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你不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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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司直來得飛快。

    一來平康坊與皇城距離不遠,二來大理寺已經有一名大理正、一名司直因他而“右遷”到營州,麵對隨時可能出現的高句麗人、契丹人、奚人,沒人再想右遷。

    “大理寺司直景井,見過柴少卿!”

    司直叉手,身後的兩名司直史、六名獄卒立刻凶惡地將兩名武生拿下,凶器白纓槍收了起來。

    如果不涉及官員,    這案子,就是個屁大的事情,大不了你打回來嘛!

    可惜,到了官員身上,算你倒黴,上綱上線實屬正常。

    而且,你白纓槍脫手,為啥不朝別人刺,    偏偏朝柴令武刺?

    這年頭,很多證據,其實就是自由心證,沒得餘地。

    說你有罪,你就有罪,無罪也有罪。

    何況,這事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呢?

    柴令武一指模樣狼狽的萬年縣尉:“這名縣尉,很奇怪,本官不遇刺,他不出現;遇刺數息,他便出現了。勞煩大理寺好好問問,本官不相信有那麽巧的事。”

    縣尉忙不迭地叫冤,隻可惜沒人理會,司直史滿臉嫌棄地拿人。

    那麽巧的事,你說冤,鬼都不信。

    “這些人……”景井的三角眼往萬年縣捕班衙役身上掃。

    衙役們頓時覺得渾身冰冷。

    同行何苦為難同行?

    柴令武起身,拍拍景井肩頭:“都是苦哈哈在底層打轉的,    上官說啥就是啥,    你覺得有多少意思呢?就是拿去榨了,也出不了什麽油水。”

    景井的麵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這幫瓜皮真幸運。”

    真到了大理寺,有官身的還不便隨意施刑,吏嘛……

    萬年縣衙役全部站正,恭恭敬敬地對柴令武叉手。

    柴令武隻是隨口一句話,他們就免了一場牢獄之災。

    “哦,忘了告訴你,曉月樓與江夏郡王再無瓜葛了。”

    狐朋狗友高文敏最後補充了一句。

    柴令武費了點勁,才把這意味深長的話消化了。

    “以後,便再也不用來曉月樓了。”

    柴令武漫不經心的話,被各種自發演化後,四麵八方地吹向長安城各處。

    車水馬龍的曉月樓,很快變得門可羅雀。

    連縣侯在你家用膳都能遇險,耶耶小胳膊小腿的,更承受不起。

    事情並不複雜,大理寺審案的專業性毋庸置疑,很快就出了結果。

    兩名武生是受了他人指使,槍並未開鋒,最多能讓柴令武閉氣。

    而且,    事先他們並不知道柴令武的身份,想著無非是被報複,    打上一頓了事,誰曉得攤上這大事?

    武生交代,受人指使時,班主、曉月樓掌櫃隱約是知情的。

    縣尉,則是受人請托去圓場,隻是壓根想不到,他的出現,越發讓事情變大。

    消息一出,整個皇城轟動了。

    “江夏郡王,此事你怎麽看?”

    一些與李道宗不太融洽的大臣,幸災樂禍地發問。

    李道宗淡淡地回應:“坐著看。”

    隨即,有人爆出江夏郡王為人所迫,早已從曉月樓脫身。

    這一下,更有人詫異了。

    江夏郡王被奪產業,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曉月樓背後……

    你隻要想想以李道宗的身份,產業都能為人所奪,就知道這水有多深了。

    ……

    回興寧坊的路上,高文敏絮絮叨叨地為自己開脫。

    “耶耶對著漫天神靈發誓,若是事先知道這是個局,叫耶耶天打五雷轟!”

    柴令武嫌棄地呸了一口:“要不是看你當時起身,隻憑這兩片皮(嘴),才不希得信你!滾犢子,回你府邸,別總跟著耶耶!”

    高文敏立刻恢複了平日的跳脫:“呸!興你回巴陵公主府,就不興我回東陽公主府?”

    呃,倒真忘了這一節,東陽公主府同樣在興寧坊。

    “阿彌陀佛,貧僧惠恩,參見武功縣侯。”跌目(眼窩深陷)高鼻的僧人,孤身站立在通化大道上,擋住了柴令武的去路。

    白雨棠踏出一步,精神高度集中。

    白雨棠,是永遠可以信任的護衛,不是完全沒反應的女保鏢!

    柴令武的眼睛眯起,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別人不熟柴令武,高文敏可異常了解這位狐朋狗友的秉性,當即咆哮:“賊禿!你們刺殺縣侯還不滿意麽!來,從本官身上踏過去!”

    惠恩眼裏現出一絲茫然。

    不是,貧僧就是來理論,求縣侯高抬貴手的,跟刺殺有什麽關係?

    再說,貧僧是正經和尚,不是護寺武僧。

    “阿彌陀佛,貧僧自福應禪院而來,剛到此地,斷然與刺殺無關。”

    惠恩矢口否認。

    無論是僧是俗、是愚是智,誰也不喜歡被人潑一身髒水。

    柴令武製止了無意義的爭執:“那麽,和尚擋道,所為何事?”

    惠恩低歎:“聽聞縣侯建言朝廷,欲使沙門銓擇,令諸多釋子遠出大唐。貧僧欲請縣侯手下留情、口下積德。”

    柴令武微微一笑:“真是很奇怪,周武帝滅佛的時候,你們嫌礙著佛家發揚光大了。現在有讓你們光大佛門的機會,卻又推三阻四了。”

    “咋,是突厥不配聆聽佛祖的教誨麽?還是你們家佛祖連信徒都要挑挑撿撿?”

    “你不下獄,誰下地獄?”

    柴令武不屑去追究是誰走漏了消息,反正也是早晚間事。

    就是覺得有些惡心。

    惠恩震了一下,合掌一禮,退到路旁,喃喃地念道:“是啊,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當然,喊口號容易得很,牛皮隨時能吹上天,可真去苦寒之地,麵對好鬥的突厥人,誰也得好好掂量一番,有點情緒很正常。

    畢竟,出家人,首先還是人。

    是人,就得考慮安全、生活保障。

    柴令武與高文敏踏入興寧坊,柴令武掃了高文敏一眼。

    高文敏苦笑:“好了,知道了,所有與這事有關的寺廟,連耗子都不留下一隻。隻是,那些寺廟怎麽辦,任它荒廢麽?”

    柴令武負手前行:“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不聽白不聽。”

    高文敏苦笑搖頭。

    不管是哪個蠢貨策劃了這一手,這些寺廟都得承擔嚴重的後果。

    真是的,你們為什麽要飛這一槍,三槍不行麽?

    惠恩要是知道,因為自己的出頭,導致福應禪院僧眾全部當了偉大的勞動派遣工,不曉得會是什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