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楚軍共計十五大軍全部陷在益南之地，截止到四月二十七日傳回錦官城的戰報，除了張定安這路還有進展，李虎和李彥章已經三日未曾動彈。

    甚至因為後方的接連叛亂，剛剛拿下的一些城池也不得不放棄，楚軍深陷西南夷的泥沼。

    “西南之地，野神信仰盛行, 可能一個小國就會供奉一個山中野神……”李隆看著前方發回的調查情報有些出神。

    益南四郡，靈氣低迷，仙道修士但有出處也不會去那邊修行，可以說是仙道荒漠。

    沒有仙道去刻意壓製，很多碰巧獲得了香火好處的妖、鬼，就能走上借助香火信仰修行的道路, 也就是神道的基礎。

    放眼內九州, 都沒有哪一州的野神有益南四郡多，一個小國供奉一個甚至幾個神靈。

    如果陳堯當初是穿越降生在這裏，就不會以為元衍界是神道荒漠，反而以為來到了一個神靈遍地的世界。

    當然，這些野神的神品都不高，最弱的，就算是一個先天武者都能隨意滅殺。

    他們最初的本質可能就是一個吞噬人氣的惡鬼，隻是碰巧得到了西南夷山中土民的恐懼崇拜，因此了解到了香火信仰的好處，自此接受一個部落乃至一個國家的香火。

    也是他們沒有神道傳承，全是自己胡亂摸索，不然以益南四郡近三百萬人的體量來說，怎麽也能養出幾尊紅敕之神。

    到了紅敕，就算是陳堯也不能用野神來稱呼，那是已經在神道之路上真正入門的神靈。

    這些戰報，李隆並沒有遮掩，而是大方的公開給下屬看, 特別是禦書房的侍從和參謀院的參謀，他們都需要情報支持。

    第二天，禦書房行走，七品參謀張平，獻上平夷四策。

    一，伐山破廟。大軍推進時，優先搗毀益南四郡的各處廟宇，斬除野神根基。

    二，改易信仰。大肆興建城隍廟，協調萬名廟祝進駐益南四郡，做到每城有城隍廟，每一個部落有城隍廟祝紮根。

    同時奏請城隍神君，在益南四郡顯聖，請神界諸神斬滅野神。

    三，以夷治夷。選出親近楚國的西南夷土人，冊封為土司，世襲罔替，代為統治其他部落。

    四，開荒種田。將大部分土地都封給有功將士和願意遷來的夏人，發展屯田，同時以優惠政令, 吸引山中土人下山種田, 改變西南夷的文化和生活習慣。

    之前張平在入蜀過程中，獻上治蜀之策，李隆將其用於蜀地四郡，起到很好的作用。

    當時張平十分慚愧地回答李隆，對平定西南夷的策略還沒有頭緒，沒想到現在又獻上了平夷四策，這令李隆十分歡喜。

    其實裏麵很多內容，李隆都有個想法，隻是沒有形成具體策略，眼下張平倒是說得十分透徹。

    既然光憑軍事力量無法徹底壓服西南夷，那就采用平夷四策，將曆朝曆代都沒能做到的事，在他李隆的手上做到。

    這不是狂妄，而是李隆對城隍神有充足的信心，以前的中央王朝可沒有神靈這麽一大助力。

    當即李隆就以詔內部刊物的形式，將平夷四策下發給朝廷的高層官員及軍將，讓他們朝著這個思路去平定西南夷。

    在楚國，共有三種刊物，一種是邸報，明發天下，這裏麵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一種是內刊，隻屬於朝廷中一定品級的官員能夠閱覽，這裏麵就有很多國家要事了，往往會根據內容機密程度的不同發放。

    最後一種是異聞刊，由玄衣位和異聞司聯合撰寫，內容多是天下的超凡異事，隻有少部分人有資格閱覽。

    平夷策以及李隆的意思，很快就轉達給了一眾城隍祭酒以上的高層，在隨軍祭酒烏高遠的建議下，大祭酒劉土馬上下令全國城隍廟及土地廟抽調廟祝。

    五月五日，上萬城隍廟祝到達益南四郡，很快就和三路大軍匯合。

    有了這麽多廟祝的幫助，烏高遠總算不再愁眉苦臉，這段時間光是繪製神符祛除毒瘴，就把隨軍的廟祝們給累得半死不活。

    廟祝們在楚軍的陪同下，深入山林，伐山破廟，一旦有野神敢襲擊他們，當場滅掉。

    如果野神被楚軍的人道氣運所壓製，廟祝們就隻用驅使神符，封住野神廟宇的殘骸，防止野神因為後來者的香火複蘇。

    那些信仰堅定的野神信徒一部分被直接殺死，一部分因為廟祝使用請神術，展現的城隍神跡而改信。

    相比野神大部分是恐懼崇拜，城隍廟祝使出的神符和請神之力，都有很多益處。

    比如驅除寨子周邊的毒蟲毒蛇，又或者化出一片清靈之氣，吸者消除百病，草木逢春，靈果遍地等等神跡，層出不窮。

    像是野神最重要的庇護之力，趕走其它食人鬼物，山中妖邪，這些在楚軍攻占地區很快就會失去神秘。

    因為隨著城隍廟的建立，神道信標有了，神道規則也會逐漸鋪到益南四郡。

    大量的巡察神兵，掃除一切鬼物妖邪，根本就沒有野神存在的土壤。

    而且現在對應益州的地府碎片，也隨著鬼門關被陳堯掌控，逐漸向楚國地府靠攏。

    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地府陰兵和鬼差維護陰間秩序，到時輪回再現益南四郡，誰還去信野神。

    誠心供奉城隍，積攢功德，才有機會升入神域，享受死後世外桃源的生活，再不濟也能入輪回，下輩子投個好胎。

    也許是楚軍的伐山破廟，改易土人信仰等策略，做得太過分。

    李虎手下的一個校尉，按例率領兩百人上山破廟時，被一大群野神襲擊。

    第一時間身穿土黃色神袍的廟祝就被盯上了，哪怕楚軍全力保護，仍被野神們集火瞬殺，他連請神術都沒來得及用。

    七十五位野神組成的伏擊圈是極為有效的，最後兩百人依仗的軍氣被徹底衝散，剩下隻餘寥寥數人逃回山下。

    野神不僅不投降，還敢襲擊我的廟祝，這還了得。

    閉關中的陳堯得知此事，雷霆震怒，直接下令神庭討伐，準備找出真凶，順帶把益南給犁一遍。

    這次的陣仗比討平清虛宗時還要大，整個益南四郡的生靈瑟瑟發抖，那九天之上呼嘯的每一道神光都代表一尊神靈。

    居住在窮山惡水之中的西南夷人和土民，運氣好還能看到一隊隊神兵神將，神威籠罩四野，神兵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崇拜的野神給殺死。

    西南夷人的世界觀崩塌了，為什麽庇護他們祖祖輩輩的強大神靈，在這些散發著金光銀光的神靈手中如此不堪一擊。

    可能他們想到最殘酷的詞便是挫骨揚灰，野神們但有反抗，就會被這些“凶惡”的神靈給打成塵灰，沒有絲毫情麵。

    三日後，李虎率軍打到滇池國，這個國家有一尊十分強大的神靈，至少在滇池國人看來是如此。

    滇池國在西南夷建立的國家中算的上大國，軍隊足有三萬多人，可在楚軍麵前卻又是不堪一擊了。

    全國的軍隊中能找出的甲胄也不超過百副，有的軍卒還在使用骨箭，軍事素質以及軍事器械的差距，讓楚軍一路勢如破竹，直接攻到滇池國都。

    令李虎感到奇怪的是，原本被追得心膽俱裂的滇池軍在逃入國都後，又提起了勇氣反抗，他們似乎有了倚仗。

    依然保持完整的五萬大軍將滇池國都圍得水泄不通，隻待李虎一聲令下，就會發動最猛烈的攻勢，攻下這座都城。

    攻入益南四郡以來，楚軍不說損失很大，但因為西南夷各種陷阱，出乎意料的打法，李虎這一路加起來的傷亡應該也有兩千人了。

    不過如今在蜀地建起的新兵營，已經能給大軍補充兵員，就算是輪換，後方的新兵營也能承擔。

    剛好西南夷的戰鬥力不強，是磨煉新兵的最佳場所，如今荊州的新兵也會送來蜀地。

    五萬大軍，說不得裏麵超過一半都是新兵，為了這些新兵還不得不放慢戰爭步伐，多磨煉一下。

    趁這個機會，李隆可以抽掉一部分正兵主力回防荊州，靈潮日期臨近，各地潛龍都在想盡辦法擴張疆土，充實人口。

    雖然楚國北方的魏國，東方的吳國加上交州的國家都有各自的敵人，但李隆也不得不防。

    萬一他們想趁著楚國主力在蜀地，來咬上楚國一口的，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根據玄衣衛的情報，荊州邊疆可並不穩，四麵的鄰居們都有些蠢蠢欲動，不過隨著楚軍回防想必也會打消鄰居們的覬覦之心。

    其實滇池全國的城池也不超過十座，往往還都是一些泥磚黃土建造而成的土城，對比楚國應該就是一些鄉治自建之城。

    這座滇池城，說是一國首都，就比普通的縣城要大一點，論防禦設施可能還比不上縣城。

    楚軍軍陣中，有一座高高的指揮台，李虎正麵神色嚴肅的觀察滇池城，似乎他覺得不好攻打。

    有一個小將頗為急躁：“大帥，這等城池根本不用等後麵的神威砲運上來，您交給我，一日不下此城，我提頭來見。”

    李虎是城隍布武的第一批受益者，如今的他赫然是武道宗師境，哪怕來一個仙道大法師，被他近身也是死路一條。

    宗師境相對於先天境最大的提高，便是精神上的蛻變，他之所以沒有馬上下令進攻，就是武道靈感察覺到了滇池城中的不對勁。

    精神上的刺痛，威脅，危險，生命危險？

    這城中有能威脅到他的大高手，宗師武者不可能，城隍布武，第一批高階功法隻傳給了絕對能信的人。

    如今軍隊中隻是在普及武道基礎修煉法，不過他們都是在最嚴密的地方進行修煉，就是為了防止功法泄露。

    等七月半，靈潮掀起，天地大變之時，武道才會真正在楚國普及。

    蜀地大法師級別的仙修不會出現在三宗之外的散修群體中，那就隻能是野神了。

    李虎並沒有接受麾下將領的請戰，如果他還隻是一先鋒大將，猛衝猛打都沒關係，畢竟有人兜底。

    但他現在是一路大軍的主帥，五萬士卒的身家性命全寄於他身，由不得他不慎重。

    “傳令全軍，安營紮寨，等攻城器械和後麵的廟祝們跟上來。”李虎深吸一口氣，壓下一眾驕將。

    自從李隆下發平夷策，推進速度就慢上很多，隨軍廟祝們每到一地，都需要安撫當地西南夷，令他們轉換信仰。

    沸騰的軍氣隨著李虎的軍令安靜下來，楚軍平時的訓練在這一刻展現出了作用，他們有條不紊地開始安營紮寨，埋鍋造飯。

    滇池城守軍焦慮地等待半天，結果你們今天不打了，對於他們來說本該歡喜，但滇池國的祭神卻不甘心了。

    在西南夷建立的諸國中，如果祭祀的神靈比較強大，那就可以稱這神為此國祭神。

    享一國香火，生死都與國家綁定，國滅，則神滅。

    祭神比之普通香火神靈所受限製就更大了，如陳堯這般，就算楚國滅亡，他完全還可以另起爐灶，絕對不會像祭神這樣與囯同亡。

    應該說祭神和祖靈本質沒什麽差別，隻是祭神多了幾分神威，掌握一些自己領悟的神通。

    滇池祭神便是一條蝰蛇成神，原來它隻是一條蛇妖，後來機緣巧合嚐到香火之妙，因此踏上神道之路，成為滇池國的祭神。

    滇池國其它國土淪喪、城池被占，對於滇池祭神有影響但還不致命，可要是滇池國都也沒了，那他就隻能承受香火之毒而失去。

    香火成神，但香火亦有大毒，可能對於香火有毒這點，益南的野神們比神域諸神的認識更深。

    因為在以往的歲月中，有很多失去香火供奉的野神，神消而亡，沒有任何挽救機會。

    滇池祭神便曾親眼見過，他到今天已然堪比仙道的那些大法師，多少教訓曆曆在目。

    靈氣複蘇以來，滇池祭神和滇池國相連更為緊密，壞處不用說，好處也有。

    那就是他能付出一定的代價，在國都公然施展神通，哪怕是對大軍出手。

    一條超過百米的蝰蛇虛影突然顯化在滇池城上空，五彩六色的毒霧突然出現在滇池城外，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彌漫向楚軍大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