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穿著緋色羅袍，頭戴梁冠，清麗的麵頰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變化。
    不過她那微微勾起的十指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一些想法。
    她應該是感覺被騙了，卻又恍然明悟。
    如果坐在龍椅上的不是他，她恐怕很難站在這大殿之上。
    他想來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雖然不喜歡被騙，但相比於直接被送入宮中當皇妃，她更願意接受自從來到長安後發生的一切。
    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點情愫，仿佛沐浴到了陽光，不受控製地瘋長。
    兩人過往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讓她的嘴角盈上了一層笑意。
    最終她衝著李韜盈盈一笑道：“陛下，臣妾沒有讓您失望吧？”
    李韜嘴角一抽。
    女人的報複心當真可怕。
    在她露出笑容的時候，他就猜到她準備當朝自曝身份，報複他的蒙騙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一到朝堂便背刺……
    這放眼整個天下都是難得的風景吧？
    不出他所料，滿朝文武和新科進士們全都驚呆了。
    裴行儉有些僵硬地扭過頭，看著同道中人，顫聲道：“你……你是？”
    馬周也是目瞪口呆：“你是皇妃？”
    今年大唐科舉變革，女子可以參加武舉，但不能參加科舉。
    若非陛下故意安排，沒人能走到這一步。
    嚴嵩身為主考官，是可以暗箱操作。
    但他現在是內閣大臣，完全沒必要因為這種事冒險。
    說真的，此事給馬周帶來的衝擊遠超狄仁傑被破格提拔為刑部侍郎。
    女子考中狀元！
    這是自科舉推出以來第一遭啊！
    絕對是破天荒的事！
    陛下是重用李貞英、孫尚香等人執掌巾幗營，讓大唐女子也有了在戰場上一展身手的機會，可那跟這是兩碼事。
    相較而言，文臣要比武將保守。
    他們更在意綱常禮法。
    相信稍微對朝局有所洞察的人，都能夠看出來，陛下這是繼在武將中為女子博取一席之地後，又在文臣中故技重施了。
    還是用皇妃打頭陣。
    考慮到京官被整肅後，現在朝堂煥然一新。
    阻力遠非之前那麽大。
    不排除他接下來還有進一步的行動。
    說不好會出現後宮幹政的情況。
    而這又是古今大忌。
    到時隻怕內閣也不會同意。
    如果他是故意用這種手段製衡內閣呢？
    “噝……”
    馬周倒吸了一口涼氣，製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了。
    這個層次的布局已經不是他能夠想象的了。
    還是先看看這事後續如何發展再說吧。
    不待李韜說話，李道宗皺眉道：“你是？”
    蔡文施施然地往前走了兩步道：“蔡琰，字文姬。”
    “難怪！”
    李道宗輕咳一聲，不再說話。
    蔡琰的才名天下皆知。
    她考中狀元，不足為奇。
    至於讓她參加科舉之事……
    要擱以前，他會覺得於禮法不容，甚是荒誕。
    但現在感覺挺正常。
    曹操給陛下送來了這樣一個大才女。
    陛下是不會浪費她的一身才華的。
    僅是養在後宮才不正常。
    “不會吧？她竟是大儒蔡邕之女蔡琰！”
    “小聲點，她早就是皇妃了。”
    “完了，我前幾日還說她為剽竊的詩詞注釋之事。”
    “你覺得人家堂堂皇妃，大魏才女，會在意這種事？”
    “皇妃注釋詩集，那個佚名公子又是誰？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收起你的猜測，上朝呢，不要命啦！”
    ……
    殿外的一幫進士竊竊私語。
    他們沒人討論蔡文姬走後門之事，也沒人討論蔡文姬配不配得上這狀元之位。
    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像這樣的奇女子，隻要讓她參加科舉，金榜題名是理所應當的。
    以她注釋詩集所展現出來的學識和才華來看，她考中狀元也很正常。
    李韜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借坡下驢道：“愛妃確實沒讓朕失望，也為天下女子做出了表率。今後你就入翰林院，當個編修吧。”
    蔡文姬怔了一下，旋即道：“謝主隆恩！”
    她沒想到他如此舉重若輕，更沒想到還授予她官職了，似乎也沒有怪罪她當朝自曝身份的意思。
    稍微緩了緩後，她反應了過來。
    這種在諸國看來驚世駭俗的事，在他的影響下，如今在大唐已經不算大事了。
    從百官和新科進士的反應就能夠看出來。
    若是在大魏，那幫文臣想必早就死諫了。
    從這方麵來看，大唐真是女子的福地，朝野對女子的包容遠賽其它九國。
    這源於陛下，源於李貞英、孫尚香和巾幗營，接下來她希望也源於她。
    李韜掃向欲言又止的百官道：“朕用人，不拘一格，不分男女，隻要德才兼備，皆可重用。文姬這次算是為天下女子做出了表率，朕希望天下的奇女子都可到大唐來，這裏必有她們的用武之地！”
    說完，他看向裴行儉和馬周道：“傳旨，任裴行儉為長安縣令，馬周為萬年縣令，其他四百多位進士皆到各縣擔任縣令。”
    “朕會給你們兩年的時間，隻要在這兩年的時間內，你們能夠造福一方，在都察院和吏部的考核中得評乙以上，隨時都有可能被予以重用。但若獲評丁，不僅會被罷官，還會被取消功名。”
    新科進士們聽到這話，一片嘩然。
    誘惑無疑很大。
    但壓力也是空前的。
    這可涉及功名啊！
    而且那麽多的縣令，相互之間的競爭必然激烈。
    他們不由地對仕途感到焦慮。
    李韜笑了笑道：“大唐是機遇之地，敢闖才會有機會。如果有人想在縣令的位置上坐一輩子，現在就可以提出來，朕立即將他逐出大唐，我大唐可不需要這種不思進取之人。你們都是人中翹楚，要對自己有信心！”
    新科進士們相互看了看，異口同聲道：“多謝陛下，臣等必不負陛下厚望。”
    “這就對了，隨朕一起去看看武舉！”
    李韜負手走到裴行儉和馬周麵前道：“兩位愛卿，長安縣和萬年縣皆是長安的附郭縣，重要性不言而喻，朕可是給予你們特別期望的，你們別讓朕失望。”
    裴行儉和馬周慌忙道：“臣必殫精竭慮，不讓陛下失望。”
    李韜點了點頭，看向嘴角微瞥的蔡文姬，直接拉起她的玉手，一邊往外走，一邊小聲道：“眼力勁很不錯，那麽快就認出朕了。”
    蔡文姬沒有絲毫的生疏感，還如同先前一樣：“你把我騙得好慘，我應該早就想到的，你消失的那段時間跟陛下禦駕親征的時間恰好吻合……”
    李韜小聲道：“其實朕也沒騙你，朕確實是個商人。”
    “啊？”
    “這個今後再說。朕已經派曹正淳去告訴小環了，今後小環就繼續交給你管教了。”
    “她不會給陛下添亂了吧？”
    “那倒沒有。”
    就是太天真了！
    整天糾結一些她不該糾結的事，比如說濕透的被單……
    兩人走了一會兒，登上高台。
    一眾武夫已經等候多時。
    李韜示意可以開始後，他們立即演示起來。
    武舉前三已經確定了，分別是薛仁貴、樊梨花和秦懷玉。
    他們守擂，其他人分批猛攻。
    由於都盡了全力，所以很是精彩。
    小環匆匆跑來後，看到自家大小姐就坐在李韜身旁，而且玉手還被握著，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小嘴。
    而當看到擂台上打得正激烈時，她又一次腦補出了李韜和眾皇妃在榻上戰鬥的畫麵。
    以李貞英、孫尚香和貂蟬的身子骨都撐不住，大小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