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是在跟你商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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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於汴三人被擋在乾清宮外,也是沒辦法,隻能回去。
崇禎確實沒睡,在坤寧宮寢宮。
偌大的床上,擺滿了各種鐵質小玩意。
一個個黑色的小型火炮,鐵質的長槍,水雷,戰艦,還有農用的水車,耕犁等等,幾乎鋪滿了床。
崇禎趴在床上,看看這個,拿起那個,雙眼放光,喜不自勝,愛不釋手。
周皇後都沒地方躺,隻能坐在床邊,見崇禎看了一晚上,不由得笑著道:“陛下,您不睡一會兒?”
崇禎拿起邊上手劄,這是徐光啟做的說明書,對比著,小心的擺弄,道:“睡什麽啊,就這些東西,給朕一百萬我都不換。”
崇禎看著這份說明書,道:“徐光啟,真的是大才,這些東西,一般人一輩子弄一樣就不錯了,他居然樣樣精通。”
周皇後好像聽過這個人,眨了眨眼,道:“臣妾聽說,禮部那邊,要編修‘崇禎曆’?”
崇禎下意識的點頭,道:“曆法這東西很重要,徐光啟學貫中西,由他來最適合不過。哎,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忙得過來……”
現在,不止崇禎一大堆事情,六部尚書一個個忙的腳不沾地,事務堆積如山。這徐光啟不止要編修‘崇禎曆’,要寫‘農書’,同時還掌管著軍器局,任務很重。
崇禎看著說明書,自語的道:“他說這火炮,是結合了佛朗機人的技術,對我大明原有火炮進行了改進,現在威力更大,射程高達五百丈……”
周皇後對這些不敢興趣,心裏還記掛著選妃的事。
見崇禎頭也不抬的搗鼓,她幾次張嘴都沒說出口。
崇禎放下這個,又拿起一個小水車,翻來覆去的看,高興道:“徐光啟說,這個水車,可以有效灌溉,紓困百姓的灌溉問題,還能打井……”
周皇後微笑的陪著。
崇禎一個個的看著,真的是愛不釋手,道:“你知道嗎?這些東西,要是推廣出去,不止是軍事上的,對於災情,災後,都有莫大幫助……人才,大才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來。”崇禎趴在床上,擺弄著水雷。
王承恩從外麵進來,見崇禎還在看著這些東西,躬著身,道:“皇爺,三位尚書已經回去了。”
崇禎擺了擺手手裏的鐵疙瘩,道:“知道了知道了。”
王承恩見狀,猶豫了下,還是慢慢退出去。
周皇後見狀,湊近低聲道:“陛下,首輔,三位尚書接連求見,宮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崇禎觀察著水雷,看著徐光啟的介紹,淡淡哼一聲,道:“當然有事了,事情還大了。”
周皇後一怔,既然是大事,怎麽還有閑心擺弄這些?
崇禎自顧的欣賞著,道:“朕再看看。”
周皇後沒有再勸,站起來,吩咐宮女做點羹過來。
周皇後沒有注意到的是,崇禎在說‘再看看’的時候,目中有冷芒閃過。
他是要再看看,看看那些朝臣是人是鬼,看看言官怎麽翻雲覆雨,看看南直隸的官員,鹽商到底是什麽反應!
天色漸亮,京城裏的逐漸熱鬧起來。
嘉定伯府。
一大早,周奎就被管家急急的敲醒了。
周奎冷著臉,打開門,盯著管家。
管家也不管他生氣,瞥了眼裏麵,走近在他耳邊道:“老爺,外麵的鹽價,漲到十分了。”
周奎麵上先喜後驚,道:“昨天早上還不是三錢嗎?怎麽突然漲到這麽多?”
管家又瞥了眼外麵,低聲道:“京城還好,聽說南直隸,有銀子都搶不到,漲到一兩了!”
“一兩銀子一斤鹽……瘋了嗎這是……”
周奎雙眼大睜,驚的喃喃自語。
一兩銀子,足夠一個小戶人家,舒舒服服的過一個月了!
管家看著周奎的臉色,道:“老爺,要不要,將您的鹽,都放出去?”
周奎以七分一斤買了一萬多兩銀子的鹽,後來鹽價跌落到三錢,周奎為此與太常寺爭執了不少時間,還是崇禎讓人送來了一萬兩,又訓斥了太常寺,這才了結。
但鹽,還在周奎手裏。
周奎卻抬起手,麵色意動的道:“你說,南直隸的鹽價更高?”
管家頓時明白周奎的意思,連忙道:“老爺,這,南直隸太遠了一些,到了那邊,這價格就說不準了。”
周奎也想到了,滿臉可惜的道:“崔呈秀出京去了,不然或許能大賺一筆。”
管家聽著,忽然又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眼,低聲道:“老爺,小人說句不該說的,還是要穩妥一點。”
周奎吃過一次虧,道:“我知道,你放出去吧。”
“那,定價?”管家看著周奎。
周奎稍稍沉吟,冷聲道:“就定九錢,放出去了心安。”他不想再砸手裏。
“是,小人這就去辦。”管家應著,快步出去。
這會兒,周夫人披著衣服出來,道:“出什麽事情了?”
周奎板著臉擺了擺手,向裏麵走,道:“能有什麽事情,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周奎對於家產的事,瞞的嚴嚴實實,連他夫人都不知道府裏到底有多少銀子。
周夫人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跟進去道:“我跟你說,女兒的事,你上點心,別整天想著銀子,陛下的恩典不能照單全收……”
周奎根本不理會她,穿好衣服,就出門去了。
這時,魏忠賢私宅。
魏忠賢近來有些‘清閑’,不是他沒事做,而是相比於以前,他現在的事情,都顯得無足輕重。
他驢長大臉沒有什麽表情,坐在涼亭裏,自顧的飲酒。
他曾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怎麽可能甘心就這樣沉寂,仍舊在思考著怎麽東山再起。
魏良卿直接走到了這裏,看著魏忠賢在喝酒,上前一屁股坐下,拿過筷子就吃,嘴裏塞著菜肴,含混的道:“叔父,有蹄髈嗎?”
魏忠賢對不遠處伺候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屈身,轉身離去。
等婢女走了,魏良卿又吃了幾口,忽然滿臉興奮,笑嘻嘻的道:“叔父,你聽說了嗎?從長蘆,錦衣衛押著百萬斤的鹽正在入京的路上。”
錦衣衛,東廠原本都在魏忠賢的掌握之下,裏麵有太多他提拔的人。田爾耕又沒怎麽整肅,因此,錦衣衛的一舉一動,除了極其隱秘外,對於魏忠賢來說,沒有秘密。
魏忠賢近來胃口不太好,神色平淡的道:“我知道。”
魏良卿砸了砸嘴,道:“叔父,現在外麵的鹽價都瘋了,快到十錢了,要是我們能弄一半過來,至少能賺三十萬兩……”
魏忠賢已經對銀子失去欲望,看著他道:“你缺銀子?”
魏良卿一臉難受的癱軟在椅子上,道:“叔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三十幾房,四十多個孩子,寧國公府兩百多口人,吃喝拉撒,哪樣不要銀子?上次出去那麽多,還沒補回來,我不得想辦法養活他們……”
魏忠賢目光微冷,道:“我怎麽聽說,山西一些人給你送了不少,四川的茶馬給你不少,你還賣了一些官吧?”
魏良卿知道這些瞞不過魏忠賢,也沒想瞞,無奈的搖頭道:“沒多少,總共加起來,才二十多萬兩,還要幫他們辦不少事情。”
魏忠賢眉頭皺了皺,道:“你怎麽幫的?”
魏良卿擦了擦嘴,道:“之前我是不敢幫的,也未必幫得上,這不,崔呈秀,周應秋都出京了嗎?這不就好辦的多了嗎?”
魏忠賢懂了,沒有再問。
以周應秋,崔呈秀的手段,在外麵做點事情,賣一些官,手到擒來,朝廷甚至都發現不了。
比如,茶課司、茶馬司這些,不起眼的小官又油水豐厚,隻要地方上找幾個名聲不錯的舉薦,朝廷這邊基本不會有阻力,更不會去核查什麽,直接就會同意。
即便吏部大整肅,王永光也不可能所有事事、人人考察的那麽細致。
單是一個茶課司的大小官吏,至少可以賣三千兩銀子。
魏忠賢對此心知肚明,沒有在意,道:“田爾耕反骨了,不要摻和,暫且都不要動,我需要點時間。”
魏良卿其實已經覺得魏忠賢已經徹底失勢了,不如撈點銀子,日後不至於太虧,但這話說不出口,看著魏忠賢愣了會兒,道:“叔父,您要做什麽?”
魏忠賢看了他一眼,這是親侄子,沒有隱瞞,淡淡道:“我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新皇帝需要我的機會。”
魏良卿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埋頭吃飯。
魏忠賢自顧的飲酒,目中幽冷閃爍。
這時,封禁多日的都察院,終於解封了。
一百多個言官,從都察院出來,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外麵的情況。
等他們知道錦衣衛查封長蘆轉運司,繼而引發京城鹽價飆升,百姓苦不堪言,頓時群情激奮,呼喝震天。
“查禁整個長蘆轉運司?是誰的主意!膽大包天!”
“瘋了!瘋了!沒有王法了!”
“如此不知輕重,昏官!庸吏!一定要罷黜!”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的主意,誰下的命令!”
“戶部!戶部在幹什麽!查封整個長蘆轉運司,令京城鹽價飆升,百姓困苦,不能寬恕!”
“上書!上書!”
“彈劾戶部!彈劾畢自嚴!”
“還有李邦華,還有天津衛!”
“對,一個都不能放過,奸佞無能,必須要剪除!”
“走走!”
不管是各種禦史,還是六部的給事中們,沒有一個能接受,全部憤恨難平,叫嚷著,蜂擁著衝出了都察院。
他們摩拳擦掌,提筆揮毫,一道道奏本,開始對國政,對鹽政,對朝臣進行評點,談論,攻擊。
他們就在京城,這些奏本,如同雪花一樣,飛速飄入宮裏。
穀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