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暗室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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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一隻老鼠鑽進臥房,和徐誌穹確認了一下眼神,把撿來的幾粒米飯,留在了徐誌穹手邊,隨即鑽進了鼠洞。

    徐誌穹回魂了,他睜開,發現顏鳳茹正睡在自己身邊。

    看來昨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徐誌穹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被束縛已久的靈魂,準備再補一覺,剛睡了半個多時辰,卻聽有人叩門道“顏樂師,徐公子該走了。”

    顏鳳茹睜開眼睛,披上衣衫,蹬上鞋子,打開房門,麵無表情道“公子,慢走。”

    徐誌穹能理解顏鳳茹的心情,他也不敢多說,趕緊出了房門。

    武栩正等在樓梯口,辛楚挽著武栩手臂,戀戀不舍。

    見徐誌穹出來了,知道武栩要走了,辛楚握著武栩的雙手,脈脈含情道“郎君,何時再來?”

    武栩微微笑道“很快,你且等我。”

    兩人下了樓,到了門前,武栩掏出一錠銀子給了看門的夥計。

    一錠銀子五十兩,這是武栩和徐誌穹昨晚的花費。

    多麽?

    不算多。

    在鶯歌院這種地方,一位閣主加上一位樂師,給一百兩都不算多。

    可夥計不收武栩的銀子“客官,我們閣主吩咐了,不能收您二位的花粉。”

    武栩皺眉道“這是什麽道理?”

    夥計搖頭道“您就別跟我講什麽道理了,我隻聽閣主的吩咐。”

    閣樓上,辛楚癡癡的看著武栩的背影,顏鳳茹在旁道“那男人有那麽好麽?”

    辛楚長歎一聲“整個大宣國,想必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的男子。”

    “他叫什麽名字?”

    辛楚搖頭道“他不肯說,但我猜得到。”

    顏鳳茹眨著大眼睛道“這都能猜到?且說來聽聽。”

    辛楚一笑“我為何要跟你說?昨晚那俊俏小子與你如何?”

    顏鳳茹苦笑一聲道“人家睡了,一進我屋子,什麽都沒做,早早就睡了。”

    辛楚訝然道“我看那少年相貌憨直,你是不是操之過急,把他給嚇壞了?”

    “我急甚來我急,人家根本不理會我,睡得那叫一個熟!”顏鳳茹連連搖頭,似乎有說不出的苦水。

    兩人正在閑聊,院子裏的大管家來到辛楚麵前“辛閣主,有客人見您。”

    辛楚皺眉道“這哪是見客的時辰?”

    管家上前耳語道“那位客人姓梁,他一定要見你。”

    辛楚輕歎一聲,點點頭道“容我稍作漱洗,即刻就去。”

    ……

    武栩和徐誌穹騎著馬,一路渾渾噩噩回了衙門。

    徐誌穹一天一夜沒睡,沒有精神也在情理之中,為什麽武栩也這麽疲憊?

    他不是陪著那閣主歌詠了一夜嗎?應該容光煥發才對呀!

    其實武栩也沒睡,前半夜陪著辛楚歌詠,在不借助武力和藥物的情況下,讓辛楚脫力入眠。

    後半夜,武栩把樂院十二座閣樓查了個遍。

    他早就盯上了鶯歌院,也帶人來查過幾次,這地方實在不好下手,在查探過程中有不少遺漏。

    讓徐誌穹查的那四座閣樓,都是此前遺漏的地點。

    至於樂院,因為武栩身邊沒有絕對可靠而又懂得音律的人,所以整個院子都沒查過。

    昨晚終於有了機會,武栩一個人把整個樂院查遍了,卻沒有一點線索。

    回到明燈軒,武栩打了個哈欠道“有查到些什麽?”

    他對徐誌穹並不抱有希望,昨晚徐誌穹沒被發現已屬萬幸,沒想到徐誌穹點點頭道“有。”

    武栩一怔,看徐誌穹一路迷迷糊糊,沒想到還真有收獲。

    “千戶,我在揮翰閣第四層找到一間暗室,就在閣主的房屋東麵。”

    武栩麵露喜色“你是怎麽找到暗室的?”

    徐誌穹早就想好了托詞“我在閣樓外麵估算了一下房屋的尺寸,等潛入到閣主房間裏之後,發現她的房間比外麵看上去要小一些。”

    說話間,徐誌穹拿過筆墨,把暗室的大致位置畫了出來。

    “從裏外的格局尺寸判斷,那座暗室就在這裏,我在閣主的房間裏看了一下,這麵牆上有個鼠洞,裏麵漆黑一片,但從風聲判斷,牆背後是一間屋子,很大的屋子。”

    武栩難掩喜悅“好小子,不枉我信你一回,你進了閣主的房間,守門的夥計和閣主都沒有察覺嗎?”

    這是一處軟肋,他們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為當時的徐誌穹是一隻老鼠,這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徐誌穹隻能解釋道“屬下做的小心,趁門子睡著的時候進了閣樓,在閣主的屋子裏也沒出半點動靜。”

    “我果真沒有看錯你!”武栩煮了壺熱酒,與徐誌穹對飲了幾杯。

    “白天好生休息,今晚還要隨我巡夜。”

    徐誌穹道“還是去鶯歌院麽?”

    武栩搖頭道“今夜卻要換一家,大宣京城裏,叫院的地方沒幾家,你猜猜咱們要去哪?”

    “叫院的地方……”這還真把徐誌穹問住了,這個級別的場所,不在他熟悉的層次之內。

    正思索間,綠燈郎肖鬆庭走了進來“千戶,翰林學士承旨曾士斌前來拜訪。”

    翰林學士承旨,翰林院的主官,別稱“翰長”、“學士院長”,他來作甚?

    不用問,肯定也是想打探武栩和周開榮之間的衝突。

    武栩煩躁的喝了一口悶酒,他把事情處理的如此謹慎,卻還有一堆甩不開的羅亂。

    徐誌穹還在思考剛才的問題,除了鶯歌院,還有哪些地方有資格稱之為院?

    “翰林院算麽?”徐誌穹真誠的問道。

    武栩剛喝到嘴裏全都噴了出來,肖鬆庭一臉費解“誌穹,你剛說翰林院算什麽?”

    徐誌穹道“千戶剛才問我……”

    “誌穹啊,”武栩打斷了徐誌穹,“你先回小舍歇息,切記,今天絕對不準離開衙門。”

    又不讓離開衙門。

    不讓離開衙門就不能去罰惡司,今天又不能兌換功勳。

    徐誌穹躺在小舍的床上,思索著昨晚的見聞。

    鶯歌院裏用密室囚禁著十三個人,到底是什麽人?

    武栩調查鶯歌院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徐誌穹很想把暗室裏的陰陽法陣告訴武栩,但是他不能說,因為這事說不清。

    徐誌穹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隱約覺得武栩正在和一夥非常強大的勢力對抗,可又不知道武栩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黨爭?武栩對政事好像不是太關心。

    私怨?徐誌穹對武栩的私生活一無所知。

    皇命?皇帝有可能向掌燈衙門直接下命令,但鍾參不應該不知情。

    武栩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他幫過我,我為他做事也是應該。

    但做事必須要做個明白。

    眼下正是清晨,不少提燈郎剛回衙門,人多眼雜,徐誌穹且在小舍好好睡了一覺。

    到了午後,衙門徹底清靜下來,徐誌穹也睡醒了,決定去一趟小黑屋。

    他手裏拿著兩樣東西,一個是從範寶才衣服上的碎布,上麵還殘留著一點白色的粉末。這點粉末是梁玉明彈在範寶才身上的,徐誌穹不敢碰,他懷疑這就是讓範寶才變成蠱人的原因。

    另一個是昨晚在老鼠洞裏撿來的米飯粒。

    徐誌穹先拿起了米飯粒,這幾粒米飯的線索更容易追溯。

    首先要有合理的推斷,然後再用足夠精確的想象。

    這幾粒米飯是送飯的時候灑落的,有人給暗室裏的人送飯,一共十幾個人,肯定不能用食盒,應該用大木桶。

    想一想米飯在飯桶裏的模樣,徐誌穹的眼前出現了些許輪廓,徐誌穹推理的方向正確。

    畫麵一開始有一點搖晃,一下震顫過後,徹底平穩下來。

    這也很好推測,一個人提著木桶來到了暗室門口,先把木桶放下,再把暗室打開,再把木桶提起來。

    猜的沒錯,木桶平穩了一小會,又開始晃動,震顫過後,再次平穩。

    這人已經進了暗室,把桶放下來,是準備發飯了嗎?

    不對,推測的方向錯誤,視線有些模糊了。

    他進入暗室之後,要先解除法陣,才能把飯送進去。

    解除法陣是什麽模樣?

    徐誌穹倒是見童青秋做過,用符紙,用咒語,或者用藥粉,徐誌穹正在想象之中,突然聽到了些聲音。

    “吱吱~吱吱~”

    老鼠的叫聲!

    小黑屋裏有老鼠嗎?

    當然沒有。

    這是畫麵傳遞來的聲音,徐誌穹又推測對了,那人的確在解除法陣,正確的推理方向給他帶來了更多信息。

    “吱吱吱吱吱~”

    老鼠的叫聲突然急迫起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徐誌穹聽到了哭喊聲,接著又聽到了腳步聲,一聲悶響,眼前畫麵劇烈抖動,徐誌穹終於看到光了。

    那人解除了法陣,有人逃跑,撞翻了飯桶,一些米飯掉在了地上。

    推理完全正確,眼前的畫麵清晰了起來。

    這暗室裏其實有一盞燈,周圍坐著十幾個表情麻木的女人,她們不知被囚禁了多久,似乎已經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有一個女人沒放棄逃跑,趁著法陣打開的時候衝了出去,卻被送飯的人捉住了。

    送飯的人把逃跑的女人丟進了法陣,衝上去一通拳打腳踢,他身手很好。

    不是他,是她。

    雖然從米粒的視角看不到她的臉,但徐誌穹確信這個送飯的人也是女人。

    她是誰?

    揮翰閣的閣主?

    逃跑的女人被打的奄奄一息,送飯的女人把散落的米飯撿進了飯桶,丟進了眾人當中,地下留下了一些米飯,其中就包括徐誌穹手裏攥著的這些。

    送飯的女人拿出一張符紙,燒了。

    法陣複原了,十幾個女人和那盞燈一起消失不見。

    看完最後一幕,徐誌穹也到了極限,精疲力竭之下,從小黑屋裏掉了出來,回到了小舍裏。

    趴在床上,徐誌穹艱難喘息,有很多問題他還是想不明白。

    鶯歌院是禮部開的官家院子,官家院子裏為什麽囚禁了十幾個女人?

    這些女人是因為觸犯了規矩受了處罰,還是和京城最近接連失蹤的女子有關?

    武栩調查鶯歌院,是為了救這些女人嗎?

    這些事情該不該告訴武栩?

    我用什麽合理的方式告訴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