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錢財對於李韜而言都是一串數字。
    他習慣了大手一揮。
    從來沒有用堆積如山這種土到爆，卻又豪到炸的方式衡量過。
    因為他犯不著用這種方式來彰顯自己多有錢。
    但現在有點不一樣了。
    或者說他必須要這麽做。
    簡單點來說，他要利用包拯查他，好好地炫一次富。
    不僅讓大唐百姓，而且還讓天下百姓都好好地看一看他的財力，以及他是如何生財有道的。
    他望著完全遮住他視野的金銀珠寶，又瞥了眼被金銀珠寶給擠到旮旯窩裏的百官，示意他們安靜道：“朕發現這樣也挺好，擋風，大殿沒那麽冷了。”
    百官隨之幹笑。
    這玩笑……有點冷。
    還皺巴巴的。
    可事實確實如此。
    有些官員因為腎上腺素飆升，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他們迫切想要知道這案子如何推進下去。
    七百多萬貫錢財最終又會被如何處置！
    他們是不奢望分一點的。
    如果能讓陛下不得不將他們充入國庫的話，他們願意解除心中芥蒂，從此把包拯和狄仁傑當祖宗供著。
    畢竟太上皇、內閣大臣們都曾動過這樣的心思。
    奈何陛下是用借給國庫的方式，還要了一大筆利息。
    想要從他的小金庫裏搞到錢，難於上青天。
    這基本上已經是朝野公認的了。
    包拯也緊張啊！
    玩得太大了。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收場，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人生信條在不斷推動他前行。
    他清了清嗓子，擲地有聲道：“陛下，經查，漢王李元昌包庇門客屬實，人證物證一應俱全，還請陛下治罪。”
    李元昌料到包拯會拿這事切入，慌忙道：“陛下，這都是陳年舊案了，臣當年也是一時糊塗，還請陛下念在臣這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臣這一次吧？”
    李韜口鼻觀天，指了指包拯道：“你求錯人了，朕現在也是犯人呐！”
    “……”
    李元昌哭笑不得地看向包拯。
    他篤定包拯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不然這人在大宋當的一定是個假知府，一點兒人情世故和官場關係都不懂。
    包拯見李韜當起了甩手掌櫃，有意讓他來判，遂振聾發聵道：“新官不能不理舊賬，舊案亦不可不查，不然大唐律法何在？天下公義何在？百姓冤情又何在？”
    “你既也承認包庇，本官會奏請陛下褫奪你漢王之爵，貶為庶民！”
    “放屁！”
    李元昌當朝震怒道：“本王也是被他蒙蔽，又過去那麽多年了，他已被你判了斬立決，你豈可如此得寸進尺？”
    說到這，他急忙看向李韜道：“陛下，他這是徇私枉法，恣意妄為！”
    李韜再次強調：“朕現在也是個犯人，而且這太極殿已變成了他的公堂。”
    包拯趁機道：“李元昌，你咆哮公堂，罪加一等，當入獄三月！”
    “你還敢讓本王坐牢？我……我……”
    李元昌氣得恨不得把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包黑炭給宰了。
    李元景見他被怒火衝昏頭腦，還看不清楚形勢呢，立即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道：“你想在裏麵蹲更久？”
    這話猶如擎天之雷劈進了李元昌的耳中。
    他晃了晃身體，望向了李韜，迅速伏拜於地，不再吭聲。
    “唉，這兩年你還是飄了啊！”
    李韜歎了一聲，微微搖頭。
    他和荊王這兩年幫他打理生意，收儲錢財是立了功。
    但日漸驕奢，而且禦下不嚴也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再不敲打，恐釀成大錯。
    現在讓包拯借他們立威，同時進行敲打，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特別是連他這個一國之君如今都被查的情況下。
    得讓他們倆和皇親國戚都意識到國法無情。
    無論是誰，甭管牽扯到了何時的舊案，隻要被查到，都會被嚴懲。
    包拯說得沒錯。
    新官不能不理舊案。
    現在雖然是神龍年間了，也開啟了一代新朝，但武德年間的舊案也得查，而且要查個徹底。
    這樣才能夯實以法治唐的基礎。
    處理了李元昌，包拯也有更多的底氣質問李元景了。
    他大聲道：“荊王，這些錢財是否是陛下所有？”
    都到這份上了，李元景覺得自己沒必要替陛下兜著了。
    他點頭道：“是！”
    “陛下經商？”
    “是！”
    包拯當即看向李韜道：“陛下，既然荊王已經明說，不知您作何解釋？”
    李韜一本正經道：“這些是朕的錢財，朕也在暗中經營了許多產業，但朕並沒有官商勾結，大唐律法也沒有哪一條禁止皇帝經商。所以你們參朕官商勾結並不成立。”
    包拯毫不退讓道：“欺瞞百姓呢？”
    李韜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百官皆是心跳加速，神經緊繃，心說這包拯也太直了。
    陛下都這樣說了，還不見好就收。
    難道還想讓陛下承認，然後向百姓道歉或者下罪己詔不成？
    包拯不卑不亢道：“陛下乃大唐的陛下，百姓的陛下，當以治國為本，而以帝王權柄經商，不免與百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宜讓百姓知曉。”
    “以精鹽為例，如今大唐精鹽名滿天下，被各國百姓哄搶，但大唐百姓卻不知精鹽何來，錢財歸於誰，偏偏它們已入千家萬戶，與他們生死攸關。”
    他還敢提精鹽！
    百官都想每人送他一把刀，讓他自盡了。
    他們誰不知道精鹽乃陛下在幕後操控。
    和珅先前查了一圈，也隻是做樣子給他國看的。
    但凡心智健全之人，都絕對不會在陛下麵前提及此事的。
    狄仁傑似乎覺得這把火燒得還不夠旺，附和道：“不僅精鹽，還有製糖、印刷、釀酒、玻璃、香料香水、蠟燭、火柴、蜂窩煤等等，若皆是陛下產業，理應像製瓷一樣，讓百官和百姓知曉。”
    擦，無敵了！
    老子的老底徹底被掀了？
    包拯和狄仁傑這組合，當真不是蓋的！
    李韜以手撐額，沒有說話。
    百官全都炸了。
    “這兩個瘋子，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什麽？這些產業全……全都是陛下的？”
    “以陛下如今的財力來推斷，這兩年能夠賺得鍋滿瓢滿的，基本上都是陛下的。”
    “陛下隱藏了那麽久，他們如今全給揭了，必然龍顏大怒啊，我們恐怕都要被殃及了！”
    ……
    他們剛開始還議論得唾沫星子亂飛，但很快便陷入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明明不是他們幹的，他們卻連看李韜的勇氣都沒有了。
    李韜沉默了許久，緩緩地站起身道：“既然你們都查到這份上了，那就繼續吧，你們得給徹夜未眠的長安百姓，乃至天下百姓一個交代。朕在宮外還有一處老巢，你們沒有查到，朕現在就親自帶你們前往！”
    “……”
    百官麵麵相覷，全都懵了。
    繼續讓他們查？
    這打的是什麽主意？
    難道他準備將小金庫裏的所有錢財，以及個人的所有產業都展露在天下人麵前？
    不可能！
    但凡對他有所了解的人肯定都會這麽認為。
    包拯和狄仁傑也是手心冒汗，有點扛不住。
    可都到這一步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就是爬，也得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