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黑暗中的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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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衛覬就急急忙忙地告退去安排明天的詩詞大會的一應事宜了。
還是先前的那名丫鬟帶路,秦耀盯著她的背影很是奇怪。
衛家這種世家大族,對丫鬟都這麽好的嗎?吃個飯的功夫,怎麽連衣服都換了一套?
而且,走路的姿勢也變了,這才像個正常人走路嘛,之前自己還以為對方是憋不住了呢!
回到安排自己住下的小院,帶來的兩百兵士自然是安排與衛家的家仆住一塊了,這個小院裏,也就自己和典韋兩人居住。
“子韌,吃了嗎?”
典韋已經是脫光了上衣,赤著身子在練戟法了,可憐衛家小院的那些花花草草,在大戟揮舞的勁風之下,嗚呼哀鳴。
典韋甕聲回答道:“吃過了,老衛讓下人送來的!”
說話間,未曾停下動作。
“漢明,咱啥時候回晉陽啊,我還以為這衛家的夥食有多好呢,原來還比不上你家的普通菜肴!”
秦耀嗬嗬一笑:“不急,伯覦兄讓我明日參加完詩詞大會之後再回去!”
“唉,勞什子詩詞大會,不就是那些酸秀才你吹噓吹噓我,我吹捧吹捧你嗎?”
不得不說,還是典韋看得通透,秦耀也曾見過幾個文人,真本事那是沒多少的,滿口的之乎者也倒是說的很溜。
“行了,練你的戟吧,伯覦兄答應我,隻要我在明日的詩詞大會上留下佳作,他額外還贈予我們千金呢!”
“哦?如此,那便可以一試,還是你們文人好賺錢啊,筆杆子抹兩抹,賺的錢十輩子都花不完了!”
秦耀臉色一黑,決定不再搭理他。
典韋在旁舞得虎虎生風,反倒是睡飽吃足的秦耀有些百無聊賴了,安邑又不比晉陽,自己出了門,可能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他又不是好動的人,想來,還是歇了出去逛逛的心思。
正當秦耀無聊地扣腳趾時,不知於何處,傳來一陣琴聲。
“子韌,你安分點!”
“幹啥?”
“你聽!”
典韋放下天龍破城戟,沉重的大戟壓得地麵都是一陣塵土飛揚。
“誒?有人彈琴誒。”典韋也是聽到了。
“噓!”秦耀比了比手指。
兩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側耳傾聽著從遠處飄來的琴聲。
聽了好一會,典韋突然有些不適地揉了揉眼睛:“娘的,這琴聲聽上去怎麽這麽哀傷,俺都想念俺老娘了!”
連典韋這個糙漢都聽出了琴聲中的悲傷之意,有著頂級琴藝的秦耀又怎麽會聽不出呢!
白了典韋一眼:“你是在想念你的老娘,人家可是在述說內心的孤寂!”
“啥玩意,彈個琴還能讓人哭,不聽了,沒勁!”典韋聽不下去了,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秦耀仍舊端坐原地,閉目傾聽。
換了幾首曲子,但難變的,依舊是琴聲之中不加掩飾的哀慟之情。
奇了怪了,衛家家大業大的,哪個深閨怨婦敢這麽明目張膽的表達自己內心的哀傷啊!
秦耀已經從彈奏的方式和音律當中,聽出了彈奏之人必然是一個女人。
你問為啥呢?
開玩笑,一個大男人彈得琴聲之中,有各種哀傷的情緒,諸如:思鄉、孤寂、不甘、渴望自由這麽多的東西嗎?
“別說,老典都聽不下去了,我聽了這半天,都感覺心裏難受的緊!”
秦耀不由抬頭望天。
秦時明月漢時關,或許自己和前世的羈絆,也就這亙古不變的月亮了吧!
感傷了好一會,耳聽著琴聲更加的肆意妄為,秦耀忍不了了。
“媽的,還蹬鼻子上臉了,看小爺不給你整不會咯!”
秦耀大手一揮,古琴·號鍾被他平穩地架在了腿上。
一首《廣陵散》,送給在座的各位!
秦耀輕撫古琴,調好琴弦,開始彈琴。
《廣陵散》又名《廣陵止息》,原為聶政刺韓王時所作之《聶政刺韓王曲》。
曲譜本已失傳,後為一神秘高人授予了一代音樂大家嵇康。
嵇康為司馬昭所害,於行刑前,彈奏《廣陵散》,並言自此《廣陵散》將失傳。
此曲旋律激昂、慷慨,極具戈矛殺伐戰鬥氣息。
此曲一出,頓時蓋過了遠處充滿幽怨不忿的哀傷曲音,宛如洪流滔滔,讓人聞之情緒高漲,興奮不已。
號鍾之音,更是將這首充滿殺伐的曲子擴大再擴大。
遠處曲音,在廣陵散被彈奏起不久後,便戛然而止。
距離秦耀小院不遠處的一個幽靜院落之中,蔡琰壓著焦尾的琴弦,看向琴聲傳來之處,麵露駭然之色。
“是何人所奏之曲,為何我從未聽聞?”
吱嘎,房門被推開,衛敘在下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嚇,仲道你身染重疾,為何走出來?”蔡琰被嚇了一跳。
衛敘一邊止不住地咳嗽,一邊示意蔡琰不要靠近,肺癆,可是會傳染的。
躺在下人備好的軟塌之上,聽著秦耀彈奏的廣陵散,衛敘原本病態的臉上,竟是浮現出了一抹潮紅。
“此曲,我竟從未聽過,昭姬精通音律,可聽聞過此曲?”
蔡琰搖了搖頭,重新坐下,輕撫琴弦。
衛敘看得好奇:“昭姬,你這是?”
隨後,蔡琰美目閉合,十根青蔥白指落在琴弦之上,初時,節奏舒緩間歇,不一會,由著遠方的琴聲帶動,蔡琰在隻聽了一遍之後,竟是彈奏出了廣陵散這首曲子。
彈琴的秦耀一愣,他清楚這世間應該還沒人會這首曲子,而遠處原本充滿哀怨的琴聲,此刻卻變成了和他附和的音律。
不過,聽其音色,尚顯青澀稚嫩,難不成是聽自己彈了一會,就模仿出來了?
秦耀有些不相信,這世間還有琴藝到達如此境界的人,手指聯動,廣陵散被他彈奏的更加高昂奮進。
而遠處的琴聲顯然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出現了一絲紊亂,正當秦耀沾沾自喜時,遠方的琴聲連忙調整節奏,竟是又跟上了秦耀的步伐。
“還真是見鬼了!”秦耀大感意外。
“那這首呢?”
秦耀有些不服氣,手勢一改,彈奏出了後世名曲《陽關三疊》!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第一疊,對景增悲。
第二疊,擎樽話別。
第三疊,道祖難分!
秦耀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這一根據王維《送元二使安西》譜寫的曲子,一曲三疊,當得是變化多端。
正當秦耀沾沾自喜,演奏了兩遍之時,遠處琴聲再起,青澀的琴聲之中,竟是又複刻了秦耀這新彈的曲子!
這次,秦耀真的震驚了,若說《廣陵散》可能有傳下來,並非是還未出生的嵇康獨有,那這首《陽關三疊》的的確確就是當世不存的曲子啊!
“厲害,此人琴藝造詣,僅次於我,若沒有我,她可謂當世第一流!”
秦耀此時內心也是充滿了敬佩,自己得來的技能,全然是沒廢什麽功夫的,而對方,肯定是多少歲月磨練出來的琴藝,在這一點上,不得不服。
“這衛家還真是藏龍臥虎,就是不知道對方是個怎麽樣的人,能有這等琴藝造詣的人,想來是深耕琴藝數十年的大家了吧!”秦耀猜測道。
突然,他的臉上掛上了一抹奸笑。
“行,前兩首你都能跟出來,那這首我看你怎麽跟!”
秦耀再度改變手勢,一段感人哀傷的音律頓時從號鍾之上彌漫開來。
《胡笳十八拍》!
“小爺我彈奏的從未有過的女人所創的曲子,我就不信你能模仿出來!”
與《廣陵散》、《陽關三疊》一樣,《胡笳十八拍》同為華夏古代十大名曲之一,但其所蘊含的感情,各種哀傷苦悶的情緒,堪稱獨一無二。
這首曲子,不僅僅反應了當時社會的戰爭動亂、民族特色,更是要結合自身的悲慘遭遇,骨肉分離之情,才能演奏出來。
原本,這首曲子唯有經曆過種種的蔡琰才能有感而發。
而這一世,有了秦耀這個掛逼在,他沒有蔡琰那麽豐富的經曆,但有頂級琴藝的加持,想要演奏出來,並不困難。
《胡笳十八拍》分為十八段,比之前兩首曲子要長不少,秦耀演奏了一會,發現自己已經彈奏到了第十段,對方也沒反應,不由樂道:“嘿嘿,認輸了吧!”
他卻沒有想到,在那個幽靜小院中,蔡琰已經是淚流滿麵。
“仲道,你聽……”
回身望去,衛敘在聽了一會曲子之後,早就因為身體原因被抬回了房間。
但此時的蔡琰,卻沒有了往日苦悶無人述說的難過之情,因為她發現,對方此時彈奏的曲子,才是真正的踩在了她的心房之上。
似乎冥冥中,她覺得這首曲子是為她而奏的。
更甚者,她在聽完一段後,竟是能聯想到下一段該如何彈奏。
輕撫焦尾,在這異鄉為媳,似乎隻有這架父親親授的七弦琴才能給她黑暗無助的日子裏帶來一絲溫暖。
父親重信,自己作為他唯一的女兒,自然不能讓他失信,哪怕是知道自己的婚約對象衛敘已經是病入膏肓,蔡琰依舊是身著紅裝,嫁入了衛家。
但嫁進衛家之後的生活,更是讓她內心飽受摧殘。
所謂的衝喜,非但沒有讓衛敘的身體有一絲一毫的好轉,甚至在她嫁入衛家之後,衛敘的身體每況愈下。
公婆甚至認為她是喪門星,嫁進了衛家,反而害的衛敘的病情加重。
每當此時,蔡琰都不曾反駁,甚至,連唯一的寄托,彈奏焦尾之時,都要壓低聲音,生怕引來一些非議。
自己大好的青春,卻像一隻金絲雀一樣被束縛其中,抬頭的天空,像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她多麽想有一個人,可以走進她的內心,理解她心中的悲涼。
如今,人未至,琴聲先到。
“焦尾,和我一起彈奏此曲好嗎?”蔡琰宛若黃鸝輕啼的聲音響起。
焦尾之上,琴弦微微一顫,發出一聲低鳴。
蔡琰溫婉美豔的小臉之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似楚楚動人,又似春暖花開。
美目微闔,手指自然而然地彈響了琴弦。
這次,她的琴聲不再是那麽的青澀和被動,反而是在彈奏的一開始,就占據了主導地位。
焦尾琴音綿長,更能抒發細膩情感,號鍾琴音雄渾,更適合彈奏殺伐戰陣之歌。
在初聞琴聲的時候,秦耀哪怕有頂級琴藝的加持,手指都是一顫,彈錯了一個音調。
而對方,卻沒有因為他的失誤而停歇下來,反而是順著他彈奏過的調子,繼續地彈奏了下去。
此時,秦耀內心恍然。
竟然是她!
怪不得,怪不得呢!
秦耀感歎自己真是個榆木疙瘩,此行所尋伊人,竟已經與自己在琴聲上交匯相融。
怎能讓美人獨奏?
秦耀調整好心態,繼續彈響了古琴,而這次,他的動作更顯輕柔,像是在擔心影響了某人的節奏。
而焦尾之音,自然而然地成了主旋律,反而是號鍾長鳴,似在蒼涼悲泣之中,增添一抹救贖之光。
兩相結合,就像是前世秦耀聽到過的兩個版本的“海底”。
原唱悲涼,想沉入海底了卻餘生。
翻唱治愈,於黑暗之中拯救心靈!
原唱:毀滅吧,我不想活了!
翻唱:爬開呦,給老子起來嗨!
一曲終了,倆人同時閉上了眼,將手指按在了琴弦之上,素未蒙麵,兩人卻於心靈之上,達到了從未有過的默契。
忽的,秦耀抬頭,看向琴聲傳來之處。
“做男人嘛,還是得主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