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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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張忠疑惑地看向劉宏,發懵了一陣後,才答道“陛下所說可是那獵戶?臣有罪,臣這就派人釋放此人。”

    “噢?汝不是說黃漢升身犯死罪,理當處斬麽?”

    張忠頭上冷汗直冒,辯解道“我方才隻是一時氣話,並非真要處斬那黃、黃獵戶。”

    聽張忠這話,他連黃忠名字都不太清楚。

    劉宏氣急而笑,“那黃漢升犯有何罪,須勞你親自遣人將其下獄?”

    “這——”張忠張口結舌,總算找到了說辭,“當初有人來太守府報案,呈說那黃漢升搶人藥材,並謀財害命,臣一時驚怒,就命人將其抓來。這些時日一直在追查此案。”

    “是麽?朕怎麽聽說黃漢升受人誣陷,你這個太守不僅知情,還收受賄賂,與賊人同流合汙。”

    “陛下,臣冤枉啊。”張忠跪了下來。

    “冤枉不冤枉,你知,我也知。”劉宏語氣淡漠,“可你不知的是,與你交往甚密的太平道中人皆是賊人,借你太守之名做下諸多惡事,圖謀不軌。”

    “臣,臣知罪。”張忠低著頭,也不辯解了。

    劉宏敲了敲案幾,令道“先將太守官印拿出來吧。”

    張忠抬起頭,驚慌地看著劉宏,以為劉宏要直接免了他的官職。

    “怎麽?汝要抗旨不成?”

    “臣不敢。”

    張忠眼角掃過站在劉宏周圍,按劍而立的幾員彪形大漢,不敢有絲毫遐想,老實地伸手從懷中掏出官印,托在手心,遞向劉宏。

    劉宏並沒有接,而是吩咐王越,“安睿,持此官印去獄中,將黃忠帶來此處。”

    “遵旨。”王越取過官印走了。

    劉宏接著道“黃忠之事暫且到此為止。現在與朕交代一番汝在南陽任上犯下的罪責吧。”

    “陛下,臣不太明白。除那獵戶一事之外,臣從無越矩枉法之舉。”張忠這樣答著,看其神情也不像方才那樣惶恐了。

    “徐刺史,汝來與其對質吧。”劉宏吩咐徐璆道。

    “遵旨!”徐璆走到了張忠身旁,掏出那份舉劾信,一條條念下去。

    張忠起初尚不在意,待到徐璆列舉出張忠涉及的具體違法事件時,張忠臉色變了,實在是樁樁件件都太準確,太詳細了,時間、涉案人、事件經過一應俱全,極容易查證,張忠就算要抵賴也難。

    很顯然,徐璆早就盯上他了,可能這徐璆自上任荊州刺史之後,就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核查張忠的事情上,這是想整死他的節奏。

    “如何?汝還有何話說?”劉宏冷冷地看著張忠,“朕相信徐刺史所查並非全部,不若汝主動交代出來,或許朕能看在你我親戚的份上,從輕發落。”

    張忠沉默不語,他大概能看出來,以天子今天的做派,是不會顧及親戚之情的。

    而以徐璆已經查證的罪,即使從輕發落也免不了免官甚至抄家的結局。

    “朕給汝一刻時間,仔細思量,莫要令朕失望。”

    隨著劉宏話音落下,整個屋子變得靜謐下來,使得張忠局促不安的呼吸聲極其明顯。

    一刻時間將要結束時,王越回來了,他身後跟著一名壯漢。

    那壯漢身形魁梧,比王越還要高大幾分;

    許是剛換的衣服不太合身,顯得緊繃繃的,更突顯出其雄壯身軀裏蘊藏的力量爆炸感;

    再觀其相貌,儀表堂堂,濃眉大眼,憔悴中洋溢著激動。

    劉宏心知,這就是他翹盼已久的黃忠了。

    按黃忠原本人生軌跡,要到六十高齡才綻放光彩,而現在其才將將三十,正是人一生中最為鼎盛之時,又該綻放怎樣的光彩呢?

    也不知其當前武藝與呂布相比如何。

    劉宏多少還是帶著前世的一些念頭,見到這類名將,就下意識想要比較下武力高低。

    這時,黃忠在王越的引領下,已來到劉宏麵前,恭敬拜道

    “草民黃忠拜見陛下,叩謝陛下天恩。”

    “漢升免禮平身。”劉宏笑道,“朕來晚了,讓漢升受委屈了。”

    “陛下言重,忠誠惶誠恐,實在愧不敢受。”黃忠受寵若驚,連連頓首。

    “漢升無須如此,你我君臣有緣,今後隻要能輔佐朕興複漢室,即不枉我來南陽一趟。”

    劉宏說著,親自起身將黃忠扶了起來。

    “忠誓死報效陛下!”黃忠感激涕零,不在話下。

    “善!”劉宏拍了拍黃忠臂膀,“漢升先在一旁稍待,容朕先處理張太守之事。”

    “唯!”

    黃忠躬身施禮,然後走到靠近門口的位置站定。

    劉宏見黃忠識大體、知進退,心中滿意。

    他走回到原位上坐了,再次看向張忠,道“汝思量已久,可有話說?”

    張忠剛才一直用心地聽著劉宏與黃忠的對話,終於知道黃忠是天子看重的人。

    雖然不知一個獵戶緣何會被天子看重,但先前的階下囚一步登天,原來的兩千石卻麵臨審判,這兩極反轉不能不令人哀歎人生際遇之無常。

    可惜人世間的悲歡注定是無法相通的,張忠心中的哀歎無人關心,所有人反而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張忠的抉擇。

    “陛下,我請求單獨奏對?”張忠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道。

    “事無不可對人言,就在此處說。”劉宏無視張忠之請。

    他料想張忠不過打著以親戚關係脫罪的算盤。

    可沒想到的是,張忠接下來的一句話令劉宏大為光火。

    “陛下,事關皇太後——”

    “嗯?”劉宏怒視張忠。

    “臣等告退。”徐璆見勢,忙請示道。

    “為何告退?此為公事,即使事關太後亦是公事。”劉宏嗬斥道。

    徐璆不敢多言,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劉宏又轉向張忠,冷冷道“汝莫以為拿太後當擋箭牌,朕就能饒過你,朕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辯?”

    張忠毫無顧忌道“太後吩咐下臣收集錢財珍玩,送入宮中——”

    張忠一句話還未說完,劉宏就飛起一腳將其踹倒在地。

    “甚麽?汝還敢誣陷太後,毀太後清譽,簡直罪不容誅!”

    劉宏實在沒想到這張忠竟然如此愚蠢,不論太後是否有此托付,這話是能隨便說出來的嗎?

    張忠爬起來,許是已經破罐子破摔,甚至存著幸災樂禍的心思,竟平靜地與劉宏對視。

    劉宏心中的火氣越發熾烈,他也顧不得在臣子麵前的禮儀了,一腳腳狠狠地踹在張忠身上,踹一腳罵一句。

    “嘭——”

    “汝這蠢貨!怎敢誣陷太後?”

    “嘭——”

    “是太後讓汝貪贓枉法麽?”

    “嘭——”

    “是太後讓汝草菅人命麽?”

    “嘭——”

    “是太後讓汝勾連豪強麽?”

    “嘭——”

    也不知踢了多少腳,張忠被踢得趴在地上悶哼著。

    劉宏也累得氣喘籲籲,不得不退回到座位上歇歇。

    “汝這蠢貨!如若隻是昏庸無能,貪墨錢財,朕尚可放汝一馬;

    可汝怎敢勾結豪強,逼得百姓走投無路,流離失所!”

    “還口口聲聲說是朕之親戚,朕有汝這般禍國殃民的親戚嗎?若多幾個汝這樣的親戚,我大漢社稷還不得亡了!”

    “念在親戚的份上,朕也不讓汝去廷尉府丟人現眼了。”

    劉宏喘了一口氣,接著道

    “汝自裁吧!”

    “什麽?”

    張忠如雷轟頂,他似乎根本沒想到劉宏會要他死,這也是他之前任性表現的原因所在。

    他大概想著,無論如何,他犯的那些事也不到被處死的地步。

    甚至先前挨打的時候,他心中可能還很甘願,因為現在打得越狠,等天子氣消了,說不定給他的處罰就越輕。

    的確,按正常情況,太守貪汙也好,加征課稅也罷,哪怕傷及人命,也不一定是死罪。

    隻要廷尉稍稍寬鬆一點,最多罷官抄家、廢為庶民或下獄監禁即可。

    更何況張忠還有著皇親國戚的身份。

    可他不幸遇到了特殊情況,那就是劉宏這個人。

    在一般事情上,劉宏願意入鄉隨俗,遵守當世的潛規則,隻是張忠實在是觸及了劉宏的底線,那就是身為一郡太守,竟然與當地豪強世家勾結,一同殘害百姓。

    這不僅僅是撈錢的事,這是在挖大漢社稷的根啊!

    劉宏殺張忠,是為堅定自己的心,此世既為天子,就當有做孤家寡人的覺悟,為了心底的信念與堅持,哪怕大義滅親,眾叛親離,也在所不惜。

    劉宏殺張忠,也是為了警醒他人,尤其是此時此刻屋內的這些人,不論文臣還是武將,將來都可能任職一方,劉宏必須讓他們意識到,他的底線與決心。

    “怎麽?不願麽?難不成要朕親自動手?”劉宏神情默然。

    “陛下真要為些許之事殺我?”張忠似乎還不相信。

    “些許之事?”劉宏怒極而笑。

    “汝還當那些罪責為些許之事?那如何才算得大事?汝可知,在朕心中,汝之所作所為形同謀逆?不殺汝不足以平民憤,不殺汝不足以安朕之心。”

    張忠終於知道劉宏真動了殺意,他不由打了個激靈,勉強道“忠絕不自裁!我若死,陛下如何向太後交待?”

    “哼,還敢離間朕與太後關係,罪加一等。”

    “劍來!”

    劉宏站起身,手伸向王越。

    王越會意,拔出腰間中興劍,遞給劉宏。

    劉宏持劍向張忠走去。

    “陛下且慢。”劉陶與徐璆對視一眼,雙雙上前一步。

    劉宏疑惑地看向二人。

    劉陶躬身道“陛下以天子之尊,不應失之於刀劍。”

    徐璆也說道“陛下有事,臣等皆可服其勞。”

    聽到二人所言,又有幾人站了出來。

    劉宏明白他們的意思,劉陶是說天子有天子的尊嚴與形象,不應該親自持刀劍殺人,除了有份之外,還可能會落下暴虐的名聲,畢竟殺人非仁君所為。

    劉宏能夠理解,可他還是搖了搖頭。

    “哈哈,陛下竟要親手殺忠,莫不是早已懷恨在心?”張忠情知難逃一死,索性站起身,仰頭大笑,還不忘給劉宏添堵。

    為免張忠繼續說些不合時宜的話,劉宏無視眾臣請求,跨前一步,迅速抬手揮劍。

    劍尖劃過一道弧線,掠過張忠的咽喉。

    張忠脖頸處很快浮現出一道血線,他一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指向劉宏,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響,隻有鮮血從其指縫間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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