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詔獄九重,人比鬼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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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大人,請。”
    童關如今已是小旗,穿著青色鬥牛服,挎著腰刀。
    這小子年紀雖然不大,但時常跟在紀淵的身邊。
    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了幾分淩厲氣勢。
    “你破開服氣關了?”
    紀淵眼皮抬起,掃過走在前麵的童關。
    銳烈的眸光閃爍兩下,好似洞若觀火,將對方筋骨皮膜看個透徹。
    “大人果真是法眼如炬,小的從李小旗那裏換來一枚豹胎生筋丸,
    打磨數日的氣血,終於是讓內外圓滿,踏入服氣一境。”
    童關恭敬回身,如實答道。
    “北鎮撫司的一幹小旗裏頭,你算是上進的。
    他們發了薪俸,大多都使到窯子、酒樓去了。”
    紀淵頷首,眼中流露讚許之色∶
    “你平時練功勤勉,也懂得把銀子用到正路,投入武道。
    這樣吧,稍後你持本官的腰牌,自去武庫領一本上乘武功,
    再拿三瓶行軍丸,每日服用,夯實根基。
    若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多問。”
    童關聞言,心頭重重一震,似是不敢置信。
    隨後浮現掩飾不住驚喜,當即抱拳道∶
    “多謝大人栽培!賞賜之恩,屬下絕不敢忘!”
    紀淵擺了擺手,示意繼續帶路。
    他這番舉動倒也不是故意拉攏,收買人心。
    隻想順手拉一把有野心、想上進的下屬。
    習武練功,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
    常年累月堅持下去,卻不容易。
    尤其是天資平庸之輩,縱然日夜不停,鍛煉筋骨、拉伸皮膜。
    打熬自身的內外,也未必能有多大進步。
    最後心灰意冷,自然也就放棄。
    選擇求一時的歡快放縱,沉溺於酒色。
    “童關、李嚴都是武道上奮進的堅毅性情,至於裴四郎,他天賦不在這上麵,善於結交,人脈廣泛……”
    紀淵挑選的幾個手下,也都算得上資質中乘,各有不俗之處。
    按照講武堂的劃分層次,應該說是凡骨之上,英才未滿。
    用於辦事跑腿,也足夠了。
    “見過紀千戶……”
    紀淵雙手負後,那襲大紅蟒衣醒目無比。
    所過之處,總旗退避躬身,百戶低頭拱手。
    無不是態度恭敬,小心翼翼。
    這讓走在前麵帶路的童關,有種心潮澎湃的激動之感。
    大丈夫誰不想掌權得勢,操持生殺,立於萬人之上!
    紀大人尚未及冠,就已經官拜千戶,踏破換血三重天。
    北鎮撫司的眾多緹騎、小旗,對此又敬又畏,又驚又羨。
    尤其是沒個好出身、好家世的那些人,更將其與宗平南一起奉為楷模。100
    無形之中,反而讓紀淵積累出不小的威望聲勢。
    “紀大人,詔獄到了。“
    童關側過身子,停步於北鎮撫司的大牢門口。
    “這就是傳聞之中,叫人寧死不也願進的”詔獄,?”
    紀淵眉毛一挑,抬頭望向那道精鋼澆鑄的丈高大門。
    周遭緊緊圍了三道柵欄,上麵還有未落下的萬斤重閘。
    披堅執銳的甲士,密密麻麻的箭垛子,幾架足以射殺三重天武者的神臂弩。
    換成其他地方,完全當得起守備森嚴,難以攻破的評價了。
    可這是北鎮撫司的詔獄。
    關押眾多江湖餘孽、貪官汙吏、亂黨逆賊。
    據說還有幾尊宗師級的左道魔頭,因為對朝廷有用,一直沒有明正典刑,鎮壓於此處十幾年之久。
    “這幾座斷龍重閘,還有精鐵柵欄,困得住誰?
    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nbp;詔獄九重,人比鬼凶
    我如今換血三重天,自忖轟破闖關沒什麽問題。
    換成四重天,煉成上乘真罡的武者,怕是能幾進幾出!
    估摸著,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真正的厲害手段,在於洞天之內。”
    紀淵心念轉動,穿過萬斤重閘,走到狹窄甬道盡頭,取出掛在腰間的千戶腰牌。
    此物入手微微冰涼,好似金鐵鑄成,催發氣血,如潺潺溪流灌注其中。
    “嗡”的一聲細微顫鳴,腰牌表麵煥發一層清光。
    猛然射出一道虛幻的煙氣,仿佛道士當空畫符,勾勒玄奧軌跡。
    就像之前進入黃粱縣的墜龍窟,當“鑰匙”扭動,深邃虛空好似門戶敞開。
    “你在此候著吧。”
    紀淵往前踏出一步,如同橫跨兩界,由陽世來到陰間。
    眼前無窮墨色暈染開來,蒙蔽五感混淆精神。
    隨後,景象大變!
    潮濕、陰冷的氣息撲麵。
    “這才是……詔獄?”
    紀淵眼眸凝定,看到一道道火光延綿亮起。
    那是插在四麵牆壁的火把,發出“劈啪”細微聲音。
    “是位千戶大人?敢問可有過禁製的法器,以及衙門的手令?”
    蒼老的聲音忽地響起,一道佝僂的身影浮現出來。
    其人雞皮鶴發,幹癟得像是枯死的老樹。
    又宛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不過當紀淵眸光掠過那具衰朽的身子,卻感受到一股極為可怖的氣血波動。
    仿佛汪洋大海藏於軀殼之下,足以撼動山嶽,夷平險峰!
    “四重天大圓滿……極為接近宗師!僅這一關,就足以攔住絕大多數想要劫獄劫囚的人了!”
    紀淵眸光收縮,拱手回道∶
    “法器在此,手令亦在此,請過目。”
    右掌一翻,程千裏蓋印的手令,還有搗藥圓杵樣子的法器呈現出來。
    那道蒼老人影隨意一瞥,便已經判斷分明。
    原本令人如芒在背的刺骨冷意,倏然消散一空。
    語氣緩慢,一字一頓道∶
    “百損道人關在詔獄三層,甲字七號牢房,千戶自去提拿就是。“
    蒼老人影隨著話音漸漸走出漆黑角落,一身粗布麻袍,胸口有個鬥大的“獄“字。
    “想不到北鎮撫司還有這等人物……半步宗師的絕頂高手,甘心待在詔獄做個牢頭……”
    紀淵心中思忖,卻也沒有探究的意思,輕聲道∶
    “紀某是頭一回來詔獄,敢問可有什麽要注意的地方?“
    蒼老人影佝僂腰身,喉嚨像是含著濃痰,講話含糊道∶
    “詔獄共分上下九層,上三層是收押那些江湖餘孽,犯了大罪的貪官汙吏。
    他們或多或少有些價值,所以關在這裏,苟活一命,終年不許得見天日。
    中三層,多是旁門左道的邪魔,有些是四神爪牙,心神侵染,無可救藥。
    嗜殺成性,嗜色如命,甚至不乏好吃人肉、下毒屠村的非人畜生。
    之所以沒死,多是身上藏著還沒挖出來的秘密,亦或者有其他用處。
    下三層……老朽也沒去過,隻有黑龍台的督主才能進出。
    連南衙、北衙的兩位指揮使,都沒資格。”
    黑龍台?
    督主?
    看來詔獄規格之高。
    還要超出自己的猜測。
    “多謝解惑。”
    紀淵聞言心頭一凜,按照這樣的說法,那七、八、九這三層牢房。
    估計就是鎮壓宗師魔頭,大逆巨寇的重要地方了。
    ”老朽姓“周,,名“乙,,千戶大人喚我“周牢頭“便是。
    蒼老人影摘下一盞青銅古燈,輕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nbp;詔獄九重,人比鬼凶
    輕撥弄了一下燈芯。
    再晃動兩下,焰光凝練成一束,照徹深邃虛空。
    往下的層層石階緩緩鋪開,通往未知之處。
    “這方洞天殘破,原本叫做‘泥犁經,,極為靠近陰世黃泉。
    後來經曆一場大戰,變得四分五裂,靈機早已逸散殆盡,半點不存。
    因其每過五日,就會噴發九幽寒潮,氣血越強盛的武道高手,受到的損傷越大。
    於是就被應督主拿來,親手劃出九片區域,充作詔獄,關押重犯。”
    周牢頭提著那盞青銅古燈,一邊向下走去,一邊解釋來曆。
    “冤枉……”
    ”來人!我要見兵部尚書……”
    “我家三代都為朝廷立過功、流過血……”
    紀淵拾級而下,聽到許多斷斷續續的雜亂聲音。
    “這些都是關進來沒多久的犯官,還未適應自己的處境,等餓個兩天,就沒力氣嚎了。”
    周牢頭語氣平淡,好像司空見慣。
    “詔獄一天隻送一次飯菜,也無大丹靈藥填補氣血消耗,像千戶大人你這樣體魄強橫,氣脈充足的,約莫能熬個兩三年。
    尋常的貨色,半月不到就成了病秧子,莫說喊冤,手指動彈都嫌累。”
    紀淵嘴角扯動,他可不想來詔獄走一遭,體會其中的滋味。
    這座殘破洞天沒有日月之分,終年為陰慘慘的濃霧籠罩。
    隔個幾日,還有九幽寒潮侵蝕筋骨,磨滅氣血。
    即便是五境宗師陷落進來,感覺也難頂得住。
    怪不得那些朝堂群臣、江湖餘孽。
    甚至於不在乎生死性命的四神爪牙、禍國逆黨。
    他們聽到“詔獄”這兩個字都畏之如虎,避而不及。
    “到了,這就是三層詔獄,甲字天牢。”
    周牢頭提著青銅古燈,慢悠悠道∶
    “千戶大人自便,有事再喚老朽。“
    紀淵頷首,從牆壁取下一支火把,往七號牢房走去。
    亮光忽明忽暗,時不時有陰風嗚嗚刮過。
    好似無形之物低聲嘶吼,要將自己的血肉啃噬幹淨。
    越是深入,那股薄霜似的寒氣越重,猶如蛇虺之觸般四麵湧動。
    宛若活物一般翻滾,傳來種種怪異的聲響。
    有鐵鏈晃動的聲音,有溺水求救的呼喊,有喉嚨被劃開的慘叫,還有許多細細密密,如同地麵爬行的詭異動靜。
    “區區陰魂,還來故弄玄虛!“
    紀淵冷笑一聲,無需催動陽剛氣血,隻將鎮壓命格的凶神喚出。
    大紅蟒衣無風自動,蕩出一圈圈細蛇似的滅魄冥炎。
    嗤嗤,嗤嗤嗤!
    好像肥肉按在燒紅的鐵板上!
    那些日積月累的陰氣遊魂,猛然如波濤卷起。
    伴隨著尖利長嘶,它們不住地消融,化為一團團有形的灰白氣流。
    紀淵眸光冷冽,幹脆利落請來日遊神附身。
    直接張口一吸,便把那些殘魂吃個幹淨。
    像是大夏天吞入冰塊,有種透心涼的暢快。
    “凶!太凶了!”
    “比鬼還狠,快跑!”
    “吃鬼!人吃鬼啊……”
    甲字天牢內,那些盤踞不散的滾滾陰魂頃刻散開,像是被嚇破了膽。
    向來隻有它們吸活人的精氣、分食活人的血肉。
    何曾見過吞陰氣、吃陰魂的陽間人!
    “你就是百損道人?”
    隨手收拾掉陰魂,紀淵來到七號牢房
    與其他的監牢沒甚差別,無非就是胳膊般粗的精鐵,所鑄出的巨大籠子。
    一道襤褸道袍的枯瘦身影,戴著腳銬、手銬坐在裏麵。
    “老子就是!千戶袍?賜蟒衣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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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得這般年輕,莫不是靠賣屁股升的官?“
    百損道人不愧是三層天牢關押的江湖邪道,比起有氣無力的一層、二層囚犯,顯得要精神許多。
    他本就是修持道術的練氣士,沒怎麽受九幽寒潮的損害。
    加上走得旁門路子,勉強收納些駁雜陰氣,一身實力保存到分。
    比其他生不如死的詔獄重犯,簡直要好上太多。
    “不錯,本官欣賞你現在這副桀驁不馴的樣子,繼續保持下去。”
    紀淵衣袖揮動,掃開緊閉的牢籠,大步踏入進去。
    “你要作甚?小子,你別仗著景朝鷹犬的身份囂張,逼急了道爺,活吞了你!”
    百損道人也是氣焰凶狂,拖著“叮叮當當”的鐵鏈撞擊聲,猛地起身。
    那雙微黃的眼珠子,透出邪異的意味,有股非人的氣息。
    “很好,尚有幾分狂氣,本官就需要這樣喪心病狂,視性命如草芥的邪道中人!“
    紀淵不僅不惱,反而滿意地點頭道∶
    “因為一些原因,本官等下要抽出你的神魂,有什麽遺言不妨提前交待。
    對了,本官希望你的情緒能夠更加激烈,
    最好是那種極端的怨毒,恨不得將我扒皮拆骨的濃重殺意……
    如果你做不到,本官隻能親自動手。”
    百損道人瞪大眼睛,怔怔望向這個慢條斯理,好似和氣商量的年輕千戶。
    他不知道是被關了太久,亦或者外麵的世道變化太快。
    怎麽北鎮撫司的朝廷命官,竟然比自己還更像邪道中人?
    “小子,來詔獄跟道爺抖威風,告訴你!
    你選錯地方,也選錯人了!“
    百損道人陰惻惻一笑,泛黃的眼珠忽然一黯,像是燭火熄滅。
    嘩啦,嘩啦啦!
    牢籠之中,大團陰氣翻滾如浪,從四麵八方逼迫而來。
    半個彈指的時間,就已凝成一隻磨盤大的慘白手掌。
    猛地拍下!
    咚!
    氣浪發出震鳴的巨大聲響!
    像是被硬生生打爆一樣!
    哪怕鐵打的漢子。
    被這一抓、一捏。
    都會化為肉泥!
    “玄冥派,六品道術,凝陰神爪!底子太薄了,威力也不夠!”
    紀淵眼光一閃,瞬間看出這一招的來路。
    他全身氣血如大江大河,隨著筋骨彈抖震蕩,霎時奔騰釋放出來。
    好似洪流滾滾,化為驚濤駭浪,透發皮膜筋骨。
    五指捏合,一拳橫擊!
    昂!
    宛若一頭巨鯨浮沉於穹天,肆意吞納四海之風雲!
    磅礴之勢,鎮壓十方!
    磨盤大小的慘白手掌,還未觸及到紀淵身前三尺,便就如大日融雪倏然崩散!
    “這是……”
    百損道人雙目圓睜,幾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還未有所反應,恐怖的拳勁就已落下!
    “嘭”的一聲,他整個人就如一張掛畫似的,緊緊貼在牆麵上!
    胸骨塌陷,皮囊破碎,隻剩半口氣
    “六品道術,顯形層次,未免太弱了一些。”
    紀淵聲音淡淡,收住拳勢,踱步走到百損道人的身前。
    他輕輕戴上一雙銀絲手套,兩指如劍,劃開對方如瓷器皺裂的肌體。
    “不要害怕,也不要畏懼,本官需要的是,
    你的怨毒,你的憎恨,你的不甘心,以及你的痛苦,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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