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上來，樓歡的小臉撲紅，像將熟的桃。
    人已經躺到床上準備睡覺，不知道臨時想到什麽，忽然起身竄出去。
    蕭聲掛斷電話匆匆追出去，剛洗完澡的兩個小家夥看見媽媽跑，也在後麵跟著跑。
    幸好嚴冬他們攔住。
    樓歡直奔酒店樓下的便利超市，暈乎乎的腦袋轉了一圈，目光落在冰箱上。
    店員問：“你是要吃雪糕嗎？”
    蕭聲追上來了，把人摟在懷裏，眉眼溫柔，對店員說話的語氣比雪糕還冰透。
    “不吃。”
    “冰塊。”樓歡指著冰箱說，“我要冰塊。”
    “你要冰塊做什麽？”蕭聲捧起她的臉蛋，讓她仰頭看著自己。
    不僅臉蛋是紅的，唇也是紅的，被雙手捧得微微嘟起。
    樓軟軟地說就要，也沒說幹嘛，蕭聲還是答應了她，讓店員舀出一勺冰。
    怕凍著樓歡，沒讓她碰。
    樓歡嫌太少，說要用桶裝一大桶，還用雙手畫圓比劃，跟船船說比劃要好多錢一樣。
    稚氣未脫。
    蕭聲抿著唇低低地笑，像哄小孩一樣：“好，好多冰，叫老公，老公給你拿。”
    “老公，我要好多好多冰。”喝醉的人讓說什麽就說什麽。
    店員一直在旁邊看著。
    「美人魚海角」有錢人經常出沒，隻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什麽人富，什麽人貴，什麽人在裝，從說話做派就能摸到底。
    並非說富貴之家的人都喜歡頤指氣使，隻是他們生來就有人伺候，即使懂禮，也難免戴上發號施令的語氣。
    就像眼前的男人，是在詢問他哪裏有桶，卻有一種趕緊把桶拿到我麵前的命令感。
    她去拿了，想著順道給男人把冰裝到桶裏。
    男人沒說話，拿過桶和勺自己去盛冰，男人的妻子會站在旁邊看，隻要男人的勺子沒盛滿，就皺眉。
    男人也發現了這一點，逗人似的一會盛滿一會盛不滿，他的妻子終於生氣了，凶巴巴地瞪他。
    不是那種凶神惡煞的凶，是小動物氣鼓鼓的那種凶。
    她一個女人都覺得可愛，男人更是直接笑出來，在妻子的臉上咬了一口。
    不是親，是真的咬。
    就像咬冰箱裏的糯米糍雪糕一樣。
    本來兩三分鍾就能舀滿一桶冰，男人卻舀了十多分鍾。
    她在收銀台也看了十多分鍾，還吃掉五個糯米糍。
    然後長得像糯米糍雪糕的女人站在她麵前，讓男人付錢。
    就是一些冰而已，她覺得沒什麽，但男人還是拿出卡，眼神不容置喙。
    卡是黑的，右下角是一個小小的“蕭”字。
    待人出去以後，她陡然反應過來，竟然是蕭爺和他夫人，忍不住墊腳再看。
    蕭爺右手提桶，左手抱著夫人，就像抱著一個指南針。
    指南針指向了酒店停車場。
    “來停車場做什麽？”蕭聲按著她指的方向走。
    樓歡把手指放在唇邊，輕聲道：“噓，做壞事。”
    蕭聲腳步一頓。
    看向樓歡的眼神微變，有一點驚駭，又有一點難言的雀躍。
    就像一簇忽明忽暗的小火苗。
    已經晚上十一點，在「美人魚海角」正是熱鬧的時候，停車場也會有人出入。
    “喝酒膽子倒是大了。”蕭聲輕笑，“嗯？”
    “嘻嘻，酒壯慫人膽嘛。”樓歡附在他耳邊說話，吐氣如酒醉桃花，令人花枝亂顫。
    蕭聲喉結滾動。
    又聽她說：“噓，不能讓人知道。”
    看來膽子也不是很大。
    蕭聲拿出手機給遊宇發消息，讓人把停車場封了，今晚不許再有一車一人進。
    接到電話的遊宇稍感疑惑，電話裏傳來一個女生催促的嗓音：“快點快點啦。”
    “！！！”遊宇直覺知道了頂頭上司的夫妻趣事，嚇得他差點把手機拋出去，趕緊照辦。
    蕭聲掃了一眼車庫裏的車，問：“去你的車還是我的車？”
    其實他覺得去自己的車更好。
    自從有小錦鯉和船船以後，他買了一輛防震效果最好的車。
    樓歡卻搖頭：“不是啦，是去我同事的車。”
    蕭聲咽了口唾沫。
    “咳。”他都沒敢這麽想。
    “……也行。”
    靠近同事的車後，樓歡要下來，走路都提起裙擺，輕手輕腳的，跟做賊一樣。
    到車旁停下來，朝蕭聲小幅度地招手，指示他放下桶。
    蕭聲逐漸不解：“？”
    放下桶後，看見冰塊裏冒出的白色寒氣。
    樓歡以手作扇，拚命地把寒氣往車門縫裏扇。
    “？”蕭聲走過去，被她拉著蹲下，隻好陪著她放低聲音，小聲問：“老婆你在做什麽？”
    喊完突然覺得自己跟小孩一樣，幼稚得不行。
    “……”
    樓歡氣鼓鼓地說：“我要凍死她！”
    一直以為要和老婆探索新領域的蕭聲：“……”
    他還是小聲問：“車裏是誰？”
    “艾琳啊。”
    蕭聲知道這個人，英挺的眉毛蹙起。
    樓歡還在不停地扇，手都酸了，於是睜著亮晶晶的眼睛說：“老公你幫我扇好不好？”
    都喊老公了，蕭聲肯定是答應。
    一隻手扇冰，一隻手輕輕地給她揉著手腕，心裏已經將艾琳記下。
    突然，車子動了一下。
    樓歡大驚，做壞事心虛的她拉著蕭聲就跑，到一根白色的柱子後麵躲起來。
    蕭聲是她的哨兵，掃一眼後，說：“沒事。”
    樓歡慢慢地探過頭，噘著嘴開始告狀：“你不知道她多過分……”
    “怎麽過分？”
    “你不要打斷我，等我說完！”樓歡拍他的手。
    蕭聲：“……”
    行，他保持沉默。
    “我剛去f.n的時候，是個實習生，她看我好欺負，就想要我的設計。”樓歡委屈地眨著眼睛，“要把我的設計融入她的作品裏，上級還同意了，喊我去談話，說到時候設計師助理那裏還加上我的名字。”
    “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孩子，我才不幹呢。”樓歡輕哼一聲，發現蕭聲沒問，去看他，“你快問然後呢？”
    其實蕭聲已經用眼神問了。
    他應該替樓歡生氣，卻又想笑。
    他老婆喝醉的樣子，真的很可愛，軟乎乎的。
    “然後呢？”
    “我把設計稿撕了，就得罪她了，公司裏的人都開始疏遠我。”
    蕭聲想到了樓歡大學的時候，有人因為她倒黴，疏遠她，但那個時候自己還能換身衣服去給她當同桌。
    但是國外的這些年，他彌補不了。
    “對不起。”蕭聲揉揉她的腦袋，低沉的聲音暗啞。
    “現在沒事啦，那會好難過的。”似乎想到什麽，樓歡垂喪的腦袋又抬起來，眼睛微亮，“還好有娜娜，娜娜還會喊我吃飯，給我帶她做的飯。”
    “不過好幾次冰箱的電都被人拔了，天氣又熱，飯菜都壞掉了，不止我一個人的，所有人的都壞掉了，大家就更討厭我了。”
    “她拔的？”
    “嗯。”樓歡點頭，還點得很重，真的跟船船一模一樣，“我和娜娜都看見了，跟大家說，大家沒聽到一樣，也開始討厭娜娜。”
    蕭害怕她又說出自責的話來，搶在前麵說：“不是你的錯。”
    “當然了！”樓歡哼一聲，“我能理解的嘛，職場暴力，如果她們不跟著艾琳欺負我，下一個被欺負的就是她們，但是她們好沒用。”
    “我才不怕呢，有次娜娜和她吵架，不小心打到我臉上，我打了她一巴掌，後麵她就不敢光明正大地欺負我了，我還用作品征服了其他同事呢。”
    一個“呢”字，尾巴仿佛翹到天上去。
    樓歡沾沾自喜。
    一瞬間，蕭聲真真切切的感覺她長大了。
    隻是不是他看著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