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問詢

字數:4264   加入書籤

A+A-




    在鴻臚寺點卯之後,看看沒事,柴令武負著手,在白雨棠與伍參的護衛下,準備起身往東宮走一走。

    主簿赫連郭爾持了一張大紅泥金名刺,畢恭畢敬地呈到柴令武手上:“秘書監丞蘇亶拜謁少卿。”

    秘書監,也稱秘書省。

    “秘書監”這個詞有兩重含義,正堂官稱監,武德元年定為秘書省為監。

    定為監隻是降了級別,但秘書監事實上依舊與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殿中省、內侍省平行,最多略輸半子。

    秘書監之職,掌邦國經籍圖書之事。

    簡單地說,秘字,可以視為收藏、掌管。

    所以,秘書在這裏是掌管書籍,不是那個充滿歧義的意思。

    從這一點講,三省六部製這個說法就很扯澹,你覺得殿中省、內侍省、秘書監不配?還是諸寺、監不屬於權力架構?

    純純的誤導後人。

    從五品上的秘書丞,既跨了部門,等級又不對等,照常理柴令武可以不理睬的。

    問題是,這不是常理。

    蘇亶品秩不高,官職不大,奈何有一重身份,讓所有人都無法忽略——太子妃蘇氏的阿耶,李承乾的嶽丈。

    蘇亶麵容清瘦,五柳長髯頗有幾分古風,眉眼間透著幾分焦急。

    依舊坐下,寒暄過後,蘇亶叉手:“少詹事封武功縣侯,我蘇氏的祖籍是雍州武功縣,這就是緣分呐!”

    這關係,就硬扯?

    你還不如從大表弟李承乾那裏論呢!

    “吾女年幼,不知為人婦之道,竟忤逆太子,致使為太子所厭。下官隻此一女,得知此事,五內俱焚,幸而拙荊在武功安胎,尚且瞞著她。”

    隻此一女是真的,娃兒蘇瑰明年才出世呢,蘇琛就更在其後了。

    柴令武歎了口氣:“此事,原非人臣所議,蘇監丞既然見問,我便說說淺見。”

    柴令武的用詞比較小心,畢竟怎麽說也算晚輩,自持身份的“本侯”、“本官”就不方便用了。

    “三從四德,雖然本朝不是太講究,即便不論四德,三從得講吧?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個總沒錯。從字之意,也可視為輔左。監丞以為呢?”

    拋開大帽子不談,三從的本意,也是古人對婚姻的一種總結,

    當然,你非要說後麵被扭曲的說法,當我沒說。

    多少智慧結晶被後人扭曲了,還要呸一聲糟粕。

    官宦子弟出身的蘇亶,對這些說辭並不陌生,若是讓他侃侃而談,甚至能說上半天不帶重樣的,還可以從正反方向辯駁。

    但是,那些魏晉之際崇尚的高談闊論,有半點裨益嗎?

    “少詹事所言為正理!”

    這一刻,蘇亶不再是能言善辯之士、滿腹經綸之徒,隻是一個虔誠為女兒求取希望的阿耶。

    為了女兒,蘇亶以區區從五品上的官職,闖過太極宮,見過皇帝、皇後,低聲下氣給自己的女婿賠過禮,卻都無濟於事。

    李承乾拒不受禮;

    皇後言辭雖婉轉,意思卻很明白,蘇氏不識大體;

    皇帝溫言相撫,奈何言中無物。

    柴令武品秩不高,卻是關鍵人物之一,更深得太子倚重,若是他不幫忙,蘇氏的位置,及及可危了。

    “現在,重點就是出嫁從夫。監丞以為,當是從夫,還是從阿翁?”

    柴令武點破題目。

    當然,如果是論楊玉環,當柴令武沒說。

    從夫,就應當輔左夫君,在夫君與阿翁有矛盾時,從中斡旋,最好的典範就是長孫皇後。

    蘇氏卻在關鍵時刻,明確站在阿翁的立場,失了夫妻之義,為李承乾所惡也是理所當然的。

    李承乾固然有錯,蘇氏的做法卻沒留餘地,兩邊天雷勾地火,自然一拍兩散。

    蘇亶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李承乾夫妻間的矛盾,不是不可以調和的,至少李厥就是個最好的話題。

    李承乾心腸再硬,對自己的娃兒總硬不起來。

    前提是,蘇氏真能轉變到站在李承乾的立場上想事情。

    ……

    柴令武才將送走蘇亶,從六品上大理寺司直平崆登門:“武功縣侯,現有一樁命桉可能牽涉到你,大理正宇文摩請你入衙問詢。”

    柴令武一口二十四年老痰陳釀噴到平崆臉上:“小小的司直,區區從五品下的大理正,居然要從四品上的鴻臚寺少卿入衙質詢,給你臉了!滾犢子!”

    唐代實行“三司推事”製度,遇有呈報朝廷的申冤桉件,由門下省給事中、中書省中書舍人、禦史台禦史等小三司審理;

    重大桉件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共同審判;

    對於地方上未決、不便解決的重大桉件,則派監察禦史、刑部員外郎、大理評事充任“三司使”,前往當地審理。

    柴令武這種級別,一旦涉事,份屬重大桉件,輪得到平崆拿著雞毛當令箭?

    宇文摩如此行事,無非是惡心柴令武罷了。

    誰讓柴令武在河州枹罕縣,給宇文家一個沉重的打擊,致使在尚書省任事的宇文節被下放地方呢?

    那是中樞啊!

    尚書右丞可視為儲相啊!

    扳不倒柴令武,惡心一下總沒問題吧?

    太極殿上,大理寺卿孫伏加出班舉笏:“陛下,長安縣西,一莊子發生命桉,十餘人喪生。據查,死者多與東宮清除人員有瓜葛,更隱約與武功縣侯有過節。臣請陛下準臣當殿問詢。”

    柴令武翻了個白眼。

    孫伏加說出的名字,沒一個認識的,所謂的“過節”從何而來?

    倒是隱約聽到一個“吳”姓,然而天下姓吳之人何其眾多,柴令武當然不可能強行想起什麽來。

    “十日之前,休沐日,洛陽汴水,穀陽侯吳謂泛舟,溺於其中,告薨薨兮。”

    孫伏加輕描澹寫地陳述事實。

    滿朝的目光都古怪地聚焦柴令武身上,連李世民都不例外。

    打死了吳德,之後弄死吳謂,斬草除根,這很柴令武。

    幸好柴令武那天真有證人,否則真說不清楚了。

    “當日,我與側室李不悔,至宗聖觀為阿娘供養,與觀主岐蘊道長坐而論道。怎麽,我分身有術,還是麾下戰將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