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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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4 章
    沈糯帶著家人上了船, 船夫慢慢的開著船。
    站在甲板上,平兒秋兒還有小玉她們都忍不住驚歎道:“好美哇。”
    沈糯也看向遠處, 寬敞運河上華燈盞盞, 幾乎占據半個運河,運船相連,連成一片燈海, 運河上極其熱鬧, 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姑娘和婦人們也不用帶著帷帽, 大大方方站在甲板上, 穿著漂亮的衣衫, 皆是語笑喧闐。
    還有孩童們, 舉著花燈, 甲板上跑來跑去, 童言趣語。
    再遠處,整個京城都是籠罩在這樣的繁華的夜景之下。
    看著這樣繁華的夜景和安居樂業的百姓們,沈糯忽然有些怔住了。
    她心緒複雜, 也開始理解殿下。
    其實她與殿下, 她才是真正那個自私的人。
    殿下為江山社稷, 為大涼百姓, 殿下想看見的就是這幅光景。
    而她至始至終, 哪怕學醫學玄學術法,也不過是想讓自己更加強大, 所求皆是家人的安康罷了。
    鏡心似乎察覺到旁邊徒兒心情突然的低落, 側頭問, “阿糯怎麽了?”
    “無事。”沈糯衝師父笑了笑,“隻是見到這般繁榮場景, 心中有些感慨罷了。”
    鏡心的目光也眺望回遠處的繁華夜景,她感歎道:“的確,先祖皇帝在世時,其實還未這般繁華,那時候內憂外患,加上靈鶴門的壯大,百姓們就算逢年過節都不敢隨意出來暢遊,隻能躲在家中,現在靈鶴門也銷聲匿跡,真好。”
    靈鶴門?
    沈糯已好久沒聽聞過靈鶴門的事情。
    當初靈鶴門與卑爾族勾結,殿下才攻打卑爾族,靈鶴門的門主更是早早不見蹤影,猶如過街老鼠,不知躲在何處。
    這種邪.教幾乎很難打盡,就算元氣大傷,也會有些瘋狂的信徒存活下來,猶如燒過的野草,怎麽都燒不盡。
    不過,靈鶴門元氣大傷,至少不敢在為禍百姓們。
    鏡心道:“先祖皇帝在世時,靈鶴門就存在了,一開始靈鶴門不甚出名,隻有零星幾人,後來突然就壯大起來,開始為禍百姓,官衙派人去剿滅也都覆滅,反而越來越壯大。”
    之後就是她與師姐的鬥法,然後她帶著師姐的屍骨回去邊城。
    那時候靈鶴門的狠毒連邊城百姓都聽過。
    靈鶴門也是直到這幾年才漸漸銷聲匿跡的,也都是因著殿下的功勞。
    鏡心很清楚,攝政王對於大涼意味著什麽。
    沈糯卻是心中一動,那麽說靈鶴門是在師姐師伯那個時候開始壯大起來的?那靈鶴門會不會跟師伯也有些關係?就算有,隻怕師父也不知,不然師父早會告訴她了。
    沈糯打算多留意下靈鶴門的蛛絲馬跡,或者能尋到師伯。
    不管如何,她還是希望師伯魂識早已消散。
    沈糯歎息一聲,看向遠處美景。
    等明年這個時候,家人都能在京城團聚了。
    明年這時候,不知所有的煩擾能不能都解決了,或許那時候她就能和殿下還有家人一起欣賞這般的美景了吧。
    ……
    遊玩運河,沈糯又跟家人去集市上逛了圈。
    大年三十的集市極為熱鬧,熙熙攘攘全是人,幾個姑娘們都玩的很開心,直到鏡心有些犯困,大家才回了沈宅。
    回到沈宅後,鏡心和靜娘年紀有些大了,早早的睡下,其餘人則在正院守夜,圍著暖暖的炭火,沈糯給大家夥講著師祖筆記上記載的一些奇聞怪談,聽著大家緊張的不行。
    到了子時,守夜結束,才各自回房梳洗睡下。
    沈糯也穿著身軟綢中衣歇下。
    睡得迷迷糊糊時,她似感覺到什麽,起身下床推開窗欞,果然瞧見窗欞外的,站在樹下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沸沸揚揚的雪花飄落著,身影披著厚氅,肩頭已落著層薄雪。
    幾乎不用怎麽去辨別,沈糯就知那是誰。
    她輕聲喚道:“殿下。”
    身影慢慢朝著她走進,站在了窗欞外。
    等他近了,瞧清楚他的輪廓,正是攝政王。
    他溫言道:“怎地還是把阿糯吵醒了。”
    沈糯笑道:“沒有,其實半分動靜都無,隻是我與殿下心有靈犀,殿下來看我,我心裏自然是感應到便醒了過來。”這點她倒是沒哄殿下,殿下內力深厚,想要不驚動她半分還是容易的。
    裴敘北也被她的話暖了心房,他站在窗欞外,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又想著自己滿身風雪,手上冰涼,倒也沒再伸手,隻說,“晚上可出去遊運河了?”
    這也算是京城過年時樂趣之一。
    沈糯點點頭,“去了,夜景極美,可惜殿下不在。”
    她說完,又道:“殿下進來坐會吧。”
    這般天寒地凍,殿下從宮裏赴完宴還來看她,沈糯心疼得慌。
    “不了。”裴敘北溫聲道:“一會兒還得回去府中,再過一個時辰還需進宮去。”
    明年大年初一,宮中祭祀各種事宜,他都要在場。
    沈糯越發心疼,“殿下這般還要跑來。”
    她說著,忽地雙手撐在窗欞台上,輕巧跳上窗欞,然後就這樣隻穿著薄薄的中衣,一頭撲進殿下懷中。
    裴敘北將人抱了個滿懷,冰涼的雙手摟住阿糯的腰身,又怕凍著她,忙掀開厚氅,把人裹在了懷中。
    厚氅雖涼,不過入了殿下的懷,就暖洋洋的,沈糯忍不住喟歎聲,“殿下懷中真暖和。”
    裴敘北無奈,怕凍著她,隻得抱著人,從窗欞跳了進來,好在阿糯的窗欞夠大,抱著她也輕鬆跳了進來。
    等進了屋子,裴敘北將人放開,關上窗欞,回頭見阿糯正笑盈盈望著他,眼眸彎彎,像隻得逞的小狐狸,就跟沈小狐洋洋得意時差不多。
    裴敘北沒忍住,低頭親了親她雪白的腮頰。
    “那我陪阿糯一會兒,阿糯先去床榻上,省得著涼。”
    沈糯笑眯眯的道了聲好,卻是牽著殿下的手一起朝著床榻走去。
    裴敘北頓了下,任由自己被阿糯牽過去。
    到了床榻邊,沈糯進了被窩裏,取了自己的暖手壺遞給殿下,“殿下先捂捂手。”殿下的手冰涼的。
    她其實不冷,不過入了冬,秋兒就喜歡在她床榻上備兩個裝著滾燙熱水的暖手壺,提前將她把衾被都給捂暖和,現在兩個暖手壺都還是暖呼呼的。
    裴敘北接過,手上傳來暖意,還有阿糯身上特有的清香和藥香一起入了他的心。
    “快睡吧,等阿糯睡下我在離開。”
    沈糯乖巧點頭,她隻是想讓殿下進來暖和下歇會兒再回去。
    她很快閉著眼眸睡下,等她睡熟,裴敘北低頭親了親她漂亮光潔的額頭,這才悄然離去。
    他出了沈宅,回去裴府梳洗,換了套官府,又騎著奔羽入了宮。
    ……
    之後的幾日,藩王進京,滿城守衛森嚴,直到大年初八,兩人都沒空閑在見。
    大年初三,養生堂和回春堂就開了門。
    沈糯還抽空去西街的養生堂看了看,這邊養生堂的裝修也基本都完工了,剩下的就是清掃打理下。
    等到正月十五,養生堂正式開始營業。
    大年初八時,衙門的武捕頭過來回春堂一趟,跟著過來的還有顧隆中。
    沈糯見到他們,心裏也知曉是何事了。
    應該是拐賣顧靖水的那波人販子都被抓了,現在案子被破,他們來同她說聲。
    果不其然,武捕頭走進對著沈糯拱拱手,“沈仙師,先前顧靖水那些人販都給抓拿歸案,他們已經供認所有罪行,還把這些年拐賣的孩子也都如實道出,塗陽鎮的朱家夫妻涉嫌買賣人口,按照大涼律法,兩人都得挨板子,他們訛詐顧東家的二千兩銀子也如數歸還了。”
    顧隆中也道:“多謝沈仙師,那二千兩銀子,塗陽鎮的縣太爺也已送來我家。”
    其實給朱家的二千兩銀子,他當初隻想著盡快解決這件事情,並沒怎麽在意銀錢,現在人販都被抓了,證實朱家夫妻是買賣人口,犯了大涼的律法,這種情況又截然不同,二千兩銀子就屬於訛詐,就看他要不要狀告朱家夫妻二人,若是訛詐,兩項罪名加起來,起碼一百大板,這一百大板下去,朱家夫妻都得死的透透的。
    此事,他也如實跟兒子說了。
    他也沒狀告朱家夫妻訛詐。
    他雖恨著朱家夫妻,但他清楚,兒子對朱家夫妻的感情是複雜的,他們要死了,兒子心裏大概也會不好受,隻是買人口,朱家夫妻挨上一頓板子,要不了他們的命。
    朱家夫妻還有三個月的牢獄之災。
    兒子又回去塗陽鎮一趟,把朱家的三姑娘給安頓好了。
    朱家夫妻可惡,但朱家三個姑娘都是無辜的,她們也是被蒙蔽,何況她們這十四年對顧靖水很好。
    顧隆中也特意請了個婆子過去塗陽鎮照顧朱三姑娘,畢竟父母不在的話,朱三姑娘一人,怕鎮上有壞人欺負她。
    沈糯點點頭,“如此才好。”
    她始終認為人口販賣,買賣同罪。
    兩人跟沈糯說完這個就離開了,顧隆中那二千兩銀子也未留下,一並捐給善堂。
    過了幾日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節,家家戶戶都吃湯圓。
    沈糯一大早起來,靜娘已經煮好湯圓。
    湯圓是前兩日沈糯包的,糯米麵揉成團,餡兒也是她調好的,有黑芝麻的,紅豆沙的,還有花生餡兒,蓮蓉餡兒,奶黃餡兒,甚至還有鮮肉餡兒。
    大多數都喜歡甜口湯圓,不過沈煥一直喜歡鹹口的。
    所以每年正月十五弄的湯圓,沈糯都有一種鹹口味道的。
    她今年做的湯圓比較多,給裴家送來些,裴家跟安安口味都差不多,喜歡甜口的,所以送去裴家都是甜口的餡兒。
    殿下進宮時自會給安安帶一些,沈糯也不擔心。
    還有剩餘的給沈煥學院的夫子們都送了些。
    吃過湯圓,沈糯過去西街的養生堂。
    今兒那邊的養生堂營業,結果沈糯過去時都呆住了。
    現在其實才辰時初,養生堂都是辰時末才開始營業,今兒是開業第一天,所以沈糯才提前過來瞧瞧的,這會兒夥計跟掌櫃還沒來,她卻瞧見養生堂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
    西街的養生堂隻接待男客,所以來排隊的都是男人。
    沈糯看出來的,應該都是各個府中的管家或是小廝,特意過來排隊買貴賓木牌的。
    這些人大多都見過沈糯的麵容,見她來,都喊了聲沈仙師,或是沈東家。
    沈糯過去哭笑不得說,“你們怎地這早就來排隊了,這門都還沒開。”
    附近已經有些早食攤子和鋪子開始營業,都稀奇的看著養生堂門口排隊的人。
    有人笑道:“我家老爺很是惦記著養生堂的貴賓牌,說東家您這養生堂的貴賓牌字就那麽四十來塊,可得早點來買,就讓老奴來排隊,誰知這麽想的老爺公子們還挺多。”
    沈糯扶額,她過去養生堂開了門。
    掌櫃和其他夥計都要等到辰時中才過來的。
    開了門,沈糯把櫃上的四十五塊貴賓牌按照排隊的順序都給賣了出去,沒買到的都挺懊惱,擔心回去讓主子責罰。
    沈糯告訴他們,“放心吧,你們主子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兒責罰你們。”
    等門口的隊伍散去,又過了會兒,程掌櫃才過來。
    程掌櫃是沈糯聘請的新掌櫃,三十有八,人生的清瘦儒雅,以前在當鋪做掌櫃,很有交際手段,年輕時喜歡過一個青樓女子,青樓女子是被家中父母賣進去的,他那時候窮,也沒銀錢為她贖身,她不堪青樓蹉跎折磨,從樓上跳下,一躍而亡,他幫著她收了屍,自此沒有再娶,都是一個人過。
    程掌櫃見到沈糯,溫和問好。
    沈糯跟程掌櫃打過招呼,又去樓上看了看。
    又過了會兒,養生堂的夥計們也都來上工了。
    等到辰時,陸陸續續開始有男客上門。
    這些男客也都是京城裏頭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些還同沈糯挺相熟,比如鎮國公府的小世孫。
    又過去半個時辰,養生堂幾乎來了大半的客人。
    不到晌午,養生堂就能滿客,沈糯見狀,才打算過去回春堂。
    正準備離開時,沈糯瞧見抹高大的身影進來,來人容貌生的極好,風光霽月般,他進到養生堂時,周遭都寂靜下來。
    過了會兒才有小聲說,“這不是攝政王殿下。”
    養生堂的夥計和周遭客人都開始拘謹起來。
    裴敘北進來養生堂,見到沈糯,衝她微微頷首,“恭喜沈仙師,身上有些乏困,聽聞沈仙師的養生堂能夠調養身體,所以過來試試。”
    “多謝殿下捧場。”
    沈糯笑言道。
    她哪會不知,他這是特意來給她的養生堂撐門麵的。
    沈糯心裏又感動又是好笑,見他還一本正經的隨著夥計上樓,她也隻得目送他上樓去。
    瞧見殿下上了樓,沈糯也沒刻意去等他,離開了養生堂。
    ………
    等到三月份,萬物複蘇,藩王們才陸陸續續離京。
    沈糯最近跟殿下見麵機會還是很少,殿下還是很忙,她也忙,找她看病和看事兒的人比年前都多。
    又過了兩日,朝堂上發生一件大事兒。
    戶部尚書貪汙國庫銀子被人揭發,戶部尚書被關入大理寺抄了家。
    據說去戶部尚書家抄家時,從後院假山下挖出一箱箱的金銀,當時抄家的侍衛都給震撼到了。
    貪汙對朝廷官員是重罪,戶部尚書處死,其餘狄家人則發配邊疆,狄家人此生都不得入京,更加不可考取功名。
    沈糯這才知殿下每日都在忙些什麽。
    長樂宮的鏡玄也氣的有些失去理智。
    她本身修為就不行,做什麽都是束手束腳的。
    結果朝堂之上,她的人脈也一個個的被那攝政王給拔掉。
    之前她還想讓穆閣老回來輔助小皇帝朝政。
    結果小皇帝一句話,“穆閣老年歲漸大,他既想歇著就讓他頤養天年吧。”
    一句話,徹底斷了穆閣老繼續回朝做官的念想。
    可即便如此,穆閣老也舍不得他這官職,待在穆府,不願辭去他的官職。
    小皇帝也由著他,麵上找不出穆閣老的錯,朝堂上現在也無需再來個閣老輔佐他的朝政,有著舅舅就好。
    鏡玄一連失去徽州那些財路,朝堂上又失去兩名重臣,對梁王一脈打擊是巨大的。
    這些人都是暗地裏擁護梁王,覺得大梁的君王是個幾歲的孩童簡直是胡鬧,就算有攝政王輔佐朝政,那也是直接把大涼的江山送給裴家人,送給一個外姓人,不如還是梁王來繼承皇位。
    但這也是逆謀之罪,沒人敢擺在明麵上。
    對鏡玄來說,她是鏡玄,不是太皇太後,她對梁王沒有骨肉之情,自不會為了梁王去謀帝王位。
    她隻想借助梁王之勢,來成就她的大業。
    好在施情術的東西很快備齊。
    五月份時,卑爾族的來使帶著牛羊給小皇帝進貢。
    卑爾族的來使,宮中自會舉辦宮宴。
    施情術需攝政王生辰八字。
    其他人不知攝政王生辰八字,鏡玄有太皇太後的記憶,自然是記得。
    情符之上寫下攝政王生辰八字,符紙在製成熏香。
    宮宴之上,每人案幾上都會擺有小小一塊熏香,太皇太後讓魯公公將那塊特製的熏香放在了攝政王的案幾上,看著熏香燃起,香煙嫋嫋,自然而然被攝政王吸入口鼻之中,入了奇經八脈。
    此術也名情香,原就是考驗情的東西,隻是用了它的人,全都經受不住考驗,瘋的瘋,傻的傻,或者欲望難填,終被情人報複,所以也漸漸被人遺忘,沒幾人知曉這東西了。
    情香算不得害人,所以哪怕施在攝政王身上,沈家女也瞧不出端倪來的。
    且術是無解的,因為它隻是情因罷了。
    見那熏香被攝政王吸入,鏡玄露了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