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程璜發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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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球被任命為司隸校尉,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作為名聲在外的酷吏,陽球的上任令不少人心裏打鼓。
當然,也有明見之人,他們猜測,這必定與皇後案有關。
啟用陽球,會不會代表著天子的某種傾向?
當晚,陽球尚未與前任司隸校尉岑初交接完畢,就有多人前往陽球住處投遞名刺求約。
更多人聞風而動,或明或暗地給陽球送去了諸多宦黨或某個朝臣的黑材料,期望著陽球真能像傳聞中那樣六親不認、持刀亂殺。
一個官職任命,竟攪動了滿朝渾水。
最慌張的莫過於宦黨,畢竟他們都聽說過陽球曾經的放誕之言,過去沒當回事,現在卻沒把握了。
萬一陽球真的那樣做呢?
於是,除了已被下獄的王甫之外,其餘中常侍全都擁到程璜那裏探口風。
程璜好言安慰,說我的女婿還是會看顧我程某人的臉麵的,不會真胡作非為。
如此總算送走了同僚。
幾個中常侍走了,程璜自己卻皺起了眉頭。
實在是天子任命陽球的速度太快。
程璜原本計劃得好好的,打算擇機麵見天子,在天子麵前保舉陽球,那樣他就能獲得陽球的人情,令其更加聽信自己,並且在接下來可能的動蕩之中占據主動。
程璜確實沒有料到,天子早已屬心陽球,直接將陽球提拔為司隸校尉,讓他都沒有來得及保舉,更別說與陽球再私下計議了。
雖然在天子回宮之前,他已經與陽球通過氣了,可程璜總覺得心裏沒底。
程璜是比較了解陽球的,他這個養女婿心性的確狠絕,在他沒有掌握主動時,陽球還真可能脫離他的掌控,將他的規劃給攪亂。
程璜覺得還是得去與陽球見個麵最為保險。
他整理了一下私藏的王甫的黑材料,其中最關鍵的就是王甫設局誣陷宋皇後的相關證據。
現在已然天黑,他無法出宮,隻能明日再出去見陽球。
他將黑材料打了個包,在煩躁中過了一夜。
次日一早,程璜找了個借口,帶著包裹就向宮外走去。
至宮門處時,他卻被門衛給攔住了。
“陛下有令,自今日起,宮門戒嚴,不可隨意出入。”
程璜橫眉冷對,“大膽,汝不知我是誰嗎?”
“自然認識,可職責所在,卑職不敢違令,還請見諒。”門衛無奈道。
這裏的宮衛大多都是認識程璜的,畢竟在宮中當差,不能沒點眼力勁兒,連凶威赫赫的中常侍都不認識。
他們也不願意得罪宦黨,可更不敢不聽上封指令啊。
昨日起,宮中的天就變了,衛尉直屬的四個宿衛統領全換了人,據說都是陛下的心腹愛將。
昨晚還發生了一件事,有宮衛蓄意不尊號令,結果當即被杖責三十,外加開革。
新任衛士令甚至放話說,再有違令不從者,斬。
當時老好人衛尉卿在一旁看著,都沒出言勸阻。
雖然他們門衛不直屬於衛士令,但這著實給了所有皇宮衛士一個下馬威。
而且現在各個宮門都塞進來幾個新人,一看就知道是衛士令心腹,現在誰也不敢馬虎大意。
得罪宦黨事小,自己丟掉職位甚至小命那才是大事。
“將門司馬找來,我倒要看看,是否連某也要攔。”程璜驕橫慣了,哪裏能輕易罷休,“某出宮為陛下辦事,誤了時辰,如何向陛下交待?”
這時,此門的宮門司馬聞聲趕了過來。
程璜認識此人,此人名叫申彪。過去見他時,申彪總是笑臉相迎,今日卻滿麵嚴肅。
“申司馬,某要出宮辦事,這小子也太不曉事,竟阻攔於我。”程璜耐著性子道。
申彪答道“此事不怪他,昨晚陛下已向衛尉處下旨,自今日起,七宮門全部戒嚴,出入需得相關憑證,無憑證者一律不得放行。”
“是何憑證?誰人簽發?”程璜皺眉問。
“衛尉或司隸校尉,或者憑陛下旨意亦可。”申彪道,“若公奉旨出宮辦事,不妨拿聖旨我看,見聖旨亦可自由出入。”
“吾奉陛下口諭,無有聖旨。”程璜道。
申彪搖頭,“衛尉有過交代,奉陛下口諭者,陛下直屬虎賁衛亦會交予出宮憑證。”
程璜徹底傻眼,他哪裏有聖旨或口諭,不過是私自出宮而已。
過去隻要不是當值,他們這些中常侍是可以隨意出宮的,現在看來,宮中的確要有變故啊。
“汝方才提及司隸校尉,出入宮門與司隸校尉有何關係?”程璜疑惑道。
申彪道“公不知道嗎?司隸校尉將入宮查案,正因為此,才戒嚴宮門。”
“原來如此。”程璜點頭,“既如此,我往陛下處補辦出宮憑證。”
程璜無奈,隻能返回,走不多遠就聽到申彪表揚麾下門衛的聲音。
程璜搖了搖頭,在皇宮中四處探望一番,發現其他宮門果然也戒嚴了。
不僅如此,皇宮之中宮衛巡邏也變頻繁了,簡直有種處處兵威赫赫之感。
估計等陽球帶著司隸校尉的兵士進宮後,宮中更加難以行動了。
想到這裏,程璜焦急起來。
他出不了宮,就見不到陽球,而等陽球入宮,他需要避嫌,更不敢私見陽球。
如此一來,又如何與陽球商議大事?
不能商議,就無法左右陽球行動,如此他又如何從中取利?
程璜回到自己在宮中的住處,看著手中的黑材料,權衡良久,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決定,直接去天子處告發王甫,主動將王甫的黑材料交給天子。
主意已定,程璜再次出門,去往崇政殿。
程璜前來求見時,劉宏也正在考慮著如何處置宦黨的問題。
王甫是不可能留了,無論是否查出王甫罪證,劉宏都沒想過放過王甫。
一是皇後被毒殺,必須得有人承擔罪責。
二是王甫這個黃門令在宮中樹大根深,而且野心極大,行事也放肆大膽,劉宏著實不敢留了,不然說不得哪天就受其反噬。
至於如何讓王甫死,那不是劉宏關心的問題,他相信陽球會幫他解決得妥妥帖帖。
除了王甫之外,其餘中常侍如何處理,處理幾個,這才是劉宏有些舉棋不定的地方。
完全清除宦官?
那是不可能的,劉宏才不會那麽沒腦子,不說皇宮缺不了宦官,皇帝也需要宦官來做刀。
隻是這把刀以後必須得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像過去那樣奴大欺主是不行的。
還有一方麵是,得盡量削弱群臣對宦官的敵視態度,不然一直黨爭與內耗對於朝廷的穩定也不利。
“中常侍程璜求見陛下,他說有要事稟報。”
劉宏的思緒被打斷。
他隻得宣程璜進殿。
“奴婢叩見陛下。”程璜一進來就大禮參拜。
劉宏早摸透了這貨的作為,隻要他自稱奴婢,恭恭敬敬的行大禮,準是有虧心事。
“起來吧。”劉宏麵無表情地看著程璜,“汝有何要事稟報?”
程璜還是趴在地上,答道“臣要揭發黃門令王甫,其貪贓枉法、欺君罔上、謀算朝臣、謀害皇後,罪大惡極……”
“好了。”劉宏打斷了程璜的話,“可有證據?”
“有。”程璜道,“奴婢進來時,放殿外了,請陛下傳喚。”
劉宏道“先說說具體是何證據。”
“涉及三個方麵,人證物證都有。
其一,王甫設局誣陷宋皇後。
他指使永安太仆王旻,在宮中埋放巫蠱厭勝之物,火燒永安宮,引起陛下注意,然後毒殺王旻,盜用皇後璽印,暗殺巫道許元子,炮製出王旻遺書,借此誣陷宋皇後行巫蠱之術,並嫁禍其殺人滅口。
首次誣陷未能成功後,前些日王甫又趁著陛下出宮遊獵,再次指使人在宮中散布消息,利用皇太後將宋皇後幽禁,最終成功毒殺皇後。
其二,王甫暗使人偷看朝臣密奏,與朝臣暗謀,在朝會上大肆攻擊蔡邕。
其三,王甫及其親族子弟利用職務貪贓枉法……”
劉宏一直靜靜地聽著程璜述說,臉上毫無波瀾。
待程璜說完之後,劉宏冷冷問道“汝如何知道如此清楚,在王甫設局誣陷皇後一事上是否有所參與?”
程璜後背一涼,急忙跪在地上辯解道
“奴婢絕不敢參與此等惡事。
奴婢與王甫同在宮事多年,對其深為了解,過去也隻是發現些端倪;
王甫被皇太後下獄之後,奴婢暗中調查與王甫親厚之人,才得到各種證據。
有幾個常替王甫辦事之小黃門見王甫遭禍,欲托我庇護,也向我交待了不少內情,陛下可差人問詢對質。”
“行了,汝先出去吧。”劉宏淡淡道,“等司隸校尉陽球進宮之後,將汝所說及相關證據交於他,到時自有司隸校尉查證。”
“這——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程璜隱晦地擦了擦額前的細汗,怏怏地退了出去。
劉宏看著程璜傴僂而退的身影,眉頭皺得更緊了。
程璜揭發王甫所說多半就是事實,證據看不看無關緊要,讓程璜直接交給陽球,也正好能探探陽球與程璜之間是否有勾連。
劉宏沒想到的是中常侍之間的爭鬥也如此激烈。
程璜如此做的目的,劉宏大概能猜到一二,無非是程璜見王甫失勢,索性落井下石,直接將其敲死,程璜本人不僅可從中漁利,還借此在天子麵前立功。
另一方麵,程璜也不乏有將自己從中摘出來的意圖,他能如此清楚王甫之事,若說完全未曾參與其中,劉宏是不信的。
看來這程璜與王甫相比,也不遑多讓啊。
他們狗咬狗也好,能少費自己不少工夫。
不過程璜暫且可以放上一放,先將王甫解決了,然後再拔蘿卜帶出泥,一個個來。
反正這些都交給陽球了,任陽球折騰,以陽球的暴烈,宦黨成員全都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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