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詭異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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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立牧帶著徐誌穹來到了一座宅院,院子很寬敞,正房有兩層,一層是大廳,二層是臥房,左右還各有三間廂房,正門上掛著一塊匾額,叫中郎館。

    中郎館是六品判官在罰惡司的住所,因為六品判官叫索命中郎,所以稱之為中郎館。

    看看人家六品判官的宿舍,多有麵子。

    徐誌穹在掌燈衙門待了半個多月,直到現在,連小舍還沒給分配。

    不光有麵子,還有裏子。

    中郎館裏有仆人。

    錢立牧一揮手,兩名仆人衣著整齊,來到麵前。

    “生火,架鍋!”錢立牧吩咐一句,兩名仆人抬來一口八尺大鍋,添上水,生好了火,不多時,水麵熱氣騰騰。

    看來他是要幫我熬些藥湯,幫我完成晉升。

    可熬藥不需要這麽大的鍋,這麽大鍋藥,我也吃不下。

    錢立牧看著火候,覺得差不多了,轉臉看著徐誌穹道“下鍋。”

    “什麽下鍋?”

    “你!”

    “我?”徐誌穹看著大鍋微微一笑,轉身就跑。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這錢立牧竟如此狠毒!

    他到底是判官,還是閻羅殿裏的鬼差?對待同門,竟然也下得去毒手!

    徐誌穹關節滯澀跑不快,錢立牧上前一把將他抓住,丟進了鍋裏。

    “殺人啦!六品判官錢立牧!戕害同門,戕害同門!”徐誌穹在湯鍋裏奮力掙紮,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在這!

    錢立牧笑一聲道“水燙麽?”

    徐誌穹怒道“怎就不燙,你下來試試……”

    水還真就不燙,四十多度的樣子,泡著其實挺舒服。

    錢立牧讓仆人添了幾根木柴,聞著滾滾熱汽,又覺得少了些什麽。

    “拿些鹽和薑蒜來!”

    拿這些作料作甚?

    徐誌穹徹底懵逼了“錢大哥,你到底是要作甚?”

    錢立牧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包羊肉,蘸著薑蒜和鹽沫,邊吃邊道

    “判官修為分九品,每一品下段升中段最為關鍵,一如破繭化蝶,必須得經曆脫胎換骨的磨難,

    你剛入品,意與象之力皆在身外,到了九品中段,意與象將凝結於骨肉之中,以後再使用技能,不必念口訣,也不必想脈絡,信手即可拈來。”

    徐誌穹明白他的意思,升到九品中段,意與象將成為徐誌穹身體的一部分,技能的發動速度將大幅提升。

    “可為什麽要下鍋?”

    “這是你運氣好,”錢立牧摸著鍋沿道,“這口鍋,是一位墨家摯友送我的,能集火中的朱雀神力,助你盡快破繭。

    尋常時候,想從下段升到中段,你至少得靜養十幾天,如今泡在這鍋裏,長則三日,短則一日,即可完成晉升。”

    徐誌穹擦了擦汗水,泡在湯鍋裏總覺得不踏實。

    而且錢立牧對他也太好了,把晉升的法寶給他用,他到底有何企圖?這讓徐誌穹心裏更不踏實。

    他應該沒有害我的心思,以他的實力想要害我,根本不用費這麽多周折。

    可我也想不出他幫我的理由,不管怎說,眼下隻能聽他吩咐,找機會盡快離開這裏。

    “錢大哥,我想快些破繭,有沒有訣竅?”

    “有!意念越是集中,則破繭越快!”

    意念集中?

    在鍋裏煮著,怎麽集中?

    錢立牧提醒一句道“想一想能讓你心平氣靜的人,越快平定下來越好。”

    心平氣靜的人?

    徐誌穹先想到了大師姐。

    不行,大師姐太大了,很容易分散注意力。

    他又想到了林二姐。

    也不行,想到林二姐就想親一口。

    他又想到了夏琥。

    還是不行,徐誌穹對夏琥處處防備,一想起她就心神不寧。

    到底想誰好呢?

    徐誌穹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徐誌穹的心思徹底平靜了下來。

    他的意念高度集中,鍋裏的水花也開始慢慢翻騰。

    “這麽快?”錢立牧有些驚訝,作為一個剛入品的年輕人,徐誌穹對意念的操控不該如此熟練。

    其實他不明白徐誌穹的訣竅。

    通過想念某個人來平定心思,本身就不算一個好方法,無論對這個人情深意切,還是恨之入骨,想念的過程中都會擾亂心緒。

    徐誌穹想象的是一個場景,準確的說,是一種境界。

    他想象自己身處在勾欄裏,正在看舞娘的表演。

    此刻他心無旁騖,全無半點雜念。

    時間在他的意念之中已經靜止,隻要勾欄不散場,看上三天三夜也無妨。

    半個時辰之後,水花沸騰,徐誌穹出鍋了。

    錢立牧張著嘴,半天閉不上,嘴裏的羊肉都掉在了地上。

    “小兄弟,為兄我也算有些天賦,當年升九品中的時候,卻在這湯鍋裏泡了四個時辰,你半個時辰就破繭了!”

    徐誌穹謙遜一笑“錢兄謬讚。”

    錢立牧吩咐仆人給徐誌穹準備了一身幹衣裳,又幫徐誌穹把濕衣和隨身物品包裹好。

    那兩個仆人不敢動徐誌穹的燒火棍,錢立牧也不敢動。

    “小兄弟,這東西是哪位前輩送給你的?”

    徐誌穹低下頭,沒說話,他不能報出道長的名字。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道長的名字。

    錢立牧道“你不願說,我也不問,憑你這身好天賦,也難怪會得到高人賞識。”

    徐誌穹連連擺手道“錢兄羞煞我,我哪有什麽天賦。”

    “賢弟不必過謙,在賞勳樓,你處在化蛹的關頭,身體不能行動,卻還和孫俊福周旋了那麽久,足見你天賦非比尋常。”

    這算是天賦麽?這算求生欲吧?

    徐誌穹憨憨笑道“原來錢兄一直都看護著小弟。”

    錢立牧道“我一進門便看到了,可你一語不發,想必是信不過錢某,錢某也不想惹你生疑,所以故意先行離去,卻又覺得放心不下,姑且在賞勳樓外多待了一會。”

    徐誌穹連聲道謝“多謝錢兄屢次相助,這番恩情,小弟……”

    “不要說什麽恩情,”錢立牧擺擺手,“還是那句話,且向那位高人多提提我名字,錢某已是感激不盡,兩度相逢,錢某還不知道賢弟的名字,賢弟應該有判官之名了吧?”

    “有!”徐誌穹鄭重回答,“判官之名,馬尚峰。”

    錢立牧看著徐誌穹,森森殺氣漸漸襲來。

    這是怎地了?他生氣了?

    生哪門子氣呢?

    錢立牧壓低聲音道“看來賢弟知道我在凡間的身份。”

    徐誌穹愕然道“此話從何說起?”

    錢立牧又道“我性情灑脫,不拘於俗禮,於煙花之地頗有眷戀,可賢弟何故出於相譏?”

    徐誌穹明白了,這位錢兄喜歡風月之所,他以為徐誌穹在故意罵他。

    “錢兄,你誤會了,我這名字就是那位高人起的,取崇尚高山險峰之意。”

    “原來是這麽個馬尚峰……”錢立牧沉吟許久道,“這個,賢弟,你若是與那高人有深仇大恨,就不要在他麵前提起我了。”

    ……

    四更時分,徐誌穹回到了家裏,把濕衣打開晾在院子,又把剩下的功勳拿了出來。

    之前剩下二十八顆,又從孫俊福手上搶來了十八顆,一共四十六顆。

    徐誌穹取來一壺水,一粒一粒把金豆送進了嘴裏。

    九品中的體魄大不一樣,徐誌穹吞的一點都不費力,吃下了功勳,調息片刻,徐誌穹把舞娘陳九兒的一縷頭發拿了出來。

    答應老孟的事情還沒辦呢。

    徐誌穹要這綹頭發,自然不是去找童青秋算卦,這要是能算得出來,童青秋也不用賣藥丸了。

    他是要帶著這綹頭發去小黑屋。

    集意於丹田,連具三次騰躍入雲之象。

    換做以前,這套操作至少要兩次呼吸的時間,而如今的徐誌穹隻是眨了下眼睛,一秒鍾不到,已經身處小黑屋之中。

    控製意念,就和控製手腳一樣靈便,這就是九品中段帶來的質的變化。

    “道長,你在嗎?你還睡著嗎?”

    呼喚幾聲,不見回應,徐誌穹隻能自己操作了。

    按照道長教給他的方法,把意念集中在某個場景,攥緊那綹頭發,就能用頭發的視角複現那段場景。

    徐誌穹先從當晚喝止判官的場景入手,因為當時他在場。

    畫麵嚴重抖動,從頭發的視角來看,宦官的衣袖確實有一處破口,但看不清破口裏麵的情形。

    接下來徐誌穹和宦官對戰,陳九兒脫離了宦官的控製,頭發的視角也就失去了作用。

    得往前追溯一點,可怎麽追溯呢?

    之前能看到黑狗的種種畫麵,是因為徐誌穹事先在孽鏡台上看到過黑狗的罪業。

    至於陳九兒此前如何與那判官撕打,徐誌穹沒見過,隻能完全憑想象。

    按照陳九兒的描述,她出門解手,遇到了宦官,那就先從解手開始想象……

    不行,徐誌穹對這一流程不是太熟悉。

    接著往下想,她遇到了男子,男子說是她夫君。

    這個好想一些,具象之力在眼前徘徊,漸漸有了些模糊畫麵,證明徐誌穹想對了方向。

    再接下來,宦官強行擄人,動作很容易想象,畫麵變得更加清晰了。

    關鍵部分到了,陳九兒咬了那宦官一口。

    咬一口,怎麽咬的?

    想想陳九兒的嘴和牙,想著咬人的動作。

    畫麵出來了,陳九兒沒咬中宦官,但咬破了他的衣服。

    沒錯,就是這道口子,徐誌穹看見了,在臂彎處有一道怪異的疤痕。

    這疤痕的形狀真不好描述,難怪陳九兒一直想不起來。

    畫麵結束,徐誌穹離開了小黑屋,小黑屋對體力的消耗實在太大了。

    疤痕的形狀曆曆在目,徐誌穹可以隨時畫給武栩看。

    但他不能畫,一旦畫出來,就解釋不清楚了。

    得讓陳九兒畫,得讓陳九兒自己想起來。

    怎麽才能讓她想起來?

    得仔細想一個萬全之策。

    五更時分,徐誌穹坐在瓦市臘梅棚子裏,靜靜的思考著對策。

    且看戲台上的紗裙慢慢飄了起來,徐誌穹笑了。

    萬全之策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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