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反抗無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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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言:今天我不把你痛揍一頓,直到你的兩條廢腿都被揍清醒為止,老子就不姓沈!

    對方猙獰又帶血的臉如同從地獄中掙脫的惡犬的麵部般直對著我,嘴唇於一張一翕間爆發出狼狽不堪卻宛如徹底癡癲的狂吼,所用來謾罵的詞句令我由衷感覺無藥可救與反胃作嘔,我無需用腦思考便可判別她已然完全喪失理性,且從頭到腳皆已淪為讓憤怒占據的階下囚。

    我發覺我的腿已然被她布滿皺紋的手死死抓住。

    它們顯然無法感知危機降臨。

    更無需提及反抗。

    但如若它們能與正常人的下肢那般有觸感,它們必會與我一同唾棄眼前這個對他人毫無尊重的家人的不恥行為,且會用最大的力度朝橫掃過去將她撂倒在地,讓她嚐嚐受到別人肢體攻擊的滋味,也讓她品味一番長期遭受欺辱之人的心中,理應存留多少不得說出口的痛苦。

    不,真正的答案實則是:

    如若它們能與正常人的下肢那般有觸感,它們不必陪我一同高舉反抗之旗,我的情緒世界也將變得風平浪靜,現實生活將會波瀾不驚。眼前這名呲牙咧嘴的家人更是會放下凶惡狠戾,用溫和慈祥的麵容對我笑眯眯地彎起雙眼,變成平易近人又和藹可親的普通老婆婆。

    但在冷酷無情的現實世界中,光陰無法倒流,抉擇不能改變,一切已如博弈結果般敲成定局,再無從頭開局的餘地。

    如今的我是個渾身全是漏洞的殘缺之人,是處於人類生存鏈條底端的弱勢群體,是隻有獲得幫助才能完成自己想做之事的無能者,是需要比我強的人不斷施舍方得繼而存活的弱能,這是深深烙印於地而無法改變和抹消的事實。

    但這場人生遊戲的博弈之中,用我一位同樣是文手的網友造出的比喻句描述,我可謂是:開局一手好棋,結局下得滿盤皆輸。——我本是“夢想與憧憬美好無比,文化成績與體育成績均不用操心,家庭合睦溫馨,人際關係和諧”的勝棋持有者,僅是由於博弈中的一招不慎,最終隻能接受無奈又可惜的敗局。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上帝的安排,我能做的也隻有認栽服輸,聽天由命,接受當下的生活與命運,好的壞的都照單全收,繼續頑強地活著。

    但我不會甘心,我依舊會反抗不公的命運。

    因我本就並非輕易妥協之人。

    隻是殘疾的軀殼又能為我做什麽。

    是意圖反抗卻隻能被按地暴揍之痛嗎?

    我目睹我整個身子被那雙手向床沿邊拖去,卻因下肢毫無感覺而無法做出任何抵抗,隻能任由如天翻地覆般失去平衡之感便席卷而來的同時,心口猛然向下一墜,心也如同要從嗓子眼跳蹦出般快速跳躍,回過神迎接我的是從手臂和身體外側傳來的、生硬的磕碰後陰冷潮濕的痛覺,看物體的視角也淪為趴在地上的專享。

    我被她狠狠地,生硬地,粗暴地拽到了地下。

    但我無法提及反抗。

    被迫呈蜷縮姿勢趴在地上的我憤恨又驚恐地喘著粗氣,但卻試圖用手臂的力量將自己的身體撐起坐穩,至少在直麵迎擊這名“敵人”時不能太丟臉。但或許又是由於我很弱小的原因,我不僅沒有維係好身體的平衡,上半身反而像泄氣的皮球般向一邊倒去,雙腿卻因情緒浮動與方才的動作,導致不可遏止的痙攣席卷上門。

    我已經變形萎縮的左腿從彎曲的狀態轉為僵直地踢出,足下垂明顯的腳不受控製地朝床腳撞去,很結實的“砰”聲於耳邊響起,緊接其後的是它從根部到尾部皆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右腿也在地麵上蠢蠢欲動地快速摩挲,未知從何處而來的痛覺使我的麵部表情變得十分僵硬,額頭上冒出大滴冷汗,如同將要死去之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