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當爹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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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首長。”可不隻能叫首長了唄,這是許銳鋒至今為止,除了老馬那個軍長以外見到過的最大的官。
“我是來受審的……”
許開國是真不讓人說話,馬上就給許銳鋒的話給攔了:“審什麽審?抗日打鬼子受哪門子審?”
王文善拿眼皮夾了他一下:“這叫未經請示擅自行動,更何況他許銳鋒就是個戰士,沒有明確官職。我跟你說,這得虧是打鬼子,要是但凡走錯一步,就有可能給你扣個嘩變的帽子,到時候想摘都摘不下來。”
“別跟我扯淡,我怎麽那麽不愛聽你說話呢?”許開國衝著王文善說道:“那是東北,不是咱們這兒,在那兒沒有涇渭分明的地盤,遍地都是鬼子,發現戰機不馬上決策,還等著過年啊?稍微猶豫一下不光戰機沒了,搞不好都得讓日本子占了便宜,這叫什麽罪兒?”
王文善:“你跟我瞪什麽眼啊?罪兒又不是我給打的?我跟你說,這小子要是在我手底下,我天天大米白麵供著他,隻要他給老子打小日本兒就行。”
“不跟你瞪眼怎麽的?你王文善滿嘴規矩準繩,你啥時候當的政委?在386旅,你有幾回聽指揮的時候?”
“咋好意思說的我,你許開國是聽話孩子啊?”
又吵起來了……
許銳鋒在旁邊伸手抓著長發,如今長發都搭下來了,也該剪了。
“許銳鋒,你說怎麽樣?”
“啊?”
麵對王文善的提問,許銳鋒愣了一下,剛才他都魂遊天外了,回過神兒來,才看見王文善跟瞧見了什麽稀罕物一樣,看著自己。
“想什麽呢?我說,我這就回去請示,咱386旅那活爹,還是能說上話的,我讓他申請把你調過來,你給我當個營……你給我當個副手,就留在這,咱哥倆綁一塊打鬼子,到時候什麽後勤補給啊、兵源補給啊,都不用你操心,你就給我練兵、打仗,行不?”
“你給我躲開這兒!”
許開國大體格子一下把王文善擠開說道:“本家兒,你別聽他胡說,那把自己形容的和土皇帝似得,實際上,見了旅長都不抵個農村的溜達雞兒。你信我的,咱倆打的一個罪名,我能理解你,隻要我離開這兒,不管是什麽位置,你給我打主攻!”
“團長!”
門口的警衛員衝了進來,一路狂奔,到了王文善近前低聲說道:“旅長來開會了……”
“啥!”
王文善調頭就走,走出去好幾步回來又補了一句:“許銳鋒,你自己考慮好,跟著他,指不定啥時候能離開,跟著我,馬上就能走,自己琢磨啊!”說完,調腚就跑,帶著警衛員倆人風馳電掣。
許開國說道:“瞧見沒有?就這德性。”
“這樣,你等我會兒,等那活爹走了,我來找你,到時候咱倆細嘮。”
他嘴上損著王文善,卻腳底下挪動的一點都不慢,看似普普通通走到門口,可身影還沒消失,兩條腿就不由自主的邁了起來,跑著衝出了小院。
許銳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這地方有點意思,連競爭當中的使絆子,都使得光明磊落,那王文善給許開國穿小鞋後直接承認,許開國呢,張嘴就罵,倆人跟吵不散的兄弟似得。不過,這許開國對王文善一直在罵罵咧咧,王文善盡管表現的不服不忿,卻一個髒字也不敢帶……
“老鄉。”
許銳鋒瞧見服務社的老人也坐在門檻上瞧著這邊樂,許銳鋒搭了句話,說道:“您認識這倆人麽?”
“認識啊,咋不認識,這都是帶過大紅花的戰鬥英雄。”
大……紅花?
“那這倆人誰官大?”王銘趕緊問了一句。
老人家說道:“咱不知道,也不懂,可那個姓王的,不敢和姓許的起屁。”
“許開國這麽厲害?”
“厲害?他不厲害。”
“誰厲害?”
“他們旅長厲害。”
“他們旅長是誰?”
老漢想了半天:“我聽說,是什麽黃埔三英,拿手絕活是收拾刺頭,部隊裏所有的刺頭幾乎都在他手下,他還說自己不是刺頭不要……”
“還有這麽個人?”
老漢也納悶:“可不是麽。”
“他們旅長好像姓陳,叫啥的……我沒記住,老了,記性不行了,我就記著上回他們立功回來受獎,一隊人馬全體帶著大紅花,神氣極了。”
“老鄉,那您給我們說說這支隊伍到底什麽樣唄?”
老漢思考一下:“什麽樣……我也說不大上來,就是老百姓嘛。”
“這兒的孩子們啊,仁義,個頂個都跟村裏的後生似得,見了麵,會打招呼,誰家有活兒,主動幫著幹。剛開始,我以為就是擺擺姿態,時間長了就看出來了,他們根本就沒姿態,這就是過日子的方式。”
“人家,不要高頭駿馬打街上一過老百姓跪倒一片的威儀,要的是能坐在你旁邊拉家常、扯閑話的親近。”
“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上行下效,一視同仁。就說那位姓許大官,人家是戴過大紅花的人物,犯了錯不也得受罰麽,我聽說,最近正日日在學校裏聽先生講課呢,有一回上課打起了呼嚕,先生一樣用戒尺打手掌心。”
“那麽大的英雄,也得受罰,這事,你聽說過?擱過去,除了皇帝親辦,誰能動得了這麽大的官?”
“對了,你們是來幹啥的?”
這話一問出來,王銘歎了口氣:“和那大官一樣,也是來受罰的。”
“你們也打鬼子?”
“打!”
得到了這個肯定的回答,老漢的表情立馬就變了:“真的?”
“肯定是真的,剛才你沒聽那倆大官說麽,我們在葫蘆口殺了一千多鬼子。”
“好,好,餓了吧?我給你們做飯去。”
四寶子一擼袖子:“老爺子,您別動了,我來吧。”
許銳鋒都看傻了,這四寶子竟然要主動幫老百姓幹活……
四寶子原以為自己這行為挺正常,可邁出去一步以後,徹底愣在了原地。
他是四寶子啊,弄死過坐地炮的四寶子啊!
讓他伺候許銳鋒,他心甘情願的原因是,許銳鋒這個人令其信服,眼前這老百姓可沒這個本事啊。
怎麽到了這兒,這塊土地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將其徹底改變了?
……
入夜。
許銳鋒幾個人都沉默了,各自在小屋裏不出來,究其原因,是那老漢在他們吃飯的時候說了一些話,這些話平常普通的紮心。
老人說,自打這支隊伍來了陝北,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像是在戈壁上鋪開了一片草原,雖說這些青草看起來不值錢,也沒什麽人在意,但是就能牢牢鎖住地麵的水分,讓人活著不覺得幹。
幹。
是許銳鋒才到這地方沒幾天都已經感受到的,別的不說,光是站在院裏待幾分鍾,便能讓你有一個月沒洗臉的感受,仿佛臉上全是土。
可那老漢說,這支部隊來了以後讓他不覺著幹,這得是幹了多少深入人心的好事?
一宿,幾人踏踏實實的入眠,不用擔心隨時可能出現的日本人,也不用惦記崗哨會不會打瞌睡,就這麽舒舒服服的睡了過去。
當清晨太陽重新升起的那一刻,許銳鋒幾乎是在天亮的同時睜開了眼。
他去院裏練了一趟拳,一邊練一邊琢磨等受審這事兒結束了,得在這地方好好轉轉,親眼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魔力把人變成了意想不到的樣子時……
“叔!”
院門口傳來了狗剩子的呼喊。
下一秒,驢車上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走了過來。
是溫婉,許銳鋒魂牽夢繞的溫婉,和那個自打出生就沒見過的兒子。
溫婉尤為急切的衝著老許小跑了過來,許銳鋒隔著挺老遠就伸出了手,生怕她跑急了摔著、碰著,可倆人接近那一刻,溫婉卻突然放緩了腳步,老許也把手放下了。
倆人的情感在其身上正在洶湧澎湃,卻又極度克製的沒有做出任何過人之舉。
就這麽四目相對。
望著。
呀。
直到小家夥揮舞著小手衝許銳鋒叫喚了兩聲,露出笑臉,才將這美好的平靜用幸福打破。
溫婉此時淚如泉湧,趕緊騰出手來擦了一把說道:“太平,這是你爹。”如此,才抱著孩子走進。
血濃於水的神奇在這一刻展現了出來,小家夥被抱到許銳鋒麵前,竟然伸出了雙手,老許興奮的露出的笑容,將其一把接過,當那小家夥的身軀入懷,一種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感受衝刷著所有感官神經,那種感覺很神奇,並無法形容。
溫婉看著許銳鋒張開大嘴的笑模樣,自己待著淚花笑著說道:“虎出。”
又衝著孩子說道:“太平,叫爹,這是你爹,叫,爹……”她給孩子示範著嘴型。
這沒幾個月大的孩子哪會說話,在許銳鋒懷裏扭過身軀看著親娘,靠著親爹的肩膀,一雙大眼睛四下看著,仿佛眼下的風景都和往日有所不同了。
“叫啊,那是你爹。”
許銳鋒正被頭一次當爹的感受衝擊著大腦,如何會為難孩子:“你也是,孩子才多大啊,能會叫爹麽?”說著話,用大手晃悠著孩子的小手,整個腦袋都是木的,不過血了一樣說了句:“你說是不,爹?”
孩子沒學會,他學會了……
一時間,溫婉愣在當場,等反應過來,頓時笑了個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