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陳張出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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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鬆江到承天府並不遠,中間還在澎湖進行了短暫的休整,陳廷敬與張英這些出使人員並沒有遭受太劇烈的暈船反應。
在承天府海軍港口,工部侍郎何斌代表華夏在港口迎接陳廷敬與張英等滿清出使人員,這些年隨著禮部的職責越來越被邊緣化,這種外事場合多數時候都是由何斌這個擁有外事經驗的工部侍郎承擔。
與何斌一同參加歡迎儀式的是從廣東文史館調任禮部擔任郎中的餘震瀚,這位原滿清的縣令,如今成了鄭經堅定的支持者。
從廣東光複之後,包括餘震瀚在內的不少主動投誠的原滿清官員都被安排進文史館做曆史的編纂工作。華夏是一個非常注重曆史傳承的民族,對於曆史的重視在整個人類中都是絕無僅有。
幾千年前就有了專門的史官記錄曆史,有句古話叫做孔子著《春秋》,亂臣賊子懼。稍微要點兒臉麵的人都會害怕自己在史書上留下汙點,這可是遺臭萬年之事。
因此曆史不僅僅能夠以史為鑒,還能以史約束天下人的行為,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在意曆史的評價。華夏也同樣注重曆史的記錄與保存,這些記錄會成為後世研究這段曆史的寶貴史料。
由於餘震瀚的積極表現被主政廣東的唐興文欣賞,舉薦給鄭經,鄭經考慮到餘震瀚這樣的讀書人根本就沒有施政經驗,況且依然還保留著舊有的思想,安排到實職部門肯定不行,不過為了表示對投靠人才的尊重,破格將其提拔到禮部郎中的位置上。
如今的禮部是一個空殼子,禮部侍郎馮澄世整日在家養花種草,根本不管部事,餘震瀚這個郎中就成了禮部實際上的一把手。
餘震瀚是個非常有政治頭腦的官僚,他敏銳地感覺到這是一個機會,華夏王出了名的不喜歡規矩,而禮部又是一個定規矩的部門,不受華夏王待見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可是禮部還有幾個職責,一個是掌管天下教育,這個職責已經被教育部所代替。教育部的侍郎是名聞天下的方以智,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了,但是身體硬朗,精神矍鑠。
華夏王對方以智非常倚重,教育部的權力非常大,每年經手的財政撥款更是一個天文數字。教育是陸海兩軍之外,開支最大的部門。
沒有了教育權力的禮部如今還能抓的隻剩下一個外事,餘震瀚明白,要想重整禮部,就必須要在外事方麵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而外事就是古人所說的縱橫之術,合縱連橫為國家爭取利益,如今這門學問不說徹底失傳,懂這方麵的人才少之又少,尤其儒家恥於言利的思想,又讓儒生在對外談判的時候很容易吃虧。
因此在餘震瀚上任不久,了解了禮部的大概情況之後,便給鄭經上疏請求培養專門的外事人才。這些外事人才包括應對各個國家的翻譯、談判使者、貿易摩擦的解決等。
鄭經沒想到餘震瀚還有如此眼光,這在以華夏為中心的士大夫眼中,其他地方都是蠻夷之地,來到天朝隻能是臣屬,就算是四方館、理藩院這樣的機構,也是給這些蠻夷展示天朝的物阜民豐。
餘震瀚能夠看到外交的作用,說明其是下了功夫的,而不是覺得自己分在了一個清水衙門坐冷板凳。餘震瀚的這種做事的態度鄭經非常欣賞。
能不能做好是能力問題,可是願不願意做就是態度問題了,華夏需要的是做事的官吏,而不是坐而論道的嘴炮。
餘震瀚的奏疏鄭經全部批準,並讓他寫一份詳細的運作計劃,然後按照計劃進行操作。就這樣餘震瀚一疏成名,成為了鄭經心中的優秀後備人才。
這一次的接待滿清使者是餘震瀚的外交首秀,是否有挑大梁的本事,此次對滿清的談判就是試金石。
在碼頭上何斌與餘震瀚上前與登上碼頭的陳廷敬與張英相見,雙方互相拱手問候,當聽說眼前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何斌之後,陳廷敬立刻露出了敬佩的神情說道“何先生單是一個助鄭將軍奪下東番島的壯舉,就足以書於丹青,名垂青史。”
何斌微笑著回應道“陳先生謬讚了,身為華夏苗裔為母國做事乃是天經地義,況且承天府自古都是我華夏故土,怎能任由西夷占據,華夏土地再多也不會給外人分毫。
幾位舟車勞頓,今日暫時在館驛歇息,明日由餘郎中陪同兩位參觀我承天府,既然到了承天府當然要好好遊玩一番。”
這時幾輛四輪馬車在車夫的駕駛下行駛過來,陳廷敬與張英帶著張廷玉在何斌與餘震瀚的陪同下上了馬車前往館驛休息,隨從人員也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跟隨在車隊的後麵。
坐上馬車之後,陳廷敬與張英就感覺這兩雙馬馬車非常的寬敞,四個大人加上一個孩子坐在車廂內都顯得非常的寬敞,遠沒有大清的兩輪馬車那麽的逼仄。
更讓兩人感到驚奇的是,馬車行使的速度很快,可是他們卻感覺不到多少顛簸,不由安置感歎這些海寇真是會享受,將道路修的如此的平整,這要耗費多少民脂民膏。
張英也有同樣的感覺,他扭頭掀開遮擋在車窗上的窗簾,發現這馬車的車窗竟然是透明琉璃,這進一步證明了鄭氏的奢靡。
透過玻璃車窗看向窗外,隻見車窗外是一條筆直的大道,大道的中間竟然用黃色的油漆漆著一條黃色的線條。黃線兩邊的道路上用白色的油漆畫著斷斷續續的白色的線條,大道上有不少的馬車在來來往往地通過。
張英敏銳地發現,這些馬車竟然非常規矩地在兩條白線中間的道路上行走,這讓張英有些好奇,這鄭氏治下的百姓竟然這麽守規矩。
正在張英胡思亂想之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陳廷敬連忙問道“何先生!是到了嗎?”
“還沒有!這是十字路口,路口中間有交通巡警在指揮交通,當交通巡警舉起紅色牌子的時候,所有麵向巡警的車輛都要停車行走。”
二人從車廂前方的玻璃窗看向前方,果然看到路口中間有一個崗亭,崗亭上顯眼的位置插著一塊紅色的牌子。一位身穿黑色製服,腰間紮著白色腰帶的巡警正在將紅色的牌子取下,將一塊綠色的牌子換上。
當路口的車輛看到綠色的牌子之後,便開始趕著馬車快速通過路口。陳廷敬發現,這樣的一個簡單的安排就使得原本非常混亂的路口,車輛通過的非常有序。
“此惠民之政也!”
“陳先生好眼力,自從有了這紅牌停、綠牌行的交通規則,路口出現車輛行人相撞的事故大大減少,這確實是惠及民生的善政。”
“不知此政出自何人之手?”
“此乃我家大王親自設計!”
陳廷敬再次聽到鄭經在鄭氏的威望,雖然他不相信這路口的紅綠牌設計是出自鄭經之手,但是卻能感受到鄭氏對鄭經的敬畏。
這樣的一位政治對手,與長安的皇帝陛下是極其的相似,長安的康熙皇帝同樣是備受百官敬畏,小小年紀就展現出明君風采,這些年的錘煉更是將權術玩的爐火純青。
不過讓陳廷敬有些不恥的是,身為一國之君,與臣子爭奪本該屬於臣屬的功績,這一點令人有些不恥。
似乎是看出陳廷敬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何斌笑道“陳先生是不是不相信何某所說?覺得我家大王怎麽可能會管這些小事呢?”
被人看破心思,陳廷敬尷尬一笑道“陳某隻是覺得這些事本不該是一國之君所慮。”
“別說是你不相信,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等華夏臣子都不敢相信我家大王之能,可以說是無所不能,一些在我等看來是無比艱難的難題,我家大王三言兩語就能解決。”
陳廷敬無語了,合著你這說的鄭經做出這些事不過是隨手為之,根本就沒有刻意而為,這不是氣人嗎?任何人一生有一樣功績都足以名垂青史,你鄭經卻拿名垂青史當刀削麵嗎?想什麽時候吃什麽時候吃。
幾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話,馬車已經停在了館驛門前,陳廷敬與張英下了馬車就看到眼前出現一座高大的建築。這是一座磚石結構的高樓,陳廷敬略一數數便數清楚了共有六層。
高層建築陳廷敬不是沒見過,寺廟的佛塔比這高的多的都有,可是佛塔這樣的建築,那是一層比一層小。而眼前這座建築卻是四四方方的上下一般大小,鄭氏是如何做到上下一般粗,而建築不會倒塌的?
如果說外觀上的震撼還能讓滿清的使臣按捺住心中的驚愕,等到進入館驛華夏為他們安排的房間後,就讓這兩位滿清的高官如同鄉下人進了城,都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裏放。
進入館驛的大堂,兩人就被館驛內大理石地板鎮住了,光可鑒人的地板,讓兩人甚至擔心一不小心就會被光滑的地板滑到。
在館驛服務人員的引導下二人分別進入自己的房間,陳廷敬在服務人員的幫助下脫下厚重的朝靴,一股濃烈的味道撲麵而來,服務人員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陳廷敬有些尷尬地解釋道“老夫連續坐船,沒有時間沐浴,讓小哥兒辛苦了!”
服務人員聽出了陳廷敬的弦外之音,連忙鞠躬行禮說道“這是我們服務人員應該做的,小人就在門外守候,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問題,先生隻要拉一下這個繩子,小人就會前來。”
說完服務人員便緩緩退出了房間,陳廷敬很有些不適應鄭氏的安排,竟然不允許自己的小廝與書童與自己住在一起,鄭氏給出的理由是他們的級別不夠,隻能住在比較低級的房間。
對於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讀書人,陳廷敬在服務人員離開後,想要如廁方便一下,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房間裏的馬桶,沒有小廝的伺候,陳廷敬忽然感覺自己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
穿著房間配備的拖鞋,踩在地板上鋪設的軟綿綿的波斯地毯上,陳廷敬仔細地打量著房間裏的陳設,房間裏沒有什麽奢華的名貴的擺件,外間是一個簡單的會客室,轉圈擺著他叫不出名字的椅子和茶幾。每一個茶幾上都放著兩隻帶著杯托與杯蓋的茶杯,想必這是會客時飲茶所用。
裏間沒有多餘的陳設就是一張大床,大床上也不知鋪的什麽東西,坐上去跟那些椅子一樣非常的鬆軟,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
裏間與外間不同的是,在房間裏還有一個小房間,小房間裏除了一隻雪白的陶瓷大浴缸陳廷敬能夠猜的出來,其他的陳設他卻一無所知。
在一個像是梳妝台的家具上,有一個陶瓷物件如臉盆一樣安放在梳妝台上,臉盆上還有個閥門一樣東西,陳廷敬好奇地旋了一下,裏麵竟然嘩啦啦地流出了清水。
突如其來的流水嚇了陳廷敬一跳,旋即他明白了,這就是個控製流水的開關,看來這個池子還真就是洗臉的。可是有洗臉的地方沒用啊!他想要的是如廁。
這若是找不到如廁的地方,堂堂大清使臣便溺在褲子裏,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實在找不到如廁的地方,陳廷敬隻好去拉服務人員交待的那根繩子。
他這邊拉完繩子還沒有超過十幾息的時間,服務人員就敲響了陳廷敬的房門。陳廷敬拉開房門尷尬地笑道“不知貴寶地茅廁在什麽地方,老夫想要如廁!”
服務人員似乎沒少遭遇這樣的問題,不慌不忙地說道“衛生間就在先生的房間內,若是先生不嫌棄,小人冒昧給先生演示一下如何如廁。”
陳廷敬這會兒著急的要命,哪裏還有什麽嫌棄不嫌棄的。當即說道“小哥兒快請進,老夫那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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