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以田征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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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經在天津停留了半個多月,便離開了天津乘船南下,在鬆江府鄭經將洪磊留下,洪磊正式接替劉國軒成為鬆江府總督,下轄定海、崇明、海州三地。

    這三地的軍政由洪磊進行統籌管理,在緊急情況下,洪磊做為鬆江總督,    有權調動三地的陸海軍軍事力量。

    可以說總督是華夏治下的最高軍政長官,這樣的職位屬於臨時職位,隻設置在與敵人有接壤的地方,一旦地方成為後方,總督一職便自動取消,取而代之的是軍政分離。

    鬆江府如今已經是華夏最大的絲綢生產基地,鬆江本就有織造基礎,幾乎百姓人家家家養蠶抽絲,原材料供應非常的充足。

    不過對於手工抽絲華夏覺得效率實在是太低,    華夏研究院開發出了水力機械繳絲機,有了機械繳絲,使得繳絲的效率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原本的手工繳絲的弊端是除了效率低下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是蠶繭從結繭到破繭最多隻有半個月的時間,鬆江的絲綢加工廠最大的輻射距離是距離鬆江半個月之內的路程。

    也就是說華夏的船隻的速度越快,輻射的距離就更遠。鬆江絲綢加工廠在鬆江周邊的府縣都設有收購點,鄭經在取得了華夏周邊的製海權之後,鄭經就下了嚴令,所有蠶絲都不得出口,必須織成絲綢出口。

    絲綢與生絲的利潤率可是相差太大,不能將利潤拱手讓給西夷,更重要的是絲綢、茶葉和瓷器都必須控製在華夏的手中。

    這三大神器是華夏進入工業時代的敲門磚,鄭經需要用這三大神器從全世界收割財富,蠶絲的養殖技術早已泄密,包括波斯和西方亞平寧半島都已經有了桑蠶的養殖,波斯是除了華夏之外最大的蠶絲生產國。

    不過波斯適合養殖桑蠶的地方不多,隻有靠近裏海的吉蘭、馬讚達蘭等氣候溫潤的一小片地方,蠶絲的產量也不是很大,    除了供應本國權貴使用之外,能夠用於出口的蠶絲非常少。

    就連奧斯曼都的供應都無法滿足,當然奧斯曼也是中間販子,從華夏進口的絲綢有很大的一部分都販賣到了西夷。

    近千年的絲綢之路,養肥了奧斯曼帝國,這個帝國東征西討,打出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然而西夷被逼無奈,隻能繼續向西探索,沒想到解鎖了新大陸航線的的鑰匙,從此西夷的大航海時代開始了。

    任何國家得到了桑蠶的養殖技術,都會視如珍寶,因此這個年代桑蠶的養殖技術並沒有形成擴散,做為桑蠶的原產地和最大的生產國,華夏的絲綢無論是技術上,還是產量上都遠超其他國家。

    鄭經非常清楚技術帶給國家的是什麽,華夏古代為什麽一直都是世界最強國,那是因為華夏最早掌握了絲綢、瓷器、茶葉的技術,    這些低成本高附加值的商品為華夏賺取了巨額的利潤。

    保護這些技術不再外流,    是鄭經的首要任務,    就憑著華夏的這三大技術,至少還能領先世界三百年,這麽長的時間,有鄭經的指引,華夏完全可以孕育出華夏工業文明。

    一旦華夏率先開啟工業文明,成為先發國家,以華夏的體量,這個世界的其他國家要麽覆滅,要麽選擇成為華夏的附庸。

    鬆江府將會成為一個以絲綢為主要經濟支柱,輻射其他的產業的經濟重鎮,別看地盤不是很大,重要性甚至超過了北方的天津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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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的滿清正在湖廣與吳周對峙,雙方圍繞著襄陽進行攻防,與當年的南宋不同的是如今的襄陽的是北守南攻。

    滿清現在最大的動作是遷都,整個京城已經被搬空,滿清製定的遷都路線是從京城經保定府、真定府、廣平府進入河南,走洛陽由潼關進入關中。

    如此長距離的遷都行為,所耗費的錢糧數不勝數,也就是滿清入關這些年大肆掠略,以天下凋敝的代價,充盈了國庫,盡管這些年戰爭不斷,搶掠來的銀子依然沒有見底。

    滿清的大遷都徹底的掏空了國庫的家底,同時還大量的征發徭役,徭役不可避免的影響了農時,這讓滿清本就脆弱的經濟,更加的雪上加霜。

    使得受影響最大的直隸、河南兩地百姓吃不上飯,紛紛逃離家鄉,又一波的流民形成。

    華夏在北方各地,大開方便之門,允許流民進入華夏領地,這些流民一進入華夏領地,立刻進行分流,

    所有的男人全部剃成光頭,所有的金錢鼠尾全部剃掉,然後統一進行洗浴消毒,這一套流程華夏基層官員早已滾瓜爛熟,即使是各地短時間內湧入了大量的人口,各個地方依然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所有有家室的人群,被送往各個需要移民的地方,沒有家室的單身青壯被編入基建工程隊,實施半軍事化管理。

    華夏這些年受鄭經的影響,最是瞧不起舍棄老婆孩子自己逃命的男人,這種人從骨子裏都透著自私,最不能信任。

    滿清地方官吏與士紳很想阻礙百姓離開,可是流民的數量太過龐大,又有華夏方麵的不斷施壓,就算是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放百姓離開。

    這個時候地方上再出現民亂,會讓滿清本就搖搖欲墜的統治更加的虛弱。因此滿清上下對於流民的離開隻能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大量的流民離開,造成了地方上土地的撂荒,士紳地主土地再多,總得有人給他耕種,沒有人耕種,耕地就隻能變成荒地。

    耕地的撂荒,更進一步的造成了稅賦的流失,遷都到更名為長安的西安後,滿清的財政更加的困難。為了維持前線的戰事,康熙不得不下旨允許前線將領自籌軍費。

    所謂的自籌軍費無非就是變相的加稅談判,前線的將領有了征稅權,也就有了經濟大權,一手握著重兵、一手握著銀子,原本為了削藩而進行的戰爭,不但沒有削去藩鎮,反而又在造就新的藩鎮。

    屋漏偏逢連夜雨,藩鎮問題還沒有解決,西北又出了問題,西北方向的準噶爾頻繁寇略西北邊牆,尤其是青海方向更是噶爾丹攻擊的重點。

    雖然滿清在西北的防禦還算有力,並沒有給噶爾丹留下什麽機會,但是噶爾丹的軍事行動無疑是牽扯了滿清很大的精力。

    讓本就異常艱難的滿清朝廷,更加的艱難。滿清上下都在為越來越崩壞的財政狀況焦頭爛額,康熙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如前明一樣進行一次經濟改革,可是誰又是康熙的張居正呢?

    康熙在長安原前明秦王府,現在的滿清皇宮中召集滿清高層核心官員議事,滿清高層齊聚一堂,就連遠在閩浙前線的康親王傑書與金陵城的簡親王喇布都趕了回來。

    若不是襄陽前線無法離開,康熙甚至想將於成龍也召回來,如今的襄陽於成龍威望很高,一旦離開,恐怕會讓吳軍趁勢拿下襄陽,關中的大門就會打開,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接受的。

    康熙見人都到齊了,也不說任何的廢話,直接了當地問道:“列為臣工!如今朝廷國庫空虛,如何才能解決朝廷缺錢的狀況?”

    既然是經濟問題,戶部主管錢糧責無旁貸,滿清的朝堂格局與明代不同,因為是小族臨大族,要處處顯示旗人的威嚴。

    因為各部都有兩位尚書,一位是旗人,一位是漢人,通常旗人尚書不怎麽管部務,主要的職責是監管漢人官僚做事。

    如今的戶部漢尚書是梁清標,此人是崇禎十六年進士,其祖父是隆萬時期的名臣梁夢龍,可謂是世代官宦,坐享大明的血食。

    就是這樣的家世,到了大明最後關頭,卻做出了闖來降闖、虜來降虜的無恥之事,就連滿清的統治者也一樣將其列為貳臣。

    皇帝問話,其他人可以不說話,梁清標卻不能不說話。

    梁清標出班跪倒在地說道:“臣以為朝廷應該重新加征三餉,讓天下百姓苦上幾年,等到天下承平再將三餉取消。”

    這話一出,整個大殿內的一片嘩然,清承明製,當然要對大明如何滅亡進行了總結,滿清的有識之士普遍認為,大明的滅亡與大明朝廷加征三餉有非常大的關係。

    因此滿清入關之後,為了穩定人心,宣布的第一件大政就是取消大明加征的三餉,這一條就穩定了北方大半人心。

    如今梁清標竟然要再次加征三餉,這是嫌大清亡的不夠快嗎?

    幾名禦史立刻跳出來反對,甚至給梁清標扣上了圖謀不軌的帽子。群情激奮之下,康熙也隻能順應朝臣的意見,將梁清標夏玉候審。

    梁清標沒想到自己隻提了一個建議,就得到了牢獄之災,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下獄一個梁清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決大清的財政問題,漢尚書下獄了,沒了背黑鍋的人,戶部滿尚書伊桑啊隻能硬著頭皮出班跪倒叩首道:“皇上!奴才認為,這加征三餉確實不妥,不是朝廷不該開源,而是開源的方向錯了。”

    康熙的眼睛亮了,確實是方向錯了,黔首百姓能有什麽錢,如今對百姓的盤剝已經夠重,若是繼續盤剝,天下大亂就在眼前。

    “伊桑阿!你覺得朝廷應該怎麽做?”

    “我朝既然是田稅為主要賦稅來源,自然要在田上下功夫,既然不能從人頭上加征三餉,那就從田地上加征,朝廷按照黃冊加征賦稅,有地的交稅,無地的沒稅,地少的少繳稅,地多的多繳稅。”

    “伊桑阿!你在說什麽?你的意思是說所有的土地都要交稅嗎?”康熙還沒等說話,旗人親貴中一人指著伊桑阿問道。

    要知道現在手裏土地最多的就是旗人親貴,這些人剛入關時可是大肆地跑馬圈地,造成大量的流民,為此滿清朝廷還出了一部《逃人法》。

    一旦開始按照黃冊土地征收賦稅,那就意味著不管是誰,隻要手裏有地契,那就要交稅。原本士紳就是不交稅的,旗人親貴更是不可能交稅,隻要按照伊桑阿的說的交稅,那就是所有人都要交稅。

    若是說的更離譜一點兒,那就是皇帝的土地要不要交稅?

    伊桑阿脫口說出按照土地征稅的話之後就後悔了,正所謂聽話聽音,但凡腦子正常一些的人都知道伊桑阿說的這些不是什麽新鮮事,不過是前朝一條鞭法的改進版本。

    一條鞭法都執行不下去,把原本利民的新政變成害民的政策,到最後百姓的負擔不但沒有減輕,相反還更加的沉重了。

    當旗人親貴追問他的時候,伊桑阿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說,這個時候說還不如不說。

    康熙冷眼看著底下的群臣鬧騰,雙拳緊握一句話不說,群臣忽然感覺氣氛不對,抬頭看向丹陛上的皇帝,隻見皇帝麵色鐵青,雙眼噴火,頓時沒了聲音。

    大殿裏一片寂靜,就連群臣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看到群臣都不敢再吵鬧,康熙冷笑道:“諸位怎麽不吵了?趁著吳三桂的人馬還沒有打進長安,諸位還有一段能夠吵架的時間。”

    這話從皇帝的口中說出來,讓人浮想聯翩,所有人將頭低的更低,雙眼瞄著自己的腳尖,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皇帝看到自己。

    康熙見自己已經將群臣壓製住,繼續說道:“剛才梁清標提出了加征三餉,被你們稱為禍國殃民、圖謀不軌,現在伊桑阿提出將所有稅賦都平攤到土地上征稅,你們還是堅決反對。

    朕不是聽不進去不同的意見,也願意去聽取不同的意見,擇其優者選用,然而你們可有一言一策於國有用,你們除了扣帽子之外,還能做什麽?

    朕知道大殿裏有很多人覺得不管是吳三桂、還是鄭經,誰打下天下也需要你們治理,無非是換個皇帝磕頭,依然不用擔心你們的榮華富貴。

    這天下姓什麽對你們來說毫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動你們的利益,隻要動了你們的利益,哪怕這建議,再有用,你們依然會群起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