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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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延陀的使者,換了。

    乙失統特勒被換回草原,新來的使者是真珠毗伽可汗乙失夷男之子乙失大度設,乙失統特勒的親侄子。

    乙失大度設敏銳地感覺到,薛延陀使團在四方館不受待見,稍事詢問了一下留守人員,便知道乙失統特勒的作為。

    嚴格地說,叔父的作為,算不上致命的錯誤,隻是將薛延陀的不滿表達出來而已,還頗有餘地呢。

    要說問題,不過是因為大唐新上任的鴻臚寺少卿,太剛太直,絲毫不顧忌可能導致薛延陀與大唐啟邊釁。

    細細地品著在薛延陀重金難買的燒春精品,乙失大度設齜牙一笑,看向身邊一名唐裝中年男子“宋忠,我總覺得這個鴻臚寺少卿,有點刻意激怒薛延陀的感覺。”

    宋忠品了一砣曉月樓帶回來的肉丸子,飲了一杯燒春精品“是真激怒也好,逼迫薛延陀退讓也罷,反正現在的薛延陀,是隻能幹齜牙的小狼崽子,需要時間成長。那麽,除了認錯,除了退讓,你能做什麽呢?”

    乙失大度設神秘地笑了一下,提起酒壺,臉色卻變了“你少喝點!酒量不行,還會酒後胡來!莫不是忘了,上次你喝馬奶酒,醉到莫名其妙睡馬廄,身邊就是嘔吐物!要不是我有事找你,怕那天你就凍斃了!”

    宋忠擺了擺手“我這號爛人,死哪裏不是死?死床上也不比馬廄裏高尚。無根之人,路死溝埋。”

    宋忠原籍中原,現為薛延陀效力。

    從五胡亂華起,北方胡漢雜居,有衝突、有廝殺、有盤剝,可也有融合,固然有大量的胡人在大唐效力,也少不了漢人為胡人國度效力。

    為突厥頡利可汗出謀劃策的趙德言,可是鮮活的例子。

    何況,宋忠是昔日竇建德部眾之後。

    當年平河北竇建德部,李淵下的手比較黑,所以劉黑闥卷土重來時,從者如雲。

    後來收複人心,大唐都花了好些精力。

    ……

    東宮溜達了一圈,柴令武滿意地點頭。

    亂世用重典,隻要刀子磨得夠光亮,絕對能嚇跑魑魅魍魎。

    顯德殿旁的池塘裏放養了一群鯉魚、幾條泥鰍。

    幸好東宮的泥鰍,尋常是沒人敢弄吃的。

    那些不合時令栽種下去的藕,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也是個未知數。

    但是,東宮外宮的氣息再沒那麽陰暗,在被檢舉出十餘人之後,東宮的精氣神莫名其妙地漲了一截。

    當然,比較幽默的事發生了,這十餘名被檢舉者,經過詳細的盤查,全部都是無辜,就是習性有點與眾不同,甚至有人隻是平時不遭待見而已。

    王玄策赫然在列,被檢舉的原因是私自書寫文書。

    烏龍歸烏龍,這樣偶爾篩一篩,東宮裏隱藏的臭蟲才無所遁形。

    大表弟的臉上,容光煥發,強烈的自信重回身軀裏,舉手投足都是氣度。

    當年的李承乾,之所以當上太子,除了嫡長子的身份,還因為這份帝王之相。

    “大唐百廢待舉,宜休養生息,恢複國力,不應大肆擴張。”

    魏徵在顯德殿中給李承乾講課,同時在灌輸自己的觀念。

    李承乾對此並不是太認同“太師之言,有一定的道理,卻有以偏概全之嫌。大唐如今,陛下是能征善戰的將帥,朝中猛將如雲,兵鋒睥睨天下,雖國力有些疲乏,卻不失為開疆拓土的最佳時機。”

    “陛下千秋之後,下一任帝王,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與陛下這等馳騁沙場的百戰名將相提並論,開拓之心必然稍缺。”

    “若不趁此良機恢複舊漢榮光,日後還有機會嗎?”

    魏徵身子挺得筆直“殿下之言差矣!中原大地從滿目瘡痍的前隋到恢複生機,滿打滿算也才二十年,人口尚不及隋末,打突厥、吐穀渾是不得已而為之,並不意味著國力能支持擴張而不傷民!”

    “楊廣前車之鑒尚在,殿下不可重蹈覆轍!”

    貞觀老噴子魏徵,並不因為李承乾的身份而有所顧忌,唾沫星子依舊四濺。

    微微奇怪的是,向來極度厭惡東宮屬官將自己與楊廣相提並論的大表弟,似乎對魏徵的話並不反感,隻是認認真真地從學術角度辯駁。

    當然,閱曆尚淺的李承乾,肯定是辯不過魏徵的,情急之下拉起了外援“表……少詹事,你來評判一番。”

    柴令武輕輕搖頭“評判,臣是沒那個能耐。不過,倒是可以說說一點淺見。”

    “太子也好,太師也罷,所言皆有一定的道理。所以,臣以為可以暫且拋開這兩個角度,從新的角度去論證。”

    “說大事,不可不看輿圖。極西之地,麥加為源,大食的擴張如火如荼;西南高原,吐蕃大有一統高原之勢,若其一統,居高臨下,大唐當如何自處?”

    “西域之地,西突厥沙缽羅咥利失可汗與乙毗咄陸可汗以伊列河為界,無瑕顧及西域。若是畏手畏腳,待西突厥一統,或是吐蕃下高原,大唐便失卻主動。”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到時候大唐處處受製於人,到處被動挨打,所付出的代價,將是現在動刀兵的百倍。”

    在這方麵,魏徵確實目光不夠長遠。

    《舊唐書》記載,滅了高昌之後,李世民在高昌故地設置州縣,魏徵以“終不得高昌撮穀尺布以助中國,所謂散有用而事無用”為由勸諫。

    幸好,李世民沒有聽從他的意見。

    否則,放麹智盛回高昌,無非是多一個藩國而已,大唐可就成了白幹。

    “太師最擔心的,無非是出征的靡費。以西域之富庶,打下來絕對穩賺。”柴令武終結了話題。

    魏徵的擔憂,是如貞觀四年滅突厥之戰一般,戰爭是打贏了,當年的好些行當差點無以為繼,險些重現漢武光景。

    然而西域終究不一樣,占據了絲綢之路的地利,西域各國的富庶讓人垂涎三尺,大唐出兵,絕對隻賺不賠。

    現在,欠缺的,隻是一個師出有名的“名”。

    畢竟麹文泰之前的作為雖然略過了些,以此滅國,還是稍微欠缺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