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我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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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因為我本就是正反麵交錯疊加的矛盾體,或許是與我從小到大的苦難遭遇和經曆、以及至今還未全然打碎的各個令人窒息的囚籠有關,我碰上每件事時總會有不同種類的情緒,這些情緒胡亂混合地糙糅於一團,使我的思考往往要比他人更加蘊含深度與想象的空閑。但具體層次與意義是正抑或負,是現實真相還是架空臆想,再或者說亦真亦假不定,還需要等其噴湧而出之時再嚐試去揭開蒙於表象上的麵紗,並需要承擔撕扯掉麵具後的痛楚。

    但當我第一次親眼目睹特編第一作戰連的總基地、用普通軍人的行走方式踏足此地時,兩類聽聞便顯然是相互排斥的感受並未冒出,我心中隻是徒留對通過筆試後將要接踵而至發生的事情感到的期待,以及難忍躍躍欲試的心態和激動萬分的表情。

    我也曾說過無數遍,超過整整三百六十五個輾轉難眠的夜晚,我皆做著重新用自己的力量抬起本就屬於我肉體一部分的雙腿,回到那片三唱一響的機械化電子訓練場,套上心愛的防爆甲、扛起鍾意的激光狙擊械,繼續於我的特戰兵王道路上前行的夢,隻因即使我可能帶有嚴重的負麵情緒和負罪感存在,但意念深處從未覺得自己不可能做到。我很倔強卻又很脆弱,以至於現如今還不明白,如此矛盾的人在麵對直覺時仍舊選擇“隻要想就一定能做到,禁錮於我身上的枷鎖已然褪去,我終將斬破重重難關而抵達終點”的意義,也許就是所謂的淺意識,亦有概率是我的本性,或可稱為麵紗下掌控我心靈的真實身份。

    我邁動我的雙腿很自覺地跟隨前麵那人走去,刻意性地無視掉抱臂立於我身前的六位身著特別編製迷彩服和輕裝防護甲、腰間別著激光匕首和手槍的壯漢,因為我知道這即將成為下一道關卡,在嚴酷的考核將要來臨之前,就由我讓右臂高舉,右手握成實心拳頭,向超過數百米高的電子訓練場上空揚起。單看我這姿勢和陣仗確實倒蠻酷似打仗勝利後支撐百姓信念的英雄,但卻被帶隊的任我行趁機抓住譏諷我的小把柄:

    “咦,接近三十歲的戰兵居然擺一個如同心智尚不成熟的幼童做的pose,說來還真是像給人講天方夜譚那樣好笑呢!以為自己在玩打仗遊戲,而目標是不會還手的空氣,並且隻是這樣就開始洋洋得意?哈哈,這隻能說你很弱,並且還加上很白目的成分的啦!如果你想證明你是一個合格的戰士,把目標當成他們吧?”

    我終於把視線重新拉回這些壯漢身上,睇一眼他們麵露不善、摩拳擦掌地做好攻擊預備的樣子,再加上腦袋中盤旋著任我行最後那句拐彎抹角的提醒,我認為這情況是無法避免一場艱難的格鬥戰了,但我輕蔑地對著眼前這些士兵扯起一抹放縱的笑意,並說道“我們都是一樣的”,這反倒使他們有些錯愕地瞪著我,貌似不清楚我這名新來的家夥到底有什麽狂妄的底氣,對老兵們都能擺出玩世不恭的樣子。但一旁的任我行倒是有些見怪不怪,畢竟他經常對眾人甩出這副表情,我猜想也許他是已然習以為常,或者估計是在覺得遇見對手就該傲氣些才能震撼到對方。

    “喂,新人,終於見麵了。老子在監控室看過你很多遍,但我隻覺得很好笑。都一樣?開什麽玩笑!弱者沒有資格說這句話,更沒有資格接近我,所以,你不熟悉我很正常。你是東風南風還是西北風都他媽跟我無關,覺得自己牛就趕緊衝上來應戰,覺得不爽也快點衝過來,反正最後贏的也會是我!幹你娘,也不知道連長為什麽要讓我這樣厲害的人來對付一個蛋子兵,大材小用可是讓我很火大的,我現在,恨不得立刻就把你原地解決,告訴你什麽叫精英。”

    一名編號為tb001355的上士壯漢頓時露出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率先開口,仿佛是有被我剛才的舉動侮辱到,用很不屑的目光掃了我一眼,隨後冷哼一聲,用吃了炸藥般的口氣丟出他的開場白自我介紹:“老子叫楊烈狂,最帥的東江市人,代號火藥桶,單相情感障礙,極重躁狂患者,殺傷力爆出宇宙的最強機槍手,建議你他媽別輕易……”

    我聽曾經給予我心理輔導的醫生講過,單相情感障礙與芮娜的雙相情感障礙相對,患者僅僅會表現出躁狂或者抑鬱的一種,其中躁狂的表現有興奮話多、情緒高漲、衝動易激怒、愛吹牛、認為自己有很大的本事等,抗抑鬱藥物對其治療效果不僅不好,而且嚴重的還會加重躁狂,患者隻能使用丙硝鹽情緒穩定劑,或者像無幻酮這樣的非典型抗精神障礙藥物……

    躁狂情況分為“輕躁狂”、“重躁狂”和“極度重躁狂”,極度重躁狂原本會完全失去理智,變得如同狂暴的怪獸,但好在有這些藥物進行緩解和抑製,楊烈狂分得清是敵是友,隻是平時火氣大了點,也會比正常人更加敏感,隻要誰的話稍微觸碰到底線他便會直接化身火藥桶,就連嘴比較欠的任我行也知道多加關心,盡量不在他麵前多說什麽。

    後來我也從他那燃著火的口氣重得知,隻要按時吃藥,他的普通作息幾乎不受影響,也不會有軀體症狀出現。經過這一係列治療之後,病情也被化作戰鬥的動力,使其在力量、速度和爆發性方麵都得到跨越性的提升,尤其是在徒手搏鬥和白刃戰之中,楊烈狂的爆發力和毀滅性可想而知。因此,他也曾在一次戰役中徒手打毀十六個機器人,像火藥一樣把敵軍給炸成碎片,立下二等功,也是一名優秀的戰士!

    “呃……停……停,這樣不好……他會……害怕……的。”另一名編號為489的中士突然有些畏懼地吞了口口水,用焦急的眼神望著有些躁狂不安的他,但很顯然他說話有一些障礙,隻能舉起雙手向楊烈狂不斷比劃,並且拍拍他的肩膀以作為安撫,試圖穩定他的情緒。

    “煩死了,不想找揍就別隨便插上來打斷我講話啊,你……算了,不是你的問題,沒事。”

    楊烈狂顯然已經被安撫,但情緒仍然有些煩躁,說話裏仍然帶著嚴重的火藥味。但是同樣也情緒敏感的我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盡管有些難以克製自己的脾氣,但他在放出話的那一瞬間還是收斂住,明知道戰友的殘障之處在哪個地方,卻沒有刻意去戳戰友的痛點,隻是同樣作為撫慰地、重重地拍了一記戰友的肩膀,這動作顯然意味給予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