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信球和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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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沒給咱分開啊?”
    人民服務社內,王銘看著院裏的幾間偏房納悶的撓撓頭,這不帶柵欄不帶鎖的,門口連個崗哨都沒有,還不抵北滿監獄呢,這是準備來受審的麽?
    許銳鋒竟然在院內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小院門口,探出身去看了一眼,正如王銘所說那樣,人家似乎根本沒有把這幾個人分開不讓串供的意思,甚至都沒放個人來看著……
    “行了,既然人家把話都說了,咱就按規矩辦,打這句話說完開始,四寶子、王銘、老煙槍,咱四人一人一屋,其餘的事,等有其他消息再說。”
    許銳鋒說著話往偏房走了過去,往屋裏一進,好家夥,這兒的房屋都是窯洞模式的,細長條一溜,牆邊是炕,炕頂著牆,過道就能容下一個半人行走,要想過倆人必須得側身,住倒是夠住了,再來三五個人也夠了,問題是,這樣的房子老許沒住過,他住著別扭。
    在東北,屋子不是四四方方,那也得差不多,好歹屋裏都得留下點走道兒的空間,這兒完全不一樣,是擰著來的倆風俗。
    “老許啊,那你先在這兒歇著,我趕緊給繡娘送信兒,那娘倆還在家盼星星盼月亮似得盼著呢。”
    老鷂鷹把人扔下,打了聲招呼便走了。他這人就這樣,辦事,得兩頭兒有交代,做人得講究個有始有終。
    從老鷂鷹離開小院開始,王銘騎著門檻子就靠坐在了房間門口,問道:“爺,當年北滿綠林道上把你們倆可都傳神了,說一個是凶神惡煞長倆腦袋,殺都殺不死,見著人能把骨頭抽出來塞嘴裏嚼的咯嘣嘣作響;另外一個,陰頭鬼麵一肚子算計,手指頭一掐知道陰天下雨,眼睛一摩挲,能推算出日月乾坤,你給我們講講姚爺是咋回事唄?”
    反正也沒什麽事,媳婦、孩子眼下也沒來,許銳鋒?開窗戶探出半個身子說道:“這老鷂鷹啊……”
    四寶子也從窗口把腦袋露出來了,隻有老煙槍沒當回事,躺炕上沒多大一會兒,就傳來了鼾聲。
    “這老鷂鷹啊,是秀才……”
    “王文善,我告訴你,咱倆雖然一個爹,但是你少他娘的給我裝大尾巴鷹!你他娘的在我眼裏就是個信球,趕緊去軍需處領你的家夥,別在我這兒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
    “許開國,你咋狗咬呂洞賓呢?我為了誰啊?我不是為了你麽?嗯!咱旅長罵你多少回了?你聽了麽?多少次開會指名道姓的說,說咱們部隊裏能打出名聲的,那都是戰鬥英雄,你倒好,打出來一個你就屁顛屁顛過去找人比武,打出來一個你就屁顛屁顛過去找人家比武,你他娘的當這是比武招親呢?嗯?那不打擊人家自信麽?”
    “我還跟你說,不說旅長知道這事了能不能扒你皮,關鍵是你也未必能打得過人家,知不知道這回來的是誰?東北殺手之王,左手槍第一,說是肩膀上扛著倆腦袋,和人動手就愛嚼活人骨頭……”
    許銳鋒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平時和自己兄弟吹吹牛也就算了,這都是誰給自己造的謠啊?!
    怎麽還有人頂著謠言往上衝呢?這話用腚眼兒聽也知道真假吧?
    “倆腦袋?俺這輩子就沒見過倆腦袋的人!”
    “俺許開國在少林伺候了佛祖整整八年,在戰場上又九死一生,什麽妖魔鬼怪沒見過?你王文善倒是行了,好賴不計你是個團長,就說是眼下沒多少仗打,好歹也能練練兵吧?我呢?我呢!旅長給我扔抗大當……王文善,我是個啥官來著?”
    “愛啥啥,你看我像讀書考科舉的材料麽?老子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就是在槍林彈雨裏抱著酒壺,一邊殺鬼子一邊把自己灌醉,怎麽,眼下不讓打仗了,我還不能找人練練身手?”
    “還有,王文善,你說你沒事找我來湊什麽熱鬧?你是不是以為386旅都讓你欺負遍了沒人敢惹你了?唉,你要不信邪你試試,今兒的事要是讓旅長知道了,我要不衝你們團部抽你嘴巴子,老子跟你姓!”
    “誰叫許銳鋒?出來!”
    如果說四寶子長得像一頭野豬,那此人,就是一頭猛虎!
    許銳鋒光聽著這聲呼喝,便仿佛在叢林中聽聞虎嘯,尤其是看見此人甩開膀子走入院落的模樣,那真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這是老許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壓力,一種天然形成的壓力正從院落裏那人身上向四下擴散。
    “誰叫許銳鋒?說句話!”
    那人擼起了袖子,粗壯的小臂和人小腿般粗細,許銳鋒還看見他手腕子上起的青筋是雙股!
    “我是。”
    許銳鋒沒動,趴在窗戶上回應了一聲。
    “來。”
    院裏那位衝著他揮了揮手,連地方都沒挪。
    這一看就是說上句兒說習慣了,對誰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許銳鋒依然沒動,回了一嘴:“去不了。”
    突然間,那人抬起頭看了過來,雙眼中一道駭人的淩厲掃了過來。
    這不是練武能練得出來的,就雙眼中這兩道光,得用人命往裏填,手裏要沒有幾十條人命,這兩道光不可能出現,如今許銳鋒的眼睛裏都沒有這東西,更何況,人家太陽穴還鼓著。
    “有模樣啊。”他邁步走了過來,站在窗下和許銳鋒對視:“我也姓許,咱倆是本家,這回犯了點小錯誤,讓我們旅長扔抗大裏回爐,這不你來了麽?正好你也練過,你出來,咱倆樂嗬樂嗬,要不然這日子過得忒沒勁。”
    樂嗬樂嗬?
    四寶子冷哼一聲:“你拿我們爺當百樂門的娘們了啊?”
    麵對如此不敬的態度,許開國反而很恭敬的問道:“這位同誌是?”
    “你管我是誰幹嘛?”
    “你也練過麽?”
    “打小就在草原上學摔跤……唉!”
    許開國都不聽他說第二句話,一出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兒,身體一矮鑽到窗戶下,隨後半蹲著往上一個挺舉,將趴在窗戶口的四寶子打屋裏直接拽了出來,扔麵口袋一樣一樣‘啪’一聲摔在了地上。
    等摔完了,許開國才說道:“打小就練摔跤,那摔一下應該沒事吧?”
    跟著許開國進來的王文善看熱鬧不嫌事大,走到四寶子身邊說了一句:“哎呦,咋讓人造這樣啊,反正這要是我,我受不了。”
    四寶子跟許銳鋒比都屬於腦子缺根弦的類型,這時候哪還能分得清王文善說的話,怪叫一聲衝了上去。
    許開國一看這長得和野豬一樣的家夥衝過來了,臉上都樂開花了,躲過迎麵打來的一拳,方開口說道:“咱倆打歸打,得講規矩,第一不許動家夥……”
    四寶子打出去的一拳被躲過,整個身子順勢往前一衝,用手搐直接撿起了一塊磚頭,都不等許開國說完:“招家夥吧你!”
    他可是靠這一手救過許銳鋒的命,手裏準頭驚人,那磚頭帶著勁風飛出,許開國靈巧異常,側身躲過——啪!
    一磚頭正砸王文善肩膀子上,給王文善直接砸了個跟頭,人‘啪唧’一下就被放躺下了。
    “等會!”
    許開國立即叫停了比試:“不讓你動家夥不讓你動家夥的呢?”
    他走到王文善身邊,問道:“傷著沒有?”
    王文善咧著嘴,伸手一指:“揍他!”
    “哎呦,我的肩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