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前腳剛離開，劉倫就急忙把他的隨從喊了過來。

    很快，大柳樹東南角的一處巷道裏，一束煙花衝天而起。

    寧夏城是一座大城，所以東、西城門之外的郊區，皆有居民自發形成的熱鬧集市。

    有時誰家遇著喜事，也會在白天燃放煙花，因此那夥土夷商人並沒有在意天空一閃而逝的煙花。

    不多時，寧夏府警安局指揮王芳看見煙火示警之後，連忙領著三十名警卒來到了大柳樹下與劉倫匯合。

    兩人迅速交談了一番，隨後王芳開始發號施令。

    “陶三，你帶七人從東麵包抄。”

    王芳扭頭看向寧夏警安局一組組長陶三說道。

    “得令。”

    身材魁梧，穿著深褐色製服的陶三，當即抱拳俯身道。

    “李騰，你帶七人從西麵包抄。”

    王芳看向陶三旁邊那位有些消瘦的二組組長李騰說道。

    李騰趕緊道：“得令。”

    “董奇，你帶六人跟著我，從正麵追擊。”

    王芳把目光移向他身邊的三組組長董奇，吩咐道。

    “得令。”

    董奇俯首應道。

    “其餘人等，各持兵器埋伏在集市的北街口兩旁策應，務必將這夥為非作歹的土夷全部羈押，一個也不許逃脫。”

    王芳看向剩下的人，高聲道。

    “得令。”

    眾警卒齊聲道。

    “指揮，若遇到土夷持刀頑抗，我等當如何應對？”

    陶三特地看了一眼站在王芳身邊的寧夏府同知劉倫，提高聲音問道。

    王芳略作思索，側身看向劉倫，試著道：“劉同知可有話說？”

    按乾熙元年朱高煦定下的規定，警安局負責抓捕罪犯，維護治安，除了防禦使或皇命欽差之外，任何人不得插手或阻礙警安局警卒辦差。

    劉倫很想說不能殺，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因為那夥土夷商人是欽差於謙點名要抓的，所以他隻是澹漠的搖了搖頭。

    隨後，王芳充滿殺氣的厲聲道：“若遇土夷持刀頑抗，格殺勿論！”

    “遵令！”

    眾警卒抱拳道。

    半個時辰後。

    寧夏府衙，衙門大堂。

    於謙身穿官服，端坐在高堂之上。

    王芳帶著警安局的十名警卒及一組組長陶三，分立在堂下左右兩旁維持秩序。

    至於被抓來的那夥商人，則悉數跪在堂下。

    “你就是克烈商會的管事賽格東？”

    於謙看著眾土夷商人之中為首者問道。

    “回監察老爺，小人正是賽格東。”

    賽格東恭敬的抱拳行禮道。

    “有人檢舉你花重金賄賂寧夏府劉同知，為你過失殺人的弟弟賽格西減刑，此事你承認否？”

    於謙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他左前方桌桉後的劉倫，隨即盯著賽格東說道。

    “冤枉啊！小人等從黑水城遠道而來，從不認識劉老爺。”

    賽格東連忙辯解道：“況且，小人等皆是遵令守法的良善之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勾當，求監察大老爺明察啊！”

    於謙道：“本使姑且相信你說的這番話，可據本使調查，當日你是第一個對陳氏酒樓夥計陳佑妹妹無禮的人，是也不是？”

    “不是。”

    賽格東答道。

    “本使再給你一個機會，你若從實招來，本使準你繳納罰金減刑，若你仍然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本使不客氣了。”

    於謙厲聲道。

    “老爺明察，小人句句屬實。”

    賽格東不假思索的答道。

    他知道如果證實他是第一個調戲陳佑妹妹的人，那麽陳佑妹妹的意外死亡他也有責任。

    按照大明律的規定，他會與他的弟弟賽格西一樣，被判處絞刑。

    賽格西死就死了，畢竟殺人償命，其身份也僅僅隻是克烈商會雇傭的商人。

    可他賽格東卻是克烈商會的管事，而克烈商會的會長正是大明乾熙皇帝冊封的賢義王捏烈忽。

    他若承認此事，必定會有損賢義王捏烈忽的名聲。

    所以，無論如何，他決不能承認這件事。

    “帶證人陳佑上堂。”

    於謙拿起驚堂木，拍了一下，高聲道。

    “草民陳佑，拜見監察老爺。”

    二十出頭的陳佑跪下行禮道。

    於謙道：“起來說話。”

    “謝監察老爺。”

    陳佑俯身作揖道。

    “陳佑，本使乃是當今陛下欽封的陝西、遼東兩省監察禦史，代陛下巡使兩省，安撫黎庶。”

    於謙正氣淩然道：“你有何冤屈，皆可向本使道來，本使為你主持公道。”

    “監察老爺在上，那日在陳氏酒樓率先調戲草民妹妹的人，就是他。”

    陳佑當即指著賽格東高聲道。

    “監察老爺明察啊！小人當真沒有動手調戲陳佑的妹妹，是小人弟弟動的手，失手用板凳尖角打死陳佑妹妹的也是小人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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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格東失口否認道。

    “你弟弟確實失手打死了我妹妹，但此事的起因卻是你帶頭對我妹妹動手動腳！”

    陳佑死死盯著賽格東說道。

    接著，他望向於謙，左手指著賽格東，大聲道：“監察老爺，草民看得真真切切，第一個對我妹妹動手的人，就是他！”

    “他和他的同夥，一共七個人，這七人之中，隻有他的個頭最高，也隻有他留的辮子是單數，其餘六人的辮子都是雙數。”

    於謙敏銳的察覺到，當賽格東聽到陳佑這番話之後，臉上閃過了一抹普通人不易察覺的狠辣之色。

    即使賽格東的表情變化很快，可依然沒能逃過於謙的慧眼。

    此時，公堂外圍觀的百姓，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賽格東及其同夥的腦袋。

    他們發現果然如陳佑說的那樣，賽格東腦後留了一條辮子，其餘五人皆是留了左右兩條辮子。

    “王指揮，勞煩你親自走一趟，把關在牢裏的賽格西押到這公堂上來。”

    於謙把目光移向王芳，十分客氣的說道。

    “是。”

    王芳抱拳應了一聲道。

    不一會兒，帶著手鏈、腳鏈，身穿囚服的賽格西，被王芳押了過來。

    堂外百姓瞬間發現賽格西的腦袋後麵也留了兩條辮子。

    對此，於謙自然也看到了。

    他摸了摸下巴，扭頭看向陳佑，問道：“陳佑，你剛才說是賽格東先對你妹妹無禮，此事可有其他人看見？”

    “回大老爺，陳氏酒樓的陳掌櫃與其他兩個夥計也可以作證。”

    陳佑恭聲答道。

    於謙道：“帶酒樓掌櫃、夥計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