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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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奢華的魏王府。

    書房內傳來一陣陣瓷器破碎的聲音,府中的奴仆都遠遠地避開了。

    李泰紅著眼,喘著沉重的鼻息,一口一口地吞著最烈的燒春精品。

    烈酒傷肝,總好過傷心。

    平日總以從者如雲為傲的李泰,在朝堂上被他向來看不起的大兄,一句話就車翻了啊!

    再看看身邊,&nbp;&nbp;景從者,都是官宦子弟、中層官員,唯一的高官是老泰山、工部尚書閻立德,偏偏泰山在自己被彈劾時一言不發。

    發起彈劾的李承乾,阿耶本來還能糊弄一下,奈何王珪這老匹夫提起的降乘之議,&nbp;&nbp;直接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阿耶,&nbp;&nbp;是不是對本王有看法?”

    李泰瞪著魏王妃閻婉。

    閻婉輕無視滿地狼藉,對李泰嗤之以鼻,&nbp;&nbp;給自己倒了一杯燒春精品,有滋有味地細品“早勸過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偏偏聽不進去,以為這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

    “三品降乘,嘖嘖,不曉得你這腦子是怎麽長的。合著這意思,阿耶見了你都得降乘……”

    李泰的想法偏執,卻不代表他蠢,瞬間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降乘這餿主意,其實是在試探大臣們對李泰奪儲的支持度。

    結果很淒涼,沒人願意支持,就連嶽丈都不待見這逾禮的事情。

    或許李泰能懂爭寵,可他不懂人情世故,&nbp;&nbp;不知道在他眼裏並不起眼的降乘,實則觸及了大臣們敏感的底線。

    咋,&nbp;&nbp;你一後輩晚生,&nbp;&nbp;想騎到大家脖子上拉屎?

    如果李泰以前對這些大臣們施過恩,&nbp;&nbp;沒準還有人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沒有!

    李泰拉攏的人,不是中層官員就是官二代,沒有一個正當時的大員。

    是不想,也是不能拉攏這些重臣。

    如果李泰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如果可以耐心再等十年,這個方向也不能算錯。

    畢竟,中層官員可以晉升,紈絝子弟可以承嗣。

    可惜,李泰沒有那麽多時間!

    李承乾還沒有使出最犀利的撒手鐧——逼迫就藩!

    即便如此,李泰也明白,自己逾製不去就藩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三年之內,不能奪嫡,怕隻能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就藩了。

    甭管是不是大兄繼位,新皇都不會讓他過好日子的。

    奪嫡,如逆水行舟,&nbp;&nbp;不進則退。

    不,&nbp;&nbp;是不進則死!

    隻要開啟了第一步,&nbp;&nbp;就再沒有退路了呀!

    ……

    東宮,&nbp;&nbp;顯德殿。

    衝泡好祿脿茶的阿融,微微緊張地望了茶座上的李承乾一眼,臀大肌略為繃緊。

    柴令武瞪了阿融一眼。

    想啥好事呢?

    即便大表弟不走尋常路,也不是你這號歪瓜裂棗能入眼的。

    不看看自己,在柴家莊吃成啥樣了,都長殘了!

    球形也是一種身材!

    要不是柴躍老管事及時找官媒給阿融說了親事,在李不悔的首肯下成了親,這貨以後怕更難有人看上。

    李承乾接過茶杯,輕輕嗅了嗅淡雅的香氣,慢慢抿了一口,臉上流露出愜意的笑容。

    從貞觀六年起,除了阿娘的痊愈,李承乾從未如此舒心過。

    壓抑得太久了啊!

    好在李承乾雖得意,卻未忘形,很快向柴令武請教“表兄,長孫澹推去秘書監很順利,房相加太子少師也在情理之中,可魏相加太子太師,吾未看得明白。”

    “魏相為人方正,不苟言笑,對孤亦未必有多少好感,為何會同意成為太子太師?”

    不同於房喬的掛名,魏徵成為太子太師,等於是正式為東宮站台了啊!

    柴令武輕輕啜了一口茶水“能想到這一節,說明你還沒昏頭,可以搶救一下。魏徵立場端正,恪守禮法,有點老夫子的感覺。”

    “他出任太子太師,維護的不是你,而是嫡長子繼承製。他說話可能難聽些,卻沒啥惡意,這個你要與前麵趕走那些人區分開來。”

    魏徵的脾氣確實剛直。

    最大的問題是,東宮不可能每次都把那些僚屬趕走了,適當的妥協得有。

    至少魏徵沒有壞心眼。

    李承乾放下茶杯“孤並非不知好歹之徒,魏相若公正,孤自當以師禮相待。偶有言辭冒犯,但非於誌寧等肆意汙蔑,孤豈能不垂手聆聽教誨?”

    柴令武大口飲盡熱茶“寺、坊、率,詹事府已經下了符文,全麵實行連坐製。一人犯事,十人坐死,事先檢舉者可得赦免。”

    連坐製這東西,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了幾千年,自有其原因。

    殘不殘忍?

    殘忍。

    對被連坐者公不公正?

    不公。

    有沒有冤魂?

    數不勝數。

    然而這終究是最便捷、成本最低廉的防範手段。

    連坐製下,每個人都需要瞪大眼睛,舉著放大鏡,細細地查看同僚的一舉一動,一些小毛病可以無限推演。

    人人自危之時,偽裝得再好的人都難免會露出馬腳。

    特殊時期,這個方法確實管用,卻不能長期施行。

    否則,人會崩潰,會出現太多難以預料的事。

    李承乾並不同情這些屬官,畢竟當初那些魑魅魍魎的潛入,嚴格地說,現在的屬官也需要背負責任的。

    真以為站在東宮的險地上,一句“不知情”就可以全部推卸掉嗎?

    “東宮之事,殿下自己用心經營,否則日後怎生經營天下?”柴令武起身。“臣畢竟還兼著鴻臚寺的差事,那頭也需要用心。”

    李承乾飲盡茶水,聲音苦澀“其實,吾知道,陛下從頭到尾都想易儲,青雀那蠢貨不過是前驅。孤,了不得是戾太子第二,到時候別人再假惺惺地撒上幾滴眼淚,太廟裏嚎幾聲就是了,世人還得稱讚仁義、愛子,哈哈!”

    “天大的笑話!在這種人眼裏,真會有‘愛’麽?”

    柴令武歎了一聲,僭越地拍了拍太子的肩頭。

    大表弟成熟了,看清帝王家所謂的親情了,難免倍受打擊。

    “臣不許太子內宮的人入外宮,太子可得克製啊!”

    這句話的真實用意,是告訴大表弟,不要再對稱心抱有幻想。

    李承乾苦笑著伸出左手,然後再伸出右手。

    柴令武秒懂,繼而在太子苦笑的麵容前,放聲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