每個人眼中都充斥著興奮的火焰,渾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幹勁兒!

    隻因為眼前的收成其中有一多半能夠進了自己的口袋,甚至自己新開出來的田畝,國家居然第一年直接給免了賦稅,除了象征性的給村裏族裏交上一些,剩下的幾乎九成的麥粒可以收到自家的房中。

    給別人家幹活和給自己家幹活,那情形自然不一樣!

    根本無需催促,窮怕了的黔首爭先恐後地對著自家的田地狠下殺手,生怕一場秋雨襲來,將自己的糧食減產些許。

    無垠的田畝之間,無數的人家全家老少齊齊出動,上演著一場配合默契的收割秀。

    作為主要勞力的壯年夫婦在前頭奮力地揮舞鐮刀,右手持刀,左手握著麥稈,&bsp&bsp左手一握,&bsp&bsp一腳跟著踩下,右手隨即跟上一刀,一刀便是一茬麥稈,沒有絲毫停留,將割下的麥稈往邊上一丟,而人已經再次跨步向前,重複著剛剛的動作。

    幾個半大的孩童們跟著爹爹媽媽(古代有叫媽媽的,別杠!)的後頭,稍小些的孩童拾起爹爹媽媽割下的麥稈,熟練地用其中一根稍長的杆子將其綁縛好,稍大些的孩童也一邊整理一邊接過弟弟和妹妹打包好的麥穗,一道整齊地擺放到自己挑著的碩大的擔子中。

    而在最後麵的踉踉蹌蹌地孩童,也沒能閑著,屁顛屁顛地跟在哥哥姐姐的後頭,小心地檢拾著從麥穗上脫落的調皮鬼們,又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挎著的幾乎跟自己一般大的籃子中。

    的陽光讓麥地豐產的同時,也無時無刻不在消耗著收麥的黔首們的體力。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從黔首百姓的臉頰和後背流淌下來,顧不得擦拭,隻得任由其將貼身的葛布黏在身上,又被陽光烤幹。

    午時,正是太陽最為毒辣的時候,幾個老叟挑著擔子出現在了田間,他們各自帶來了家中老嫗做好的飯食,當然還有勞作者們急需的淡水。

    “開飯叻!”蒼涼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徹在田間地頭。

    聽到熟悉呼喚的聲音的夫婦,抬起了頭顱,直了直酸痛的腰肩,對著樹下的老人揮舞了下手中的鐮刀,隨即對著身後的孩子們喚道“爺爺來哩!快去吃飯去!”

    早已翹首以盼的孩童們,聽到父母的吩咐,紛紛興高采烈地挑著擔子,挎著著籃子奔往那樹蔭下熟悉的人影前。

    “爺爺、爺爺!看我撿了好多麥子!一顆都沒有丟哦!”最小的孩童撲向自家爺爺懷中,臉上的汗水在燦爛的笑聲中隨風而去,又如同獻寶一般,用自己小小的胳膊,將籃子高高舉起。

    “好!好!好孩子!”爺爺蹲下身子,寵溺地接過孩童手中的提籃,又用滿是胡渣的下巴在孩童稚嫩的臉龐上親昵地蹭著,惹得孩童一陣的嗔怪。

    隻可惜,如此天倫之樂爺爺卻也享受不了多久!因為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一陣十分短暫親昵之後,爺爺將擔子中的飯菜交給年歲較大的孩童,又擔起了孩童剛剛放下的滿滿當當的麥穗的擔子。

    “多吃些,就著湯水吃,莫噎著!不夠家裏還有,喊幺兒來講,我再挑些來!”擔起麥穗的爺爺又轉頭囑咐著。

    “哎!爺,路上慢點走叻!”孩童一邊答應著一邊又對爺爺囑咐了起來。

    “曉得叻!多吃些叻!”爺爺也答應著,隨即右肩挑著沉重的擔子,挎上裝著麥穗的小籃子,粗糙的左手又在每個孩子的頭頂微微撫摸了下,這才大步流星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正值壯年的夫婦此時卻依然在田間,並沒有和孩童們一道去休息用飯。見著孩童已經到了爺爺懷中,隨即又再次彎下已經酸痛無比的腰,再次割起麥來。

    他們要在孩童用完飯前,割出足夠的麥子,這樣在他們用飯的時候,孩子們便可以來收拾他們割下的麥子,如此一來便能節約出一半的用飯的時間!

    等在家中的奶奶已經趁著爺爺外出將家中的禽類給喂好,又在忙碌著兒孫的晚飯,挑著擔子回家的爺爺剛剛進門,二老趕緊將稻穗倒出來。

    “今年收成不錯啊!光南坡那邊就已經滿滿的四挑了!”奶奶一邊幫忙卸著稻穗,一邊揉了揉爺爺的肩膀說道“老頭子,累壞了吧。”

    “嗯,老天爺賞飯,收成不錯!”爺爺也錘了錘自己酸痛的肩膀,疼嗎?疼!但爺爺絲毫不以為意,笑著說道“但還是大王開恩呐!這裏頭一多半都是咱家的!明兒北麵那塊地收的成都是咱家的。累個啥!”

    聽聞爺爺的話語,奶奶的眼角也笑開了化,臉上歲月留下的褶子都仿佛在笑聲中消散了不少“回頭賣了穀,給咱孫女置辦身好衣裳!再給大孫兒置雙鞋,大孫年齡大了,跑來跑去的最費鞋。”

    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還有小孫兒,鬧著要吃飴糖,等賣了穀,記得到集市上給我的乖孫兒打上二兩!別打多了,那賣糖人慣是要多敲半兩,不要都不行!糖吃多了也不好。”

    “盡說那怪話,糖哪還有不好的!”爺爺一邊將稻穗攤開,一邊回著奶奶的話“今年家裏多了十幾畝地,收成又好,大王還開恩減了賦稅,家裏有餘錢哩!多打些,讓孫兒吃個飽,過個好年哩!”

    奶奶聞言立馬不樂意了“明年不過啦!還得存些錢糧給大孫兒取媳婦哩!還有孫女的嫁妝哩!敞開了吃,縣老爺也不敢如此敗家啊!”

    穀靽<spa>  爺爺聽著奶奶的話語,明顯感受到了其中的怒火,隻得自顧自地攤著稻穗,再不敢插話。

    見已經取得勝利,奶奶也沒有趕盡殺絕,反而溫言說道“若是糧價好,那就給多打二兩,給家裏人都嚐嚐,都過個甜年!”

    “那敢情好!”爺爺聽了,心裏立馬樂開了話,隨即對著奶奶燦爛一笑。

    “死老頭子!”見著有些蹬鼻子上臉的爺爺,奶奶立即擺出主母的架勢說道“這邊我來就好了,你趕緊把挑子換回去,再打些甜井水去,井水解渴,莫讓娃兒們累著了!”

    “好哩!這就去!”憨厚的爺爺聞言立即又挑起空空的挑子,摘下兩個空葫蘆放入挑子,隨即出門而去。晃晃悠悠的擔子裏滿是天倫之樂的歡喜和對未來生活的希望。

    許是擔子輕了許多,隻有兩個裝滿水的葫蘆,老漢兒挑起來自然輕鬆得多了,當然又或許是心情舒暢的緣故,三步兩步,老漢又來到了田間樹蔭下。

    幾個孩童已經狼吞虎咽地吃過飯食,稍大的孩童正帶著弟弟在樹蔭下納涼休息,繁重的體力活兒已經將他們的精力消耗得一幹二淨,隻剩下最小的撿麥穗的孩童,因為工作量小,正在樹上爬上爬下地玩得不亦樂乎。

    見怪不怪的老漢,從樹梢上將小頑童摘了下來。

    突然被打擾的頑童正要大喊,轉頭一看確實爺爺的麵容,隨即大喊變成了撒嬌“爺爺!爺爺,你來啦!”

    顯然,因為上樹的事兒,頑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那是老爹老媽明令禁止的。不過好在抓住自己的是爺爺!

    正說著,小腦袋便討好似的依偎在爺爺的胸膛。

    幾名稍大些的孩童聽到稚子的呼喚,也紛紛轉過頭、站起身來,口中喊道“阿爺!”

    爺爺也是一臉笑容的答應著。

    不待老漢有下一步的吩咐,年級最大的孩童便主動對著爺爺說道“我們去把阿爹阿媽喚回來。”

    說著便接過爺爺放下的擔子,將其中的水葫蘆和小籃子拿出,隨即帶著弟弟妹妹往田間奔去。而在爺爺手上的小崽子,看著哥哥姐姐們都走遠了,頓時就不樂意了。手腳並用地掙紮著要下地,跟隨哥哥姐姐而去。

    老漢無奈,隻得放他離去。

    小鬼頭剛一落地,便蹦蹦跳跳地拿上自己的小籃子,撒開丫子就奔向哥哥姐姐,口中大喊著“阿哥、阿姐等等我!”

    牽頭的幾個孩子聽得聲響,回頭一看,一雙小短腿雖然極力地加速,受困於鬆軟的田地,始終跑不快,幾人也不急於一時,便在原地等候起來。

    不多時,一隻髒兮兮的小手遞到了哥哥的麵前,昂起的小臉一臉期冀的看著哥哥。做哥哥的能咋辦,好在挑子不重,隨即伸出同樣發黑的左手將那隻小髒手握在其中。頑童的臉上瞬間露出勝利的微笑,晃悠著哥哥的手,便一起尋阿爹阿媽而去。

    “多好的孩子啊!”阿爺看著幾個孩子高低錯落的背影不住地歎道。需知,他們中最大的也才、歲,而最小的頑童卻隻有歲不到。

    不多時,滿頭大汗的壯年夫妻微微彎著腰從田間緩緩走向老漢所在的樹蔭下,而孩童們已經接替他們的阿爹阿媽開始打包整理。

    “爹爹!”夫妻兩齊齊喚了一聲。

    “哎!來吃飯!你娘特意讓帶了兩葫蘆的井水,剛打上來的,還涼著。”老漢隨意答應了一聲道。

    “哎!”夫妻兩將手中的鐮刀丟入一個小籃子中,隨即一人拿過一個葫蘆,淺淺地嚐了一大口,暑氣在冰涼的井水的衝刷下瞬間減了許多,隻是二人都知道,井水雖好,卻不能一次性喝太多了。

    把葫蘆的蓋子蓋緊,二人隨即拿過已經有些涼了的飯食,在樹下挑了個好位置,一屁股坐下,後背靠著大樹,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老漢也找了個兒子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今年收成不錯!大王恩典,賦稅也低,就是不知道這糧價如何了。若是能高一些就好了。”老漢對著兒子說道。

    “阿爹。”壯年的漢子抹了抹嘴唇,將口中飯食吞下,這才對老爹說道“兒已經打聽過了,糧價跟去歲那是沒法比,去年打仗,糧價都飛上天了!”

    “哪能給去歲比!去歲一鬥黍米都漲到百錢了!那還是黍米嗎!”老漢不住地吐槽道“今歲若是一鬥能賣個十錢,那就好咯!前幾歲未有仗的時候便是一鬥十錢的。”

    漢子又咽了一口飯,說道“肯定不止哩!給咱家分地的官家說了,王上規定了,糧價最低不得低於一鬥十二錢呢!”

    “真的耶?”老漢一下子來了興致,可隨即又萎靡了下去,輕歎了口氣說道“王上自然是心疼咱們的,可是王上管天管地卻也管不到人家怎麽收糧啊!糧商們一起壓價就算是王上也沒辦法啊。”

    “阿爹你放心。”漢子低頭又是一大口的飯食“官家說了,我王要建常平倉,要是糧商的價格低了,隻管把糧拉到衙門去,看麥的成色,文至文一鬥,童叟無欺!就咱這麥子,即便賣不到文,、文總是有的!”

    “真的耶!”老漢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那還有假?就是那給咱家分田的大人說的哩,衙門還出了告示,蓋著方方的大紅印哩!”漢子終於將盆中飯食扒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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