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決心已下攻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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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程的馬車上,範睢痛並快樂著。

    快樂自然是因為秦王將自己所上繳的須賈的賄賂給賜給了自己,痛是因為秦王居然扣下了一半之多!

    說好的不吝惜些許財貨呢?

    秦王你要不得,出爾反爾!

    範睢依靠在馬車上,滿腦子都是秦王最後的言語“來人,須賈所賄賂相國之財務,寡人做主重新賜還給相國,&bsp&bsp隻是,相國啊!寡人也窮啊,你先拿一半好了,日後相國還有好主意、好計策、好勸諫了,寡人也好有財貨賞賜相國才是。”

    “相國放心!隻要相國有策,寡人定不讓相國空手而歸!”說著秦王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在那笑聲裏,&bsp&bsp自己損失了近乎四分之一的家財。能咋辦呢?謝王上隆恩唄,自己也就隻能跟著秦王笑起來了。

    難受啊!伴君如伴虎啊!

    馬車緩緩駛離王宮,但秦王並沒有因此就將此事定下,前麵隻是確認了範睢的用心確實是出於公心,但此計能不能用,卻還需一番論證。甚至,子楚也需要喊來印證一番。

    當然,若果有其事,子楚便是來學習的。

    天隨著馬車的駛離,漸漸的黑了下來,不多時,又有幾騎飛奔出了王宮,公室之人、文武重臣還有公子子楚被一個一個地帶到了王宮之中,又被秦王一個個地召見。

    而第一個見的便是子楚。畢竟子楚就在宮中,來得快也是正常的。當然,也不排除秦王本就是想要先見子楚,為自己的懷疑畫上一個句號。

    果然,子楚不負所望,言說就下朝那會兒,&bsp&bsp相國都還拉著自己說這事兒呢!隻是未聽得什麽“五勝五敗”,但移師周王畿之事確有言說的,孫兒未知我王之意,不敢輕下結論。

    排除掉最後的一絲懷疑,秦王隨即開始考較起子楚來,一邊將那“五勝五敗論”的布帛遞給子楚,一邊問道“子楚以為相國之策如何哉?”

    子楚裝作仔細研讀的樣子,而實際上這個問題早在範睢的意料之內,而它的標準答案,子楚也早已背得滾瓜爛熟。

    看完策論後,子楚又小心地思考了片刻,這才說道“孫兒以為,相國之言或許有理,但是武安君備戰已久,本就是準備一舉蕩滅魏國的,若是因為一些不太緊要的原因,而改變戰役設想,如此恐為兵家之忌也!”

    秦王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孫兒,秦王嬴稷是越來越滿意了。先不說他答得如何,&bsp&bsp光是那份不急不躁的心思,就勝過自己那些兒子多矣!

    “且坐下,&bsp&bsp與寡人一道細細聽聽諸位大臣的看法!”秦王也不點評,隻讓他聽著,這妥妥的是要栽培自己啊!

    “棒棒噠啊,相國!”子楚在心中給範睢大大地比了個讚。

    隨即,一名名大臣在宦者的帶領下分批進入了殿中,秦王不厭其煩地將“五勝五敗論”一遍又一遍地介紹,而眾位大臣也是急忙開動自己的小腦袋瓜思索著,回應著秦王的問話。

    終於,時至深夜,最後一名大臣也離開了王宮,子楚也被秦王放走。

    偌大的殿閣內又隻剩了秦王一人,秦王需要這樣獨處的時間來決定大事,畢竟這是關係到兩國存亡,秦國利益的大事。

    “也該把這不世功勳分與他人一些了!”良久之後,秦王權衡半天,終於喃喃自語道。

    “來人!”下定決心的秦王隨即高喝道。

    “諾!”幾名衛士和宦者聞言立刻出現在殿門口。

    落鎖的宮門再度打開,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三人六馬飛奔著出了宮門,直直地就往東邊而去!

    ……

    又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大軍已經在懷城休整了一段時間。

    三日前,嬴摎所率領的掃蕩河內東部的偏師也已經帶著勝利的消息歸來。

    白日裏,根據探馬斥候打探到的魏軍最新兵力布防情況,白起帶著眾裨將、都尉們一起,製定好了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明日,先鋒大軍便要進行開拔,目標直指泌水南岸。

    大戰之前一貫是成竹在胸、氣定神閑的白起今日卻心中有些無來由的煩躁。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白起坐在中軍帳中,細細地思索著即將到來的秦魏大戰來。

    因為這樣煩躁的感覺,白起隻在長平之戰的尾期感受過。但當時的他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便有了長平之敗。

    而今日,又是大戰前昔,又是如此焦躁鬱悶的心情,白起知道,這或許是冥冥之中,上天給予自己的啟示。

    可問題是,自己絞盡腦汁也沒有發現自己計劃的漏洞在哪!

    自己出函穀十萬大軍,如今損兵約一萬,還有九萬大軍,而後續三萬也已經到位,也就是自己手上

    是趙國嗎?

    不應該啊!邯鄲郡、上黨郡的兵力自己都摸得一清二楚,固守尚不足,更何況出擊了。即便如此,自己為了表達對趙王括的尊重,還安排了嬴摎帶領兩萬精銳殿後,專門防止趙軍偷襲。

    是魏國嗎?信陵君?

    也不對啊,信陵君一直龜縮在泌水南岸,方圓百裏都被自己查探得清清楚楚。魏都城大梁也被自己查探得一清二楚。

    對麵就那縮成一坨的十餘萬大軍啊!沒有伏兵啊!

    而且,自己倒還希望他們分兵,好讓自己可以分而殲之。

    楚國?韓國?

    前幾年都被自己打趴下了,即便出兵,自己也不過捎帶手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嗯,兵力足就是這麽自信!

    可是,這也不對,那也不是,那麽這問題、疏漏到底在哪啊?

    思索半天,白起越發地煩躁了。但白起隻是靜靜地坐在主位上,甚至不願意在帳內走動一二。

    因為大戰在即,他不能讓麾下的將士們看到自己焦躁的模樣,這也是為何白起甚至沒有找一個半個人來商量一二。

    正在白起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帳外一句稟報之聲打斷了白起本就有些混亂的思緒。

    白起聞言一驚,自己明明交代過無事不要打攪自己,那麽如今的稟報,一定是有事才對。可是,能有什麽事情呢?難道這就是自己的疏漏所在?

    “進!”拋卻過多思索,白起朝著帳外說道。

    “諾!”門外之人應諾著,隨即帳簾被兩旁的衛士撩開,一人站在帳外雙手抱拳恭敬地說道“並上將軍有王命到!”

    “嗯?王命?”白起又是一愣!心中隨即便是咯噔一下,果然,這疏漏恐怕就是出在了此處了!

    “速請!”說著白起也站起身來,往帳外迎接王命。

    不多時,一封不似王命的王命被攤開在了中軍大案之上。正是範睢所呈上的“五勝五敗論”的帛書。

    對,沒有結論!甚至沒有秦王的隻字片言,隻有孤零零的一封帛書。

    似乎在說“來來來,上將軍,你看看這個提議咋樣啊?”

    但,這就已經足夠了!

    三人六騎,快馬送來的一封帛書,這其中本身就已經表明了秦王的態度!

    可是,這樣大的軍事調整,必然要征詢前線主將的意見,否則鬧個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就完蛋了。

    而這樣沒有一個字的命令,卻往往比有形的命令更為致命而有效。

    白起再次坐在主位之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帛書,心中不再煩躁,反而是一片冰涼。

    “原來這就是自己心悸的原因所在。”白起輕輕地歎著氣,雙手捧起帛書,又輕輕放下。

    搖曳的燭火中,白起已經將那份帛書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論策有道理嗎?

    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更多的是沒道理!

    十萬大軍在敵情沒有發生巨大變化的情況下調整戰略目標,這顯然是不對的。

    說是先打周王畿後打魏國,可是這一去洛陽,即便一切順利也需要一兩個月。到那時,便已經是冬日了,再加上大軍休整時日,恐怕嚴寒已至矣!

    再打魏國?

    省省吧!

    那必然是到明年去了……而到明年?趙國即便再慢,也該騰出了手來,那自己還能僅靠兩萬軍隊就能鎖住後路嗎??

    可要說他完全沒道理嘛,它又是有道理的。不說其他的,光是功高蓋主一項就戳到了自己的痛處。

    即便自己不在乎,願意擔此風險。可是,秦王呢?嬴摎將軍呢?

    明知有功高蓋主之嫌,卻自己依舊我行我素,是貪功不已還是自己飄了?秦王將怎樣看待自己,有將如何處置自己?

    而本可為主將的嬴摎,卻被自己安排去殿後,又會不會因此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甚至隻要此策一傳開,恐怕底下將軍們的心思就要亂了。即便自己強壓,恐怕也再難有如今的團結一致了!

    “哎!”白起再度重重地歎了口氣,雙手把帛書疊放好。

    “來人!”白起朝著門口喊道。

    大帳簾幔再度被撩起,晨曦微弱的陽光通過被撩起得簾幔撒入有些昏暗的大帳之中。

    原來,夜,已經過了;天,已經亮了。

    “末將在!”一名侍衛在帳外的晨曦裏答道。

    “傳眾將議事!”帳內昏弱的燭光下一聲蒼老而雄渾的聲音傳來。

    “諾!”侍衛點頭應諾。

    一旁的侍衛剛想將簾幔放下,白起卻起身對侍衛們說道“門簾都打開吧!”

    “既然清晨終將到來,那黑夜也終將離去!”白起在內心對自己說道。

    不多時,秦軍眾將紛紛披甲而來,他們打鬧著、玩笑著,憧憬著攻入魏境的大勝,即便是被安排去殿後提防趙軍的嬴摎也不例外,掃蕩河內的戰鬥讓他狠狠地出了口氣。

    再度拿下先鋒一職的孟琥最是開心“老司,咱要是深陷魏軍重圍了,你可得及時發兵增援,可不能拉稀擺帶!”

    “去你的吧!你不把魏軍一口吞了就算好了,還深陷重圍?你要是怕了,咱這左路軍兩萬人歸你,先鋒一萬軍歸我,你還掙一萬,上將軍那我去說如何?”另一名秦將無情地拆穿了孟琥裝逼的醜惡嘴臉。

    “滾,想的美!”孟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那人的提議,說著一腳就踢了過去……

    一行人在玩鬧中,很快來到了中軍帳前。

    眾人隨即收斂起狂放的表情,按照職位高低,分作兩列站好,隨即站在最前頭的嬴摎對著帳中稟報道“末將嬴摎與司馬錯等眾將軍,奉軍令而來!”

    “進!”一句幹脆的聲音從帳內傳來。

    “諾!”眾將軍齊齊應諾,隨後依然是嬴摎打頭,眾將魚貫而入。

    甫一入帳,眾將就感覺出不對來了。

    相較於外間朦朦朧朧的光亮,帳內顯得更加昏暗,隻有門口和幾個窗口撒入點點光暈。

    而一看上將軍就更不對了!一襲素衣不說,臉朝窗口,身子卻隱藏在黑暗之中。

    雖然身姿依舊挺拔不見佝僂之感,可是僅一夜間,好像上將軍的頭又白了不少。

    “上將軍?”嬴摎上前問道。

    “嗯!”白起隨即站起身子,晨曦都陽光透過窗子灑在了白起的臉上,泛出點點金光。

    “昨夜有王命至!”說著白起掏出了懷中疊放好的帛書,遞給嬴摎說道“傳閱一下!”

    “諾!”嬴摎雙手接過,而白起則又坐了回去。

    接過帛書的嬴摎很快被眾將包圍,眾人圍坐著一起看了起來……

    “這……”眾將很快將“五勝五敗論”給看完,一雙雙眼睛都看向了白起。

    秦國將軍,聞戰則喜,有戰打有功勞就行,至於打哪裏,除了嬴摎這樣關係到主將歸屬的,其餘秦將倒真不在意此事。

    “上將軍,不知您之意是?”一旁的司馬錯問出了嬴摎想問又不好問的問題。

    “既然王有命,自然要尊其令行事。”一句話,白起便將嬴摎等人安撫下。

    隨即站起身對著眾將說道“我王之命,由嬴摎統軍,先攻周王畿所在,吾已命探馬改變探查方向,相信不日便可回傳消息。攻魏之計劃終止,後續聽從嬴摎將軍指令。交接後,本將回轉鹹陽!”

    眾將顯然一時有些無法接受,但白起卻不待他們開口便說道“嬴摎和司馬錯留下,其餘人可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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