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燕王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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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瓛把駙馬王寧和傅友德的兒子傅讓宴請鐵鉉,以及他們的爭執,和到最後傅讓打傷鐵鉉的事說了一遍。
    而朱允熥的的臉色始終未變,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憤怒,似乎有些風輕雲澹,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問道:“王寧和傅讓呢,他們這些天在幹什麽?”
    蔣瓛回答道:“回稟陛下,他們二人這幾天分別給馬和、王義送了拜貼,邀他們二人赴會,還有戶部的官吏,也收到了他們的帖子……”
    侍立在一旁的王忠聽到有自己弟弟的弟弟,不由得心中一禁,趕緊朝蔣瓛望去。
    蔣瓛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道:“不過馬和與王義二人,並未接受他們的邀請,還有戶部的二位侍郎大人也推脫了,鐵鉉在接到請帖之後並沒有赴宴,隻是他們守在商貿司的門口,鐵鉉才不得不跟他們同去……”
    “照你這麽說……他們還真是繁忙啊……”朱允熥輕笑了一聲道,“鐵鉉呢,他傷的怎麽樣?”
    “回稟陛下,鐵鉉額頭被茶碗砸中,破了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當時腦袋也有些昏沉,不過看完大夫包紮完畢之後就好多了……”
    朱允熥點點頭,道:“他今日當值沒有?”
    “鐵大人今日告假,並沒有去商貿司當值,吩咐人把公務送到他家中處置。”
    一旁的王忠見陛下的目光轉向自己,趕緊道:“啟稟陛下,今日鐵鉉也沒有入宮。”
    朱允熥沒有再理會這件事,而是對蔣瓛道:“以後你有事稟報,就直接到禦前吧。”
    蔣瓛聞言頓時大喜,激動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以頭觸地道:“微臣遵命,多謝陛下!”
    直入禦前,也就是意味著錦衣衛再有重大事情需要稟報的時候,可以不經過太監通報,直接來到皇帝麵前!
    雖然也需要經過搜身,雖然有些地方還是無法進入,例如後宮,可這也算是一個極大的進步了!
    而這也意味著自己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和認同!性命暫時無憂了!
    錦衣衛作為自己的爪牙,朱允熥也覺得應當給他們一點兒權利,一點甜頭,就像喂食鷹犬一樣,不能光拿鞭子在後麵抽打,也得時不時的投喂兩塊肉……
    歇了這一會兒之後,朱允熥又開始處理起了朝政,似乎已經把方才的事給忘記了。
    北平,燕王府。
    書房之中,朱棣和姚廣孝一邊飲茶,一邊敘話。
    姚廣孝道:“殿下,南京城裏的那位陛下還真是厲害呀,借著駙馬歐陽倫私鑄銀幣一事,就把所有的駙馬官職由從一品降到了正五品,這樣的事,也唯有陛下做得出來。”
    朱棣皺眉道:“一人犯罪連累無辜,陛下這是在敲山震虎呢。”
    姚廣孝點點頭道:“隻怕這樣一來,不但駙馬們會多有不滿,皇親國戚也人人自危,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朱棣眉頭緊皺道,“我明白,他就是要拿駙馬這件事告訴皇親國戚,告訴我們這些藩王,誰要是敢和他對著幹,壞了他的大事,誰要是不遵國法,他也一樣不會心慈手軟!這樣的做法……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朱棣感慨的說道:“皇帝的手越是嚴苛,藩王們就越不敢隨意行動,如此一來肯定就少了那些禍國殃民的事,這是有益於天下百姓的……
    以雷霆手段懲處不法,也未嚐不是保護我們這些藩王的仁慈手段……”
    姚廣孝見他心中非但沒有厭惡,反而生出幾分認同,不由得眉頭一皺,不過很快就舒展了,
    欠了欠身子道:“殿下,南邊傳來消息,說朝廷準備組織大批船隊出海巡洋,出使西洋各國,規模十分龐大,預計人數兩萬不止,戰船福船數百……”
    朱棣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默默的攥緊了自己的手掌,眉毛也蹙成一團,“新君登基以來,先是鑄造大明銀幣,這就等於開了用銀之禁,這才過多長時間,又準備出海巡洋……父皇呢,這裏邊兒可有父皇的旨意?”
    姚廣孝搖了搖頭道:“沒有,根據線報太上皇並沒有參與此事!”
    “砰!”
    朱棣一把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隨即就將心中的不滿傾瀉了出來,如同獅子一樣低吼道,“他這是要幹什麽?鑄造銀幣、貶義駙馬、擅自出海,他還有沒有把父皇放在眼裏?!還有沒有把祖製放在眼裏?!
    照他這樣幹下去,推翻父皇的政令,難道就顯得他高明不成!那天下人會如何看待父皇?”
    他的怒氣,可能並非是因為朱允熥所做的這些事,而是這些事背後對朱元章的影響。
    或許,還夾雜著自己心中抑鬱不得誌的煩悶……
    朱棣雖然生氣,可也並沒有被氣昏頭腦,所以聲音壓得很低,唯恐被外人聽到。
    發泄了一會兒,朱棣這才緩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他是皇帝……”
    搖了搖頭,知道自己終究不能改變什麽,頓時又有一股無力感襲來,整個人委頓了許多。
    一旁的姚廣孝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雙目微閉,手中輕輕的撚著佛珠,始終一言未發……
    或許燕王心中不滿,正是他所希望的……
    ……
    傍晚時分,日落西山之上,搖搖欲墜,西邊的天空映照出幾道彩霞。
    在京城裏麵,王寧和傅讓再次來到酒樓碰頭。
    包廂裏麵,王寧率先問道:“怎麽樣,有誰答應赴宴?”
    傅讓鬱悶的坐到椅子上,撇了撇嘴道:“tnd!跑了半天送出去好幾份名刺,可一個答應赴宴的也沒有!這幫狗東西,躲老子跟躲瘟神一樣!
    思路客
    早晚老子狠狠的收拾他們一頓!看他們還敢鼻孔看人!邀請他們赴宴都不來,真是無理至極!對了,你呢?你那裏怎麽說?”
    王寧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冬咕冬”喝了下去,這才感覺嗓子滋潤許多,“別提了,情況和你的一樣,我去了幾個地方,跑的腿都快折了!反正他們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想見人都難!”
    “那怎麽辦?不能就這麽算了吧?”
    王寧回答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咱們不客氣!要不咱們幹脆還去堵門,有咱們兩個出麵誰還敢不賣個麵子?”
    傅讓臉上一僵,有些悻悻然道:“什麽敬酒罰酒的,鐵鉉那件事還沒有個說道呢,要是再惹了事端可怎麽辦。”
    “哎喲,虧你還是國公府,武將門裏出來的!”
    王寧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你往外瞧瞧,太陽都快落山了,昨天的事要是追究今天早晨就追究了!還能等到現在?等到明天?”
    傅讓有些憂心地道,“畢竟是陛下的心腹……說實話,昨天夜裏回家之後,我這心緒不寧的,半夜都沒有睡好覺,就怕鐵鉉去宮裏告狀,你說陛下為了給他出氣,能不責罰我嗎!”
    王寧無奈的撓了撓自己的頭,“兄弟,你就信哥哥了吧,不就是文武打架嗎,這也叫事兒?按照大明律記載,以手足毆人、不成傷者、笞二十、成傷、及以他物毆人、不成傷者、笞三十。成傷者、笞四十,青赤腫者為傷,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傅讓搖了搖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打架而已,按照鐵鉉的傷勢,按照律法最多不過是笞四十而已,你覺得陛下會為了這點小事找你國公府的麻煩?”
    “哦,我明白了,喝酒喝酒,沒事就好……”
    鐵鉉在酒樓當中被人毆打,以至於破相的事,雖然未見到他本人,可並不妨礙京城官員引為談資。
    而消息之所以傳的這麽快,也是因為鐵鉉是為這次出海籌集物資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所以聽到這則消息的,就立刻議論了起來,“聽說了嗎,鐵鉉昨日被人打了……”
    “怎麽又被人打了!哪裏得來的消息?準確嗎?”
    “那還能有假,有人親眼看到他捂著腦袋從酒樓裏出來,匆匆忙忙的去找大夫包紮,有人問了大夫,確實是鐵鉉……”
    “哎喲,他怎麽那麽倒黴呀,之前因為駙馬的事……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還能是什麽,肯定是擋了別人的財路唄……”
    “上次聽說是兩位駙馬幹的,這次誰還有這麽大的膽子?再怎麽說他也是陛下的心腹,再一不能再二啊……”
    “嗬嗬,反正咱們招惹不起就是了,你想啊,連陛下心腹都敢動手,這地位能小得了嗎……”
    “說的也是,來來來,喝酒喝酒,咱們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管那麽多幹什麽……”
    對於那些持觀望態度的吃瓜群眾來說,這件事隻不過是一個談資罷了。
    可是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是一個難得的契機……
    “鐵鉉的事聽說了嗎?王寧、傅讓膽子不小呀。”
    “今天上午我就知道了,現在朝中誰不是在關注著這件事,瞧宮裏的意思,是不了了之了?”
    “難說啊,不過上次也沒說什麽……”
    “那我們要不要也……”
    “等一等吧,看宮裏怎麽說,要是就這麽算了,那也不遲嘛……”
    “好,那就再等一等,反正也不在這一兩天。”
    當清晨的第一縷朝霞透過窗戶的時候,朱允熥離開懷裏的美人,悄悄坐起了身子。
    徐妙錦揉了揉惺忪睡眼,見他要起來,“陛下,你昨夜睡得晚,不多睡一會兒嗎?”
    “不了,今天有朝政要處理,你睡吧。”
    “那臣妾服侍陛下更衣。”說著徐妙錦也爬了起來。
    朱允熥洗漱一番之後,在院子裏麵舞刀弄劍活動了一下筋骨,直到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這才作罷。
    這時徐妙錦早已命宮女準備好了熱水,等朱允熥身上的漢水消退之後,又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享受著宮女柔指按捏,頓覺甚是舒暢。
    用過早飯之後,就來到謹身殿處理政務。
    朱允熥伏在禦桉上,隻等到眼睛有些發酸,握筆的手指也越發僵硬了,這才放下筆,揉了揉手腕。
    而往常這個時候,必有一杯溫度適中的茶水奉上,可是現在卻沒有出現在他麵前。
    朱允熥不由得朝旁邊望去,隻見王忠勾著頭,額頭上一會兒眉頭緊促,一會兒有舒展開來,一會兒一臉擔憂,一會兒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麽。
    “咳哼……”朱允熥故意清了清喉嚨,
    王忠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從托盤當中把茶奉上,道:“陛下累了吧,喝口茶吧。”
    朱允熥伸手接過茶,眼睛卻沒有離開他,道:“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朕看你的臉色比開了染料鋪子還精彩,一會兒晴一會兒雨的。”
    王忠陪笑道:“嘿嘿嘿,奴婢這點小心思能想什麽,都是些瑣碎之事罷了。”
    朱允熥喝了幾口茶,潤了潤嗓子道:“在擔心你兄弟吧?”
    “陛下真是明察秋毫,奴婢的心思都瞞不過陛下的眼睛……”
    “王義比你機靈,比鐵鉉滑頭,你就把心放到狗肚子裏去吧!”
    “呃,咳咳……陛下,您這是誇讚嗎?”王忠一副賤賤的模樣,順杆子往上爬。
    “你說呢?”
    “奴婢替家裏那不成器的弟弟,多謝陛下誇讚!”
    朱允熥笑著瞪了他一眼,把茶杯遞了過去,此時下麵的小太監稟報說瞿陶求見,正在殿外等候。
    “微臣瞿陶,拜見陛下,陛下聖安!”
    朱允熥抬抬手讓他站起身來,道:“你身上還擔著宮中宿衛的職責,入宮還稟報什麽,多此一舉!”
    “是,微臣遵命!”
    朱允熥手拿這一份奏章,站起身來道:“你上的奏章朕都看過了,這次講武堂結業要進入軍營曆練的學生比去年多呀。”
    瞿陶行禮道“回稟陛下,前年講武堂擴招了一批民間武舉人,他們再講武堂也學了一年,所以今年結業的人數比往年多一些。”
    朱允熥走下台階,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想把他們送到哪裏曆練,說說你的想法?”
    “回稟陛下,從經曆實戰來說,送到邊關軍鎮或者是西南最好;不過要是說到學習新式戰法和火器,應當以神機營為最!此外,若是讓他們熟悉海戰,那麽跟隨本次使團出海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