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買路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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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

    臨近官道兩旁的樹林裏,驀地一個身影從樹上跳下。

    隻見此人胡亂找了一處矮小的灌木叢,緊接著伴隨一陣短促有力的水聲,那疤臉漢子長長籲了一口氣。

    “顧三指,不就是撒泡尿嘛,看你整得跟去城裏玩了娘們兒似的。”

    離開四五米遠的另一棵樹上,傳來調侃奚落的聲音。

    “去去去,就你長了張嘴是吧,恁的多事!”顧三指一邊提著褲帶,一邊嫌棄道,“你可仔細盯緊了,要是把哪路商隊放過去,伍……五當家的非扒了你一層皮不可。”

    “嘿,別的你信不過,咱小武這一雙眼你還不信過,別說是人,哪怕是一隻蒼蠅從麵前飛過去,咱都能把它給盯下來!”

    “我說什麽,”樹上那矮瘦漢子拍著胸脯保證,正說著目光卻是驟然一凝,隨即麵色一變興奮地對顧三指大喊道。

    “快去叫五當家的,順帶把兄弟們都喊上,買賣這不就來了嘛!”

    說罷甚至都等不及對方反應,謝小武已經把手指圈住放在唇邊,頓時尖銳仿佛鳥啼的哨子在樹林裏遠遠蕩開。

    ……

    官道上,瞅見前方樹林裏驚起一片飛鳥,孟大富就知道行蹤暴露,臉色不喜地呸了一口。

    “娘希匹的,本以為起個大早興許能蒙混過去,想不到如今這幫攔路虎也學聰明了,連盯梢都是輪換著來的。”

    被那謝小武隔著老遠發現的正是威遠鏢局一行人。

    “三郎啊,昨日蒙你請的席麵,今個兒四叔替你破趟財,做回東。”

    沒等陳慶之開口,迎麵就看見二十餘騎人馬,稀稀疏疏從林子裏鑽了出來。

    “並肩子,甩個蔓?”

    領頭一人穿著豹子裘,臉色蠟黃,拉住馬嚼子高聲吆喝。

    “五當家的,是我老四啊!”上前兩步,孟大富頓時一改先前那副厭惡的嘴臉,下馬熟絡同對方招呼道,“怎麽,您貴人多忘事,連咱鏢局的人馬都認不出來?”

    “晦氣。”

    卻說那人看清楚來者,登時一張黃臉耷拉下來,不情不願地翻身下馬,嘴裏嘀咕聲更是連遠一些的陳慶之都能聽得清楚。

    “你看我這記性,出門匆忙也沒準備什麽像樣的賀禮,這點銀子勉強請當家的喝個花酒,等明兒您來城裏,老四我必在德春樓備上一桌上好的席麵,掃榻恭迎。”

    然而孟大富卻好似沒聽見一樣,依舊熱情地主動伸手握向對方,同時不露聲色將一錠銀子塞進對方手裏。

    “是吧,我就說看著眼熟,原來是孟鏢頭,手底下這幫兄弟非說不是。”

    掂量著手裏的分量,五當家臉上的冷意有所緩和,卻依舊尤有些不滿足地努努嘴向孟大富暗示。

    “你也是知道的,咱這幫老兄弟都多久沒開張了,肚子裏沒油水,眼睛花也是在所難免,我這個領頭的替他們給你賠個不是。”

    “唉喲,五當家您可別這麽說,我忘了誰還能忘了弟兄們嗎,見者有份,見者有份。”

    哪怕心裏恨不得給對方紮小人,孟大富臉上卻還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從懷裏掏出一袋銅錢遞到五當家手中樂嗬嗬道。

    “我說怎的今個兒出門聽見喜鵲在叫,原來是有貴客臨門,五當家的聽起來多生分,孟鏢頭喊周五哥就成。”

    見對方這麽識趣,五當家也露出滿意的笑容,字裏行間都客氣上了不少。

    “怎麽,要不回寨子裏坐會兒,老哥哥我請孟鏢頭喝杯茶?”

    “不了不了,咱這批鏢物貨主催得緊,去晚了非但掙不得銀子,反倒還要賠上不少,就不勞煩周五哥費心了。”

    一聽對方還要邀請自己去寨子裏做客,孟大富登時將一顆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開玩笑,光是眼前幾隻攔路虎,就散了他差不多一兩半銀子,真要去黑風寨坐上一坐,把他賣了都湊不齊那麽多錢。

    見孟大富拒絕的這麽果斷,姓周的也不生氣,隻是回到馬上對手下笑眯眯地嗬斥。

    “下次招子都給老子放亮些,威遠鏢局的陳總鏢頭可是咱們大當家的座上客,他的人也是你們能隨便攔的?”

    收錢放行,顯然這位山賊頭子在這方麵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

    畢竟比起這點喝花酒的蠅頭小利,年底威遠鏢局送上山寨的孝敬才是大頭。

    “周五哥莫要責怪弟兄們,他們也是恪盡職守,不礙事,不礙事!”

    心裏頭都在滴血,走過對方身邊,孟大富依舊還是強忍著歡笑勸慰道,隨即對身後低喝。

    “你們還不快些跟上!”

    聽見對方放行,少頃,騾車又緩緩移動起來。

    就在陳慶之走過那人身邊時,五當家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地詢問。

    “這位小哥看著麵生,孟鏢頭不給咱介紹介紹?”

    “在下陳慶之,家父正是威遠鏢局總鏢頭陳諱鎮南,見過五當家的。”

    見孟大富和黃擒虎都示意自己不要旁生枝節,陳慶之拱手唱喏,心平氣和地與對方作自我介紹。

    “陳慶之,好名字!原是陳總鏢頭的公子,果真生的一表人才,威遠鏢局後繼有人啊!”

    五當家上下打量陳慶之一番,突然笑著開口稱讚。

    “五當家,要是沒別的什麽要緊事,不如我們就此別過,你看如何?”

    不知對方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孟大富有些警惕地提醒道,語氣也不如先前平和。

    “沒事,你們走你們的,還不準老哥哥目送一程嗎?”

    周五當家擺擺手,倒也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隻是直到威遠鏢局的車隊化作道路盡頭的黑點,依舊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說樂怡那丫頭能看上這小子嘛,我倒是蠻中意他的,家境不錯,人也有股沉穩勁,要不派個人去兗州府打探打探?”

    半晌,此人方才開口說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

    “俺是個粗人,弄不明白這些,反正隻要伍長一句話,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標下也定將那小子綁回來。”

    三隻指,也就是方才在林子裏放水的那名漢子,看看周圍無人應答,揚起手撓撓後腦勺惡狠狠地說道。

    “把他綁回來,就憑你?真當那頭老虎是吃素的嗎?”

    五當家有些哭笑不得。

    “還有,都說了在外人麵前要喊我五當家,下次再讓老子聽見你喊伍長什麽的,非賞你幾鞭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