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有些失控了。
    蕭可可側頭看向多年不見的堂哥，如果她猜得準確，現在就是個好時機。
    果不其然，蕭聲開口了。
    “所以你為了我，在保護樓歡？”
    男人深邃的眼眸平靜似無波的古井，看伊依也隻是看下屬一樣冰冷。
    伊依甚至覺得現在的自己連下屬都不如。
    三四年前，她還親耳聽見蕭聲對周公子說她是自己人。
    如今，蕭聲坐在她的正對麵，沒有憤怒。
    她像是個無關緊要的小配角，消失在蕭聲目光所及的芸芸眾生裏。
    “是，是的。”短短三個字，燙嘴般，許久才從伊依嘴裏吐出來。
    蕭聲漫不經心地說：“保護樓歡和我分開，先送張嫣，再送傭人……接下來，打算送自己。”
    陳述的語氣，像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伊依脊背一僵。
    所以他知道？
    知道她喜歡他？
    既然知道這麽多事，為什麽還要把她留在身邊？讓她日日都能見到，卻不能靠近半米。
    對她的態度說不好，卻也輪不上壞。
    起碼不像張嫣，她的父親沒有被逐，更不像那個被鞭打的女傭。
    伊依沒有說話，不知何時眼裏蓄滿淚水，像是卸去身上所有的力氣，坐回椅子上。
    突然笑了一下。
    又倔強地仰著下巴，不讓眼淚掉下來，看向蕭聲：“原來你知道啊。”
    眾人以為她口中的“知道”是指蕭聲說的那些事，心思敏感的樓歡卻注意到不同。
    她應該說的是另一件事，而且是埋藏多年不為人知的事。
    樓歡注意到她看蕭聲的眼神。
    十分熟悉。
    樓歡想起來了，是父母出事那段時間她看向蕭聲的眼神，是裹挾著難過的，濃濃的喜歡。
    “原來這些年你在利用我？”張嫣忽然出聲，她本以為男神親自喊她過來，是為了給樓歡道歉。
    現在看來並不是。
    當初伊依在她麵前說的每句話都曆曆在目。
    “我以為你和我一樣，覺得樓歡天生倒黴，會連累男神，所以讓我勸樓歡離我男神遠一點，甚至慫恿我嫁給男神，還用那樣的手段。”張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被當成一把槍使，氣別人，也氣自己。
    “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是想保護男神，結果你剛剛說什麽？你保護的是樓歡？”
    前後矛盾的話語和行為，讓張嫣怒極反笑。
    旋即，生氣地說：“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打電話給樓歡，我的清白就沒了！你個……垃圾。”
    本來是想罵“賤人”的，但從小接受的禮儀告訴她不可以，隻能氣憤地換成好這兩個字。
    秦樂“噗”一聲笑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張嫣，蕭聲真是你男神嗎？”
    不知道多少粉絲都幻想著爬上男神的床，張嫣有這個機會，反而捂住自己的身子。
    張嫣沒好氣地說：“怎麽？”
    “沒。”秦樂由衷地誇讚，“你是個好粉。”
    三觀挺正的。
    張嫣才不信她真的誇自己，扭頭不說話。
    從張嫣的話裏可以知道，樓歡那些年被張嫣插在心口的刀，都是伊依遞過去的。
    與上次不同，伊依沒有否認，而是直接承認，“我是找過張嫣，說過樓歡會讓蕭聲倒黴的話。”
    她不再稱呼“蕭爺”，反正蕭聲已經知道她喜歡他，為什麽還要受限於上下級的稱呼。
    她早就想叫蕭聲的名字了。
    所有人當著蕭聲的麵都隻能尊稱一聲“蕭爺”，隻有樓歡可以肆無忌憚叫他的名字。
    甚至樓歡身邊的人有時候都敢直呼其名，蕭聲都在默默的應允。
    愛屋及烏。
    伊依在心裏嫉妒得發瘋。
    現在她也可以直呼其名了，好像又可以掌控自己的情緒，反問道：“說了又怎麽樣呢？我連說話的自由都沒有嗎？我隻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明明是挑撥離間，卻被她說得無關緊要。
    “因為你的那幾句話，我妹妹陷入自責，甚至害得她和自己喜歡的人分開這麽多年。”一直沉默的樓月出聲為自己妹妹鳴不平。
    她憤怒地控訴：“害得我妹妹自責，害的她一個人生孩子，一個人照顧孩子，害得小錦鯉和船船快四歲了才知道自己還有爸爸！”
    “那是她自己的問題！”伊依高聲反駁，仿佛誰的聲音大誰就有理，“她自責，她離開，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任何人逼她。”
    不得不承認，伊依說的是事實。
    她看向樓月，目光又在蕭權平靜的臉上掃了一圈，忽然勾唇，露出做秘書這麽多年的招牌笑容。
    溫柔，且假。
    “樓月小姐，哦不，現在應該叫你樓總，或者不久之後大家也會稱呼你一聲蕭夫人？”樓月看著她，狀似苦惱地問，“你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呢？你真的隻是在為你妹妹憤怒嗎？”
    樓月渾身一震，仿佛被人捉住了尾巴。
    蕭權冷眼看向伊依，眼前的這個伊依，他覺得陌生又熟悉，仿佛看到了一點自己的影子。
    他選擇了沉默，握緊樓月的手，觸及手心的一片濕汗，握得更緊。
    樓月下意識地掙紮，被握得更緊。
    伊依把一切看在眼裏，繼續反問：“你不覺得現在的你像是在掩飾什麽嗎？或者是，像在為誰找替罪羊，希望把所有的事都推卸到我身上，都是我的錯，然後你們心安理得？”
    樓月的眼眶又紅了。
    嘴唇微微發抖，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蕭可可輕聲說：“不去做心理學家可惜了。”
    秦時安附和：“確實很懂得拿捏人心。”
    蕭可可點頭表示讚同，但她覺得堂哥要比伊依厲害。
    沒人注意他們倆的小聲交談，樓月問出一個困擾已久的問題：“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們分開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當然有啦。”鄭意笑著出聲，“她喜歡蕭爺啊，喜歡了好多年呢，可惜了，蕭爺隻喜歡夫人，還喜歡得不得了。”
    她故意大著聲音說給伊依聽，“就算分開三年多，蕭爺還是喜歡夫人。”
    伊依的臉色又變了。
    “什麽？”樓月皺眉，看向身旁的蕭權。
    鄭意斬釘截鐵地說：“你誤會了，她喜歡的不是蕭權，那是故意說給你聽。要不是你無意間和我提起這件事，我們還查不到醫院丟失的那段監控是怎麽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