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還沒有將我徹底遺忘。”

    他走近淨慈，打開命簿，宛如星河一樣的命格出現在他麵前，繁星點點，所有脈絡都連接在一起，盤根錯雜。

    他找到了屬於淨慈的命格，在他麵前放大，微笑著說：“這是你和她的命，本該是連在一起的。”

    他們的命，是注定就被綁在一起的。

    那素來平靜的臉，忽然出現了裂痕，如果心魔的話他可以不信，那麽司命的話，卻讓他不得不信。

    因為他知道，他是司命，司命就是他。

    “你是天上的神官，擁有掌管天下人命格的本領，淨慈，你想要什麽命，就自己去改寫吧。”

    華服曳地，銀發如雪，周身神輝耀眼，命簿落入他掌心，他說：“從今天開始，你便是執筆人，世人命運皆是你筆下客，淨慈，做一回執筆人吧，也做一回你自己吧，此後你也不必再刻苦約束自己，活得太過於辛苦。”

    話音漸漸消散，那身影化作風消散在這一片虛無中。

    淨慈低頭看著掌心命簿，他……能做自己的執筆人嗎？

    如此就可改寫自己的命運，甚至是旁人的命運。

    如此大的誘惑，大概是換做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無法拒絕的吧。

    “淨慈，淨慈！”

    虛無世界外的聲音漸漸變得焦急了起來，世界在一點點崩塌，最後回歸了現實。

    他抬頭看向萬神窟上方的白嫿，眉心緊鎖，似有些擔心。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這萬神窟裏的邪氣都被淨化了不少，就連那黑水也變得澄澈了，不光如此，魑魅似乎也逃離了許多……”

    白嫿抬頭望著上方被光珠貫穿的屋頂，從下往上看，自是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他靜靜地聽著，明明是那般平靜的語氣，卻能在他心裏掀起一陣波濤狂瀾。

    “你知道我一早就能做到？為何？”淨慈不知何時上來的，等她轉身過來看時，他就已經在她身後了。

    白嫿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因為你是淨慈啊，你是澧州城大梵音寺百年都難得一遇的神佛，是被上天選中的人，我自然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僅僅隻是因為這樣嗎？

    “所以我找你來，定是不會出錯。”

    不得不說天道挑人的目光還是很不錯的，讓他擁有這個身份的同時，也讓他擁有了能與之匹配的能力。

    “世人皆說我是神佛，所以就連你也希望我是神佛大法師，注定就該悲天憫人，是嗎？”

    白嫿愣住，他問這話是何故？

    他在身高上占了一定優勢，又高又瘦，卻不顯得陰柔，僧衣對他來說，隻是枷鎖。

    “小和尚，話不能這麽講，你不應該將自身放在別人的希望之中，而是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若是一直依照別人給的模板去活，那和提線木偶有什麽區別？”

    她能夠理解這小和尚一直都生活在寺廟之中，外界對他呼聲又很高，他雖不在意名聲，可卻難免會在意世人看待他的目光。

    他有朝一日是要成為真正的神佛的，所以不該被這些世俗迷了雙眼，那麽自己就有義務去幫他糾正這個錯誤的想法。

    “那你呢？”

    “我？”白嫿不解。

    “貧僧隻是想問問如果是你的話，希望我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是悲天憫人的神佛大法師，還是和普通人一樣，擁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

    “我的想法對你來說很重要嗎？”白嫿問他。

    淨慈搖了搖頭，道：“算不得重要，卻仍舊很想知道。”

    白嫿歎氣，看來這小和尚是最近修煉遇上瓶頸了吧，不然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若是心中有惑遲遲不得解開，久而久之，便會心生鬱結，對於修行之人來說，更容易生出心魔來。

    白嫿認真地想了想說：“若是站在我的角度，我倒更希望你是個普通人，如此一來，你便不用這般辛苦地修行，背誦那些無聊枯燥的佛經，也許你並不會如此想。”

    “但你出身已定，故而我便更希望你能潛心修行，即便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如何去活也是自己的事兒，但你既然問我，這便是我的想法，希望你能一世安好，世世順遂，不受世間凡俗紛擾。”

    “淨慈，你是神佛，是幹淨聖潔的，那便一直如此下去吧。”

    如她這般，孽龍的出身也不是她所想的，除了坦然接受，她又能如何呢。

    “好了，既然你淨化了這裏的邪氣，那便走吧，這段時間你會很辛苦呢。”

    京城仿佛變成了邪魔聚集地，行屍從一開始的小支隊伍，漸漸壯大，即便排除軍隊掃蕩，可凡人之力尚不可破，得找個時間，一起將那母體銷毀才是。

    白嫿朝後揚了揚手，便走出了李府，外麵的積雪已經很厚了，蕭君策拿了厚厚的紅色氅衣在外麵等著，見她出來便披在她身上。

    說：“今年的天似乎格外冷，城裏城外凍死了許多人，但行屍不受影響，不過也因此引出了許多修士。”

    這世上的修行者雖然不多，大部分隱匿於深山之中，即便能力不甚出眾，卻也總好過凡人身軀，至少自保能力不會太差。

    他將係帶綁得很漂亮，捋了捋她的發絲，撥開肩頭的雪，牽著她的手。

    “你如此說，可是因為那修士中，有能力突出者？”

    “嗯。”

    “是沈芳華吧。”白嫿皮笑肉不笑地說著。

    “還是嫿嫿最了解我，他雖死得早，卻也在機緣巧合之下習得術法，也用了些不正當的法子，如今是魂魄宿體，不知何時能去倒往生。”

    “他入不了往生了。”白嫿攏了攏身上的氅衣，說：“作惡太多，過不了往生池，隻能淪為往生池的惡鬼，成為你的養分。”

    往生池乃他一半真身所化，惡鬼鎮壓其下，若他湮滅，往生池枯竭，惡鬼將鬼鑽出地獄，為禍人間。

    天道的好算計，生怕他會離開冥界，將他生生世世都困在其中無法解脫。

    “罷了，隨我一道出去走走吧。”

    冬日雪景多顯淒涼蕭瑟，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街道更是寂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