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金軍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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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各種驚心動魄抵達外城南薰門後,耶律懷義轉頭望向黑漆漆的城市,隻感覺後怕不已。
百名精銳契丹鐵騎,隻不過沿著筆直的禦街走了一趟就遇到這麽多次伏擊,陣亡三名能征善戰的族人。
耶律懷義簡直不敢想象,若是百名士卒在東京城裏待上一個月,最後還能有幾人活著逃脫這片區域。
難怪南人總是宣稱自己強兵百萬,這東京城百萬軍民,日征夜戰,無處不在,著實令人震怖。
若是女真人不增兵屠城,這仗是真沒法打下去了。
離開南薰門,耶律懷義立即向國相駐紮的青城而去。
所謂青城,是宋室為祭天而設的齋宮,往日裏天子出城祭天,前一日會在青城沐浴齋戒。
耶律懷義抵達時,國相粘罕正與監軍、都監以及大量女真將領激烈交談。
甚至連幾日來一直陰鬱沉默的右路元帥斡離不也在此處,隻是他心神情疲憊,一直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眼前這一幕讓耶律懷義愣了一瞬間,幾日前軍中可不存在這種壓抑氛圍。
圍困了敵國都城的大金將士,驕兵悍將,氣勢如虹,驕橫而不可一世。仿佛天下唾手可得,財富、美女伸手可取。
怎麽短短幾天,右路元帥便萎靡不振。左路將士也充斥著浮躁與戾氣。
哪怕有耶律懷義這個外人在場,女真將領也依舊吵得激烈火爆。
國相的長子真珠大王設也馬激動的拍著桌子,大吼道“一切的根由都在於南蠻那個言而無信的狗皇帝!朕!朕!這個狗腳朕!當初就應該殺了他。現在殺了他也不晚,就應該全力攻城。”
右路元帥斡離不額頭青筋暴起,強忍著怒意閉目不語。
但一直受他照顧的兄弟,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第四子,金兀術(完顏宗弼)再也無法忍受,起身針鋒相對,嗬斥道“閉上你那比糞還臭的狗嘴。還沒殺宋主,東京抵抗就如此堅決。若是當初宋主真的死在我軍營地,東京城就如烈火烹油了。抵抗程度會比今日還激烈百倍。”
設也馬吼道“若不是你們東路軍力主放回宋主,今日會如此被動?”
“放屁!哪次不是我們東路軍給你們西路軍收拾爛攤子?讓局麵陷入如此被動的是一名宋朝皇帝?是你們西路軍屢戰屢敗。先有你戰敗在東京城內,接著潼關方向連戰連敗。陝西宣撫使範致虛帶著二十萬步騎,馬上要攻陷潼關了!否則一名宋朝皇帝帶著萬餘殘軍,隨手可擒。”
麵對金兀術的羞辱,設也馬惱羞成怒,拔出佩刀,說道“你們東路軍又好到哪裏?在河北,被宗澤打的十三戰連敗。現在宗澤數萬大軍匯聚在黃河邊上,康王又匯聚了一大批軍隊在向山東迂回。既然瞧不起我西路軍將士,可敢與我刀劍決高下?”
聽聞這一切,耶律懷義隻感覺眼前一黑,臨陣脫逃的心情都有了。
難怪女真人一直不肯派大軍進東京屠城,就眼前這種情況,金軍馬上就要陷入四麵包圍了!西麵、北麵、東麵都是旌旗招展,軍陣雲集的勤王之師,隻剩下了南方兩湖、兩廣的軍隊還未開赴到開封。
孤軍深入的金軍能擋住宋朝的勤王之師就已經極為不易,哪還有餘力去攻城!
一直沉默的粘罕怒喝一聲“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知道的是我們圍困了敵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被敵軍圍困在東京。”
震住了一群年輕女真將領,粘罕望向耶律懷義,問道“你有何事稟報?”
耶律懷義連忙回道“國相,參與屠城的將士中了南蠻子埋伏,一群南蠻子在太學一邊奮戰,一邊縱火,拖著大金將士一同葬身火場。逃出者寥寥無幾。”
話音剛落,屋內傳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一直閉目養神的斡離不睜開充滿血絲的雙眼,低沉感慨道“血肉山河,非我族固有啊。”
其他女真人也驚歎的倒吸涼氣,金兀術感慨道“宋朝君臣軟弱怯懦,但這底層百姓,卻著實是忠貞熱血。點火,死戰不退,怕是我大金族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設也馬嘲諷道“淨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東路軍又要宣傳那套以宋主製宋人的說辭了。”
耶律懷義默默低頭,眼觀鼻,鼻觀心,最好這些女真人一直吵下去,永遠別關注到自己。
不過就內心而言,耶律懷義是真的讚同東路軍的主張。眼前金軍南侵的一切戰略目標都已達到,若以宋主製宋人,能夠結束戰事,是最好不過。
契丹人是再也不想進東京城,與這座城市中的百萬軍民血肉消磨了。
國相粘罕沒有參與一群人的爭吵。跟斡離不一樣,他壓力也是極大。
放走了宋主,主要責任雖然是斡離不。但當初他粘罕也是點頭同意的。
隻能說,宋主當初提出的建議,任何金朝官員都不能視若無睹。
可是,誰也沒想到,宋主返回東京之後,態度會發生如此堅決的轉變。
而且也沒有人能夠預料到,幾天而已,局麵就從無往不利,墜落到了如此惡劣的地步。
思慮了片刻,粘罕沉聲說道“戰場瞬息萬變,誰也不能未卜先知。但我大金將士,勇敢善戰,必能以鐵騎弓刀,逆轉形勢。”
“自太祖起兵以來,局麵比如今惡劣百倍者,比比皆是。各部自己收拾殘局,重整局勢。”
話音未落,斡離不已重重起身,握著刀柄轉身離去。緊接著大量東路軍將士整齊起身,鎧甲撞擊聲鏗鏘沉重,密集的跟隨在斡離不身後向殿外走去。
走到門口,斡離不低沉的聲音傳來“我部勇士會掃清河北宋軍,驅散宗澤、康王。卻看你們西路軍如何擊退範致虛的二十萬步騎。”
步騎二十萬!
耶律懷義胸口沉重,這規模比東西兩部女真人合計還要多出數倍。
女真人又要分兵,又要圍困東京,又要攻城,還要擊敗這二十萬步騎。這勝率何其渺茫?
粘罕麵色沉重,說道“婁室提軍離去,就是應對範致虛這二十萬步騎去了。南蠻子就會妄言以誆天下。所謂二十萬步騎,隻是號稱而已,再拋去空餉,恐怕兵馬尚不足半數。”
耶律懷義唯唯諾諾,不敢反駁。即便去掉一半的水分,陝西宣撫使手中還是有十萬步騎,若打下潼關,一路東進,同樣致命。到時候宋軍裏應外合,圍城的金軍恐怕要麵臨一場慘敗。
粘罕語氣堅決,說道“為了防止宋軍裏應外合,必須果斷攻城,打的宋軍不敢露頭。所以進攻內城的重任,還是需要招討你一力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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