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不敢想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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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那些人今天陸續去了布匹、絲綢、茶葉、磁器等鋪子,這是底下的錦衣衛羅列出來的大致數目,請大人過目。”
    夜裏,在客棧裏麵,錦衣衛千戶張威將他們所買東西的名錄交給鐵鉉。
    “這些數目雖然不甚精確,但也大致相當,不會有太大出入,這些人還真是大手筆呀!”
    鐵鉉接過來掃了幾眼。
    張威又從懷裏掏出自己所探聽到的消息,“大人,這是卑職和底下的兄弟跟著他們時,零星聽到的隻言片語,都在這裏了。”
    在盯梢的時候不能跟得太近,想完全聽到他們說什麽是不可能的。
    鐵鉉接過來看過之後,也發現了這其中的問題,說道,“這麽看來他們確實是軍中之人,這批貨物若是被運送出境,必然獲利甚多,那確實值得他們冒險!”
    隨即眉頭一皺,又有些不解道,“那你說這種事若是由商人來做會隱蔽許多,畢竟他們幹的就是這行生意,也不會引人注意,這些人一看就不是會做生意的……”
    想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理解,索性也就不想了。
    隻等把這些人抓住,自然能夠水落石出。
    於是鐵鉉吩咐錦衣衛要跟緊這些人,絕不能讓他們給走脫了,張威自然領命。
    第二天一大早,昨日那些人去過的鋪子就開始裝車拉運,一麻袋一麻袋的糧食,誠懇誠懇的不行,還有一摞摞瓷器都被裝上騾車,
    之後就運出城,向北而去。
    錦衣衛探聽到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大同府,便立即稟報給了鐵鉉。
    從靈丘縣到大同府,近三百裏的路程,要走上五六天的時間,這段路程自然不用多說,盯著他們非常容易。
    大同府城外建有塌房。
    這裏塌房可不是愛豆心目當中自己光輝神聖的偶像,因為負麵新聞,形象突然崩塌的意思,
    塌房又名邸店,是宋朝以後寄存商旅貨物的場所,商人﹑軍隊﹑官員﹑寺觀都有開設,寄存者須向主人支付寄存和保管費用,就類似存儲倉庫、貨運碼頭一般。
    那些人把貨物存放在塌房之中,其他人領了賞錢各自散去,辛苦了好幾天,有的把錢拿回去養家糊口。
    有的沒那個累贅,自然要放鬆放鬆,對於腳夫和士卒來說,常去的地方不外乎兩個,一是賭坊,二是“滿樓紅袖招”的溫柔鄉……
    這些人張威也派人分散盯著,雖然在他們身上可能撈不到有什麽價值的線索,可有棗沒棗也得打三竿子,輕鬆放過絕不是錦衣衛的作風!
    尤其是那幾位行伍出身的士卒,更是被重點關照。
    至於那個領頭的老陳,則是由張威帶人親自盯著。
    老陳敲開了一處院子的後門,便閃身進去,張威在這裏守著,派人去正門查看是誰的宅院。
    “老爺,我回來了,買的貨都送去了塌房,這是這次購買的清單,請老爺過目。”
    大堂裏麵,老陳畢恭畢敬的對一位四十多歲,身穿錦衣的漢子行禮道。
    “很好,這一趟你辛苦了,不用著急回衛所,先在家裏歇息幾天吧,你這小旗的位置也該挪一挪了,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升為總旗……”
    “多謝百戶老爺!老爺但有吩咐,卑職萬死不辭!”
    老陳雖然是軍中的總旗,可為了攀附升官,所以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家仆,因此他稱呼這個百戶為老爺,就是有仆人侍奉主子的意思。
    “好了,馬上要做百戶的人了,就別一口一個老爺的叫著了。”
    “在外人麵前您是屬下的上司,屬下自然知道如何稱呼,必不讓人看出來,可這是在老爺的家裏,關上門怎麽稱呼誰能知道。”
    見他這般,百戶也沒有再攔阻,想到了這批貨物,便笑道,“你辦事利索,我放心,哼!這次我倒是要看看,那個姓王的賤商如何還能拒絕我!來人,筆墨伺候!”
    ……
    “啟稟千戶大人,下麵的兄弟已經查清楚了,此戶人家乃是大同左衛之下百戶官方群的宅子。”
    守在後門的張威正在聽下麵錦衣衛的稟報,吩咐道,“立即派人把此人的底細給我摸清了,一絲一毫也不能放過!”
    “是,屬下遵命!”
    過了不多久,宅子裏麵一位仆人就出了門,一路來到一座大宅院,
    宅院的匾額上寫著“王氏府院”二字,是個商賈之人的宅院,仆人遞交的請帖,人也被請了進去。
    此間主人是個五十來歲的商人,手裏拿著打開的請帖,正眉頭緊皺的發愁。
    “爹,又是那個姓方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詢問道。
    見自己的父親不說話,就等於默認了下來,不由得義憤填膺道,“那個姓方的還有臉麵!上次就死氣白咧的非要分一杯羹,看在殿下的麵子上容了他一次,他難道還不知足?!”
    “唉,你看看吧。”王迅把請帖遞給了自己的兒子。
    王傑接過來一看更是氣惱,啪的一聲把請帖摔在地上,“好賊子!沒有經過我們王家人同意,他就敢擅自把事情做了!爹,他現在不是要分一杯羹這麽簡單了,這是要從咱們身上咬一塊肉啊!”
    “爹,要不我去和妹妹說說,讓她在殿下身旁吹吹枕邊風,隻要殿下一開口,就能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不可!”
    王迅打斷兒子的話,攔阻道,“你妹妹在王府裏隻是個侍妾,她能夠有多少能力說動殿下?況且姓方的又把他的女兒獻給了殿下,殿下現在正對她興趣高昂,一旦這麽做恐怕適得其反啊!”
    “哼!姓方的真不是東西!”
    王傑罵罵咧咧的道,“孩兒聽說他為了調教自己的女兒伺候人的本事,專程請了翠紅樓的老鴇子和幾個身經百戰賣肉的老貨,
    學的盡是一些纏磨人的功夫,這哪裏是當女兒養,分明是當婊子調教!心甘情願讓自己的女兒做個見不得光的外室,真丟人!”
    王迅搖了搖頭,“不用管他,現在的問題是他已經買了貨物,誓必要攙上一腳,那麽我們該如何應對,你心中可有答案?”
    王姐也知道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平複了一下心情道,“爹,那老小子既然把貨物買回來了,隻要殿下不攔著咱們就算說的再多也沒用……
    可現在殿下正被那小狐狸精迷得暈三倒四,這個時候肯定不會故意斷了姓方的財路,我看這事十有八九,咱們都得認下!”
    王迅點了點頭,對兒子的表現非常滿意,他剛才還在氣頭上,這會兒就能想通其中的關節,顯然沒有意氣用事。
    “爹,可我這心裏還是不甘心!”
    雖然知道事情無法避免,但心裏總覺得不舒服,“當年他姓方的三番五次整治咱們家,抓住一點過錯就往死裏整,害得我們差點兒家破人亡,
    家產被他敲詐勒索去了不少,就連他現在所住的宅院原本都是咱們家的!”
    “若不是妹妹模樣長得俊俏,被殿下所喜愛,那姓方的不敢逼人太甚,否則咱們現在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
    “唉,誰要咱們是賤籍商人呢……”
    王傑憤憤不平道,“這才過了幾年舒心日子,他又把自己的女兒也塞給了殿下!和妹妹爭寵不說,還想方設法從咱們嘴裏搶肉吃!”
    “爹,孩兒實在不甘心啊!孩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一想到還要給他分錢,讓他活得滋瀾,孩兒在心裏比刀子捅了還難受!”
    “難受也要忍著!”
    王迅教訓道,“他現在有殿下撐腰,自然囂張跋扈!咱們奈何不了他,就隻能容他!要不然怎麽辦,還能與他同歸於盡不成!”
    “你也說了,他所用的不過是一些下流手段而已,這種事是瞞不住的,若是被王妃知道了,肯定不會容那個賤人入府。”
    “爹,您說咱們要不要透露出去一點風聲?”
    王迅思考了一下,隨即搖搖頭道,“不可,殿下正在興頭上,萬一被他知道了,咱們肯定受責罰!所以咱們絕不能出手,好不容易和殿下扯上了關係,不能就這麽輕易斷了……”
    王傑氣惱的用拳頭揉了揉自己的頭皮,“爹,就這樣看著那個混賬這麽明目張膽的割咱們的肉?這得割到什麽時候啊!”
    “稍安勿躁。”
    王迅安慰道,“放心吧,用不了太長時間的……殿下就是吃個新鮮,哪有一直寵愛的道理!
    再美味的東西也有吃膩的時候,再多的花樣也有用完的盡頭,等著吧,等殿下膩了,在和姓方的算賬不遲!”
    “嗐!孩兒明白!”
    見兒子不再糾纏這個,王迅也鬆了一口氣,吩咐道,“吃酒我就不去了,你告訴他,讓他去找殿下,隻要上麵首肯我們就接受他的貨物。”
    “是,孩兒遵命!”
    ……
    “大人還沒睡嗎?”
    大同府的客棧裏麵,張威走進鐵鉉的房間客氣的問道。
    “可有什麽線索?”鐵鉉指了指旁邊了椅子,讓他坐下說話,“這裏沒有外人,有話直說。”
    落座之後,張威便稟報道,“大人,事情大概有了眉目,在靈丘縣購買貨物的人,是大同府一個叫方群的百戶,底下的人把貨物停在塌房裏,
    之後方群送出去了一封請帖,應該是邀請本地商人王家之主王迅的,王迅經營著布匹、糧食、絲綢等生意,種類繁多。”
    鐵鉉以手扶額道,“不對啊,如果這些東西是賣給王家想要從中獲利,這根本就不可能,也無利可圖,
    如果他想要以此高價賣出,敲詐勒索,又何須費這麽大的周章!還不如幹脆就在王家購買,然後誣陷他們糧食發黴,讓他們照價賠償來的直接快速!”
    張威道,“這裏麵具體的因由卑職還沒有查到,不過對於這兩家的恩怨,卑職倒是查到了一些。”
    “原本王家雖然做一些生意,可是因為無權無勢,屢次被方群逼迫,舍了不少錢財,一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這件事在大同城並不是什麽秘密,
    隻是後來王家時來運轉,代王剛來大同府就藩的時候他們家為了賭一賭,就孝敬了一些錢財,他們家的女兒也做了代王殿下的侍妾,自此以後才安穩,不過他們也不敢報複……”
    一個商賈賤籍之人,就算獻出錢財,女兒所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侍妾的低微之位。
    一個侍妾,在王府裏麵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即便是受寵,也根本算不了什麽,連個封號都沒有!
    像這樣的,並不能給娘家帶來什麽大的助力,所以王家即便有女兒在王府,可也拿對方無可奈何。
    “大人,這方群前幾年一直沒再招惹王家,這次,和上次,顯然是在王家的鍋裏撈飯吃呀……”
    鐵鉉看著他,明白了這話裏的意思,“你是說那個叫方群的百戶也得了勢,因此並不再忌憚王家了?”
    張威便把自己所聽到關於方群女兒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他把自己的女兒讓那些醃臢婦人調教以後,便沒了消息,如今方府之中並沒有她的蹤跡……”
    鐵鉉點了點頭,他明白方家肯定是靠著低劣的手段不知攀附上了誰,所以才有了底氣敢明目張膽的冒犯王家。
    “不用管他,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方群有沒有勾連韃靼,暗中走私”
    “還有這個王家……多派一些人盯著他們!”鐵鉉吩咐道。
    “是,卑職遵命!”
    張威領命離開了,鐵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隻覺得喉嚨裏麵有些不適,心中也好似壓著什麽東西。
    這天夜裏,鐵鉉無論怎麽睡都睡不著,腦袋異常的清醒。
    可是這樣的情形卻讓他覺得很是煩躁!
    實在毫無睡意,躺著也覺得心煩意亂,鐵鉉便索性起床,推開窗戶,抬頭仰望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
    一個念頭徘徊在腦海之中……
    鐵鉉趕緊甩了甩頭,似乎要把這個念頭給趕出去,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這個念頭都縈繞在他的心頭。
    “唉……”
    鐵鉉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他實在不敢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那畫麵……
    一個商賈之家,如果真的走私,他們是如何在大明邊軍的眼皮子底下,走出邊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