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陳張出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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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廷敬在服務人員的幫助下學會了如何使用抽水馬桶,這一精巧的設計讓陳廷敬歎為觀止,他很想問問這茅廁安在房間裏,難道不嫌臭嗎?

    可是這些話陳廷敬沒好意思問出口,當他使用過抽水馬桶之後,才終於明白了這抽水馬桶的神奇,可是又有一個疑問浮現在心頭,那就是這些被水衝走的汙穢之物去了哪裏,還有他們應該是住在這座豪華館驛的最高層,這些水是怎麽運上來的?

    這個想法一起,陳廷敬的念頭就不通達了,他開始在房間裏四處尋找儲水的水桶,或者水池,然而卻一無所獲。

    這水到底是怎麽來的呢?想不出頭緒的陳廷敬也不好意思去問館驛的服務人員,顯得自己如同鄉巴佬一般沒見過世麵。

    可是又實在忍不住心中的疑問,於是便敲開了張英的房門,張英打開房門看到陳廷敬便笑著說道“子端來的正好,某正打算要過去尋子端呢!”

    “敦複與某想到一起了,某也是過來與你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辦?”

    將陳廷敬讓進房間,張英拉繩將服務人員喚過來,請服務人員幫他二人泡一壺茶。館驛房間內有製作非常精巧的小包裝茶葉包,隻要丟一包放進茶壺,開水一衝,一壺茶便製作完成,非常的簡單。

    兩人分賓主落座之後,張英首先說道“子端!依你看,明天鄭氏會安排我們做什麽?會不會帶你我拜見鄭經?”

    “依某看來,應該是不會,以我等在鬆江的經驗來看,明日會有人陪著你我在鄭氏的安平城參訪,我們今日一路上看到的隻是浮光掠影,明日某希望不受鄭氏官員約束,自由選擇去哪裏,敦複覺得鄭氏能答應嗎?”

    “某覺得鄭氏肯定不會同意,理由估計就是為了你我的安全,必須要按照他們規定的線路出行,想要看到鄭氏真實的情況估計不容易。”

    “我看未必,若是鄭氏有招納我等的意思肯定會放開我等的行蹤,讓我等更好的了解鄭氏治下的情況,隻有讓我等看到鄭氏比大清更加強大,才能讓我等從心底敬畏鄭氏。”

    不得不說陳廷敬的政治敏感度要比張英高的多,這也間接證明了陳廷敬為何能夠在康熙一朝,始終榮寵不敗!

    張英皺眉道“子端!若是華夏沒有招降你我之心呢?”

    “隻要鄭經不傻,自然懂得千金市馬骨的道理,你我二人在大清的號召力,遠不是今日陪同我等的那個廣東偏僻小縣的縣令可以比擬,以鄭經梟雄之姿怎麽可能看不到這一點。”

    “就算如子端兄所說,鄭氏千金市馬骨明白你我的重要性,可是你我現在卻不能選擇投身鄭氏,不然身後的家小怎麽辦?

    大清可不是當年的大明,不會對你我的家人下手,一旦朝廷得知你我倒戈鄭氏,我們的家人都會被朝廷斬殺,不如此朝廷如何震懾其他蠢蠢欲動之人。

    若是我等一直守著大清使臣的名分,又如何在鄭氏立足,就算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鄭氏也完全可以將我等遣送回去。”

    “敦複有沒有主意我們住的這房子的布局和陳設,整個大清可能找到一間這樣的房子?”陳廷敬指著張英的房間問道。

    “子端說的不錯,這鄭氏在享受這一塊上還真是一絕,也不知什麽相出的這些奢華的陳設,但是這坐起來富有彈性的座椅就不是大清的太師椅能夠比的。”

    “這些都是小事,隻要拆開外表覆著的布料,就能看到裏麵的真容,仿製起來並不困難,可是那擰開閥門就能出水的機關卻是非常奇妙,也不知道這鄭氏是怎麽做到的?”

    “犬子問過門外伺候的夥計,夥計說這叫做自來水,犬子問夥計什麽叫自來水,那夥計說隻要去學堂讀書就能明白自來水的原理了。

    張某算是孤陋寡聞了,竟然不知道這自來水竟然隻要讀書就能知道,也不知這鄭氏的學堂讀的是什麽書?”

    “若是陳某記得沒錯,當初鄭經曾經提過讓你家小公子到鄭氏治下學習,這鄭氏還真有些門道。‘自來水’這個名字起得也頗為形象,確實是一擰閥門水就自己來了。”

    “子端說的不錯,當初犬子還小,現在入學正是時候,在夥計說完自來水的道理在學堂讀書就能明白的話後,犬子便想著要去學堂讀書。”

    陳廷敬忽然羨慕起了張英,隻要張英的兒子能夠在鄭氏的學堂裏學出名堂,就算張英在鄭氏不能得到大用,這個孩子也能撐起張家的未來。

    從進入鬆江府開始,鄭氏治下的事情就不斷顛覆著陳廷敬與張英的三觀,若不是二人親身走過,甚至都感覺鄭氏簡直就不是跟他們生活在一個世界。

    這一夜兩人在這個時代最頂尖豪華的客房裏都沒有睡好,不是睡得不舒服,而是覺得不太真實。

    與陳廷敬與張英如鄉下人進城一般忐忑不安相比,何斌與餘震瀚將二人送進館驛之後,便匆匆趕往王城向鄭經匯報。

    “大王!這兩人要如何安置?”

    “這幾日餘愛卿辛苦一下,每天陪同這兩人在安平城四處走走,除了一些重要的需要保密的單位,他們想去哪裏都隨他們便,不要限製他們的自由。

    不管滿清安排他們來我承天府的目的是什麽,都不會影響我們的既定戰略,我們現在的第一目標是促使吳周向我華夏投誠。

    滿清前來談判是一個不錯的施壓條件,我們要好好利用,不妨與滿清認真地談一談,提出一些滿清無法答應、又不會覺得我們的條件過分的條件。”

    “臣領王命!說到談判,臣有個疑惑,這滿清派來談判的二人似乎對談判並不著急,從臣與何侍郎在碼頭上迎接到這兩人一直到入住安平館驛,這兩人都沒有提到談判的任何字眼。”

    鄭經挑了挑眉毛,有些懷疑地問道“你是覺得這事一些不正常是嗎?以你在滿清官場的經驗來看,這種不同尋常的表現隱藏著滿清什麽樣目的?”

    “確實如此,若是一般情況,越是級別高的官員越是不喜歡談正事,往往都是在酒宴之中暗中隱喻,也就是俗稱的官場慣例。

    可是我華夏畢竟不是滿清官場,而且滿清派官員出使,明顯是為了我華夏提出的巴蜀屠殺平民一事,我華夏已經提出了懲治凶手的威脅,若是滿清不懲治凶手,我華夏就會出兵對滿清進行打擊。

    按理說滿清官員一下船就應該表明談判的態度,要求我們盡快安排談判的時間,這樣不慌不忙似乎勝券在握的態度明顯不符合常理。”

    “何先生怎麽看?”

    “臣到覺得這沒什麽,要臣說我們不管滿清是什麽想法,我們首先要確保我們自己的想法能夠順利實現,我們現在不出兵是為了等待吳周低頭。

    在這個前提下,與滿清的談判也不失為一個手段,當吳周上下感覺我們出兵的意願變小的時候,吳周上下肯定會出現恐慌。

    原本因為巴蜀屠殺事件,讓吳周看到了我華夏出兵的曙光,與滿清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的目的是用與滿清談判來給吳周施壓。

    至於滿清的官員是否主動提及談判,對我們並不重要,隻要我們表現出談判的興趣,滿清的使者在承天府駐留的時間足夠長,也就達到了我們想要的效果。”

    鄭經看向餘震瀚問道“餘愛卿!你覺得滿清派官員到我華夏的目的是什麽?”

    餘震瀚知道這是華夏王對自己的考校,預判談判對手的目的,本就是外事工作的基本能力。略微思考了一下後餘震瀚答道“大王!滿清目的其實一目了然,那就是用談判的方式化解我華夏出兵的壓力,若是能夠用談判的手段讓我華夏放棄出兵更好。

    就算不能也要盡量拖延我華夏出兵的時間,爭取在我華夏出兵之前解決西南的吳周勢力,然後好集中精力應對我華夏的威脅。

    如果臣猜的不錯,從陳廷敬與張英出發之後,滿清就加緊了對吳周的進攻,大王應該也收到了關於吳周與滿清戰事的情報。”

    鄭經點點頭道“沒錯,滿清的三路大軍開始從三個方向猛攻吳周,吳周上下已經岌岌可危,若是寡人猜的不錯,吳周派往我華夏的使者應該已經快到了。

    不管滿清怎麽表現,我們都要盡可能的將滿清使者多留一些日子,餘愛卿這些日子要讓滿清使者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同時也要讓陳廷敬與張英感受到我華夏的強大是滿清不可匹敵的,這樣有助於打擊滿清的抵抗之心,等到這兩人回到滿清朝廷就會不自覺地宣傳華夏的強大。”

    何斌笑著補充道“有些不是特別重要保密的地方,比如軍營的日常訓練,武器的射擊比試等活動也可以邀請這二人參加。”

    鄭經也是笑道“若是這二位看到我們的火力齊射的場麵,會不會對滿清產生絕望,生了投降我們之心?”

    何斌愣了一下,隨即就明了了華夏王的心思,這兩人在滿清的名聲不錯,尤其是張英更是滿清宣傳的與鄰為睦的典範。

    “說到這二人,臣想起了一個故事,張英在京城為官時,收到一封家人的來信,信中說鄰居吳家建房要將兩家共同使用的一條小巷占據。

    若是小巷被占張家出門就會非常的不方便,張家自然不願意吳家多占通道,雙方就把官司打到了桐城縣衙,兩家都是高官望族,縣令兩邊都不敢得罪,遲遲做不出判決。

    張家人一怒之下修書一封給張英,希望張英能夠給吳家施壓,讓吳家不得占據共用的巷子。張英看過家書之後,略一思索便寫下了一首詩寄了回去。”

    鄭經當然知道這個故事,後世這個故事的地點都成了曆史人文景點了,是桐城著名的曆史文化景點。不過為了給何斌烘托氣氛,還是適時地做了一回捧哏“那詩是怎麽寫的?”

    “千裏修書隻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裏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這首詩寄回家裏,家人羞愧不已,連忙到縣衙撤訴,表示官司不打了,吳家願意蓋房子張家也不阻攔了。

    縣令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張家的態度發生這麽大的轉變?’張家人便把張英的這首詩拿了出來,消息傳到吳家的耳朵裏,吳家人一下子覺得自家人若是真占了巷子,豈不是成了小人。

    既然你張家願意讓出三尺,那我吳家也願意讓出三尺。在張吳兩家的互相謙讓之下,原本不寬的巷子比原來寬了六尺。

    老百姓們對這件事津津樂道,時間一長,這條巷子便被桐城百姓稱作‘六尺巷’!由此可見這張英還是有一些君子之風的。”

    鄭經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這種謙讓的美德用在國內很好,但是用在外事上絕對不可以,國與國之間必須分毫必爭,謙讓換來的隻能是對方的得寸進尺。”

    餘震瀚連忙躬身應是,他知道華夏王是在告誡他不要把儒家那套仁恕的理論用在外事上,外事爭的是國家利益,應該是寸土不讓、分毫必爭。

    第二天,餘震瀚到安平館驛陪同陳廷敬與張英遊覽安平,二人試探著提出不要規劃路線,走到哪裏算哪裏。餘震瀚笑著說道“兩位放心,除了軍事禁區和科研重地,其他的區域兩位先生想去哪裏都行!”

    “我們能去學堂看看嗎?我想看看自來水是怎麽造出來的!”小張廷玉插話問道。

    張英嗬斥道“別渾說!不要為難餘先生!”

    餘震瀚笑著說道“這有什麽為難的,若是幾位沒有意見,我們第一站就可以挑一所小學堂去參觀,若是兩位有興趣,也可以聽一聽我華夏的孩子是如何上課的!”

    “太好了!會講自來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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