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癡情種子,五蘊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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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紀淵正在府中打坐練功,消磨體內的強盛精氣。
    忙於組建遼東商隊的洛與貞,忽然親自登門拜訪。
    平心而論,他跟這位通寶錢莊的洛三郎,交情確實不淺。
    也算得上是,相識於微末。
    要知道,半年之前的紀淵,還是北鎮撫司一名小小緹騎。
    相比起洛與貞這等皇親國戚,可謂有雲泥之別。
    但如今,籍籍無名的紀九郎已經官居千戶,即將巡狩一地,手握生殺大權。
    而且深受東宮看重,還與堪稱國之重器的欽天監正,有了師徒的名分。
    因此,外界都有不少聲音議論。
    覺得洛三郎做生意不如兩個兄長,可看人的眼光屬實不錯。
    “我看你這樣子,像是操勞過度,夜夜笙歌,身子骨都被掏空了。”
    紀淵坐在黃花梨木大椅內,瞥了一下神情憔悴的洛與貞,搖頭道:
    “與其有空主持勞什子文武魁會,不如尋個好點的郎中,開個溫養的方子。
    遼東那地方苦寒磨人,憑你現在虛弱的體質,怕是挺不了多久。”
    將額骨煉成的牟尼寶珠後,紀淵不僅吸收日月精光,改善血肉筋骨。
    心靈五感也是變得愈發敏銳,甚至有些洞若觀火的犀利意味。
    他隻瞧了洛與貞一眼,便就如名醫診脈一樣。
    果斷察覺這位洛三郎傷神過度,氣血兩虧,幾乎要損耗到根基。
    就算是一連幾個月,天天沉溺酒色,浪蕩青樓,也不至於變得如此。
    難不成?
    洛與貞遇到了什麽磨人的女妖精?
    “紀兄法眼如炬,看出我身子虛弱。
    不瞞你說,我近段時日,過得確實煎熬。”
    眼下的洛與貞意氣頹靡,絲毫不見往常的瀟灑氣度。
    胡子拉碴,眼圈發黑,好似幾天幾夜都未曾睡過好覺。
    儼然不似貴公子,反而如街邊賣藝的落魄草莽。
    “莫非為酒色所傷,所以才憔悴至此?”
    紀淵隨口問道。
    “是受情所困。”
    洛與貞苦笑道。
    “涼國公府的三小姐?”
    紀淵眼皮跳了一下,卻是毫不意外。
    他曾經用皇天道圖映照過洛與貞和楊娉兒。
    一個是吉神桃花仙,一個是凶神青竹蛇。
    可想而知,並非什麽良配。
    況且,洛與貞還背負【孽情】、【家破】、【無財】三條白、灰命數。
    再聯係到楊娉兒的家世出身,難免令人多想。
    成不了,興許是好事。
    “我知道紀兄跟涼國公府有些不愉快……”
    洛與貞垂首,似是有些無奈和羞愧。
    “但我和娉兒相識在先,那時候,涼國公有心把娉兒,指給收養的義子楊休。
    雖然娉兒心裏縱有一萬個不情願,可父命難為,不得不從,於是偷偷求到我的頭上。
    這也是,我改名換姓混入講武堂的原因。
    就想尋個厲害的可造之材,壓過楊休一頭。
    借著這番機緣巧合,才結識了當時名不見經傳的紀兄。”
    紀淵抿了一口送上的茶水,輕聲笑道:
    “我和涼國公府既有私人恩怨,也是奉命行事,不幹涉其他。
    所以,對於洛三郎和楊小姐之間來往,並不會心存芥蒂。
    各自交友,各不相見,便是了。”
    他倒也沒有因為洛與貞和涼國公府的三小姐糾纏不清,就主動疏遠。
    別的不提,這位出手闊綽到處撒幣的洛三郎,至少是心性純良。
    比起其他的將種勳貴,氣焰囂張跋扈,視民如草芥,要好上太多。
    “紀兄性情之磊落,實在令人欽佩!”
    見到紀淵這般灑脫,洛與貞心下一喜,隨後更加慚愧,低聲道:
    “隻不過這一次登門造訪,打擾紀兄練功,卻是有個不情之請。”
    紀淵眉頭微皺,故意戲謔以對:
    “莫非洛三郎和楊小姐的好事將近,請我去吃喜酒?
    若真如此,這份麵子絕對要給,大不了不跟涼國公府同坐一桌就是了。”
    洛與貞像是心頭被紮了一刀,麵色淒然道:
    “哪有什麽好事。紀兄有所不知,自從楊榷死後,娉兒就極少出府。
    她把自己關在內院,我幾次去見,都被拒之門外。
    後來更是心灰意冷,動了出家的念頭。
    搬進水雲庵帶發清修,決意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紀淵抬手撐著下頜,聽得索然無味。
    他對這些兒女情長的興趣不大,覺得都是自尋煩惱。
    再者,似楊娉兒那種工於心計的功利性子,又如何瞧得上洛與貞這樣的良善公子。
    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那種對權勢充滿渴望,野心勃勃的梟雄之輩,方才鎮得住青竹蛇兒口似的女子。
    然而這些話,卻也不好對洛三郎明說,免得落得挑撥的嫌疑。
    “前些日子,娉兒終於走出水雲庵,就在烏衣巷內的茶樓,見了我一麵。”
    洛與貞語氣之中蘊含悲苦,像是魔怔了一樣,癡癡念著:
    “可她卻說,如今拜入冰清師太的門下,畢生供奉天母,不欲再起男女私情之心。
    君子不強人所難,這既是娉兒的打算,我也不好繼續糾纏,失了風度。
    可不知為何,回到家中之後,又像三魂丟了七魄,茶不思飯不想,時刻惦記著娉兒。
    一連幾天,都在水雲庵外徘回,難以定下神思。
    我心裏分明清醒,曉得這種事情不應該拖泥帶水,快刀斬亂麻才最好。
    可每每念及娉兒梨花帶雨的模樣,那抹倩影就如夢魔,怎麽也揮之不去。”
    紀淵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洛三郎竟然還是個癡情種子?
    可做到這個份上,未免有點極端了。
    “紀兄,我這幾日身體每況愈下,尋了郎中診治,卻也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找不出源頭所在。”
    洛與貞雙眼恍忽,喃喃說道:
    “唯有娉兒可以救我,可……我不想去找她,感覺害怕……也不知道我害怕什麽?”
    洛與貞越說到後麵,越是語無倫次。
    好像發了癔症,令人莫名悚然。
    “不對勁……洛三郎有些古怪!”
    紀淵眸光收縮,落在他的眼中,洛與貞宛若誌怪裏頭,被狐妖勾走魂的窮書生,沉溺於虛幻神思而不自知。
    這已經傷及心神,到了接近癲狂的地步。
    “安忍不動,降伏其心!”
    心思一閃,紀淵猛地催動《不動山王經》。
    盤踞心間的龍蛇經文,紛紛演化大羅漢相。
    齊齊誦唱梵音,散發出於金光也似的浩蕩佛息。
    一指點出,勁力內蘊凝聚。
    如同撐天之柱,抵在洛與貞的眉心之上。
    輕輕一彈,轟隆震響。
    宛若洪鍾大呂重重撞動,驚醒胡言亂語的洛三郎。
    他倏地張大雙眼,空洞的童孔之內,似乎恢複幾分神采。
    “我這是……紀兄,我這是怎麽了?”
    洛與貞如夢初醒一般,直愣愣望向神情嚴肅的紀淵。
    後者的識海震蕩,皇天道圖抖動如浪,映照命數。
    【洛與貞】
    【命格:天乙拱命】
    【命數:大富極貴(青)、機緣天成(青)、絕處逢生(青)、孽情(青)、赤子之心(白)、家破(白)、無財(灰)、(灰)】
    “【孽情】由白變青,還多了一條灰色命數【】,果然是有大問題!”
    紀淵眸光微冷,仔細注視那道灰氣盤旋的暗澹星辰。
    【(灰)】:【魂無所依,魄亂喪智,如中蠱毒,五蘊皆迷。長此以往,心神損耗,好似燈油燃盡,累及肉身軀殼】
    “紀兄,你倒是說句話啊!我……難不成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了。”
    洛與貞回過神來,感覺周身內外空空蕩蕩。
    有種莫名的虧虛之感,極為難受,好像被掏空了一樣。
    “你這是中邪了,洛三郎。”
    紀淵一臉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