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栩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天空被陰霾籠罩，四處灰蒙蒙的。

    衛生院斑駁的牆角因為常年遭受返潮的侵蝕，油漆已經開始脫落。

    瘦削單薄的少年長期營養不良，俊美麵龐病態地泛著蒼白，整張臉上唯一的血色，大約是那雙多情鳳眸下點綴的淚痣。

    他懷裏抱著一個更加瘦小虛弱的女孩。

    女孩隻有7、8歲大，臉上沒有屬於這個年紀小孩的肉肉，小小一張巴掌臉，因為缺乏營養，瘦削得令人心疼。

    她在少年的懷裏閉著雙眼，臉頰紅彤彤的，安靜而虛弱地沉睡著。

    “醫生，救救我妹妹吧，求求你了！”

    他已經跪在這裏哀求了接近兩個多小時了，他沒有尊嚴，尊嚴在妹妹的病情麵前，狗屁不是。

    “可你沒有監護人，沒有證件，也沒錢，你是從哪家福利院逃出來的孩子？聯係你們院長，讓他來處理。”

    “醫生，求求你，我妹妹已經發了三天高燒了，她再燒下去會死的。”

    他聽不進去那個成年人冷漠的言語，隻知道機械的哀求。

    他以前聽人說過，發高燒如果久燒不退，最輕的結果就是燒成傻子，嚴重的話會致命。

    他隻有妹妹了。

    上天好不容易給了他一個家人。

    他不想失去她。

    他想一直陪著她，他不想再孤零零一個人。

    “哥哥……”

    小家夥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滾燙的小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是誰欺負你了？糖糖打回去。”

    他渾身一震，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糖糖，你快好起來，哥哥帶你捉螞蚱。”

    “捉螞蚱，嘿嘿……”小家夥傻嗬嗬一笑，“哥哥，我好餓，我想吃哥哥做的油炸螞蚱。”

    “你餓了嗎？哥哥剛才來的路上看見賣糖葫蘆的了，哥哥去給你買一串。”

    “好。”

    少年將小家夥放在衛生所的長椅上，“糖糖，你乖乖在這裏等哥哥回來，哥哥去給你買糖葫蘆。”

    霍栩站在走廊上，看著那個消瘦的少年跑出了衛生所。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像是被什麽扼住了咽喉，一股撕心裂肺的慌亂與痛楚襲向胸腔和四肢百骸。

    他想要阻止，想要抱起長椅上的小姑娘。

    可卻被一堵無形的空氣牆攔在遠處。

    熊熊烈火燃燒起來，霍栩的心也像是被這滔天火焰灼燒煎熬。

    他跪在地上，無助地望著眼前的衛生所如一張被燒毀的膠卷，火焰蠶食著，最終連那個活在記憶深處的小女孩也一同被吞噬。

    糖糖。

    是不是哥哥太髒了？

    連上帝都看不順眼，所以才將身為天使的你，從我身邊搶走？

    他感覺身體墜入虛空，夢裏，小女孩的臉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那些久遠的記憶，就如走馬燈般逐漸離他遠去。

    他的腦子裏出現了另一個女孩鮮活的麵孔。

    “我喜歡你。”

    “你不來，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來為止。”

    “你就是把心掏出來，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一顆！”

    “霍栩，我們，退婚吧。”

    “我保護你。”

    霍栩猛然睜開眼睛，從噩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