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蕭家閥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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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周鈞在家中吃完早膳,便隨著周定海,一起前往永寧坊的蕭府。

    在馬上的周定海,依舊如昨日那般,說起周家得勢,便停不下來。

    周鈞根本沒去聽他說什麽,隻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在隋末唐初那會兒,諸如崔、盧、李、鄭、王的山東士族,還有韋、裴、柳、薛、楊、杜這樣的關中士族,在當時可是上流社會的代名詞。

    高宗時候的宰相李敬玄,前後三娶,皆山東士族;武則天時期的酷吏來俊臣,棄故妻,奏娶太原王慶銑女;中宗時的宰相李日知,諸子方總角,皆通婚名族。

    名門士族家的子女,成了當時達官貴人爭相求親的搶手貨,很多士族家庭為此還通過買賣婚姻,從中積到不少財富。

    到了中唐時期,士族婚姻的吸引力就大不如從前了。

    寒門子弟可以通過科舉,一舉入朝拜相。

    顯貴人家挑選婚配,比起門閥,看重更多的是才學和前程。

    但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士族子女的吸引力,還是存著一些的。

    這永寧坊的蕭家,是山東士族的旁支,而且還是比較遠的散支。

    雖說也算是士族,但真正的顯貴是看不上這樣的旁支,而蕭家自己也看不起那些小戶。

    於是,高不成低不就,蕭家子女的婚事,就一再耽擱下來。

    想到這裏,周鈞側過頭,看了眼興奮不止的周定海,心中暗道,這一次蕭府之行,怕是要讓這位當爹的,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了。

    雙騎來到蕭府的大門前,周定海翻身下馬,敲響了府門。

    少頃之後,門房探出頭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定海,問道:“何事?”

    周定海道了來意,那門房又看了看他和周鈞,丟下一句『在這裏等著』,便關上了大門。

    周定海吃了個閉門羹,麵上有些不虞,嘴裏也抱怨了兩句。

    在一旁看著的周鈞,麵對這位自我感覺良好的老爹,也是無語。

    過了約莫一刻鍾的功夫,蕭府大門開了條門縫,那門房探出個腦袋,又對周定海說道:“順著外街去東邊,那裏有個側門,有人自會與你說。”

    講完這些,門房直接關上了大門。

    周定海聽罷,惱怒的說道:“蕭家下人恁是無禮。”

    周鈞翻身上馬,對周定海說道:“父親,且先去側門吧。”

    周定海無法,隻得騎著馬又來到蕭府的側門。

    一位年歲稍大、看上去是管事模樣的老奴,負手等在那裏。

    見周定海和周鈞出現,那老奴招手說道:“你二人隨我來。”

    看那老奴態度倨傲,周定海心中不忿,但也隻得強壓下來,帶著周鈞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府苑側廳,老奴坐上了東席,連杯茶水都未倒,直接開口問道:“可是為了婚配而來?”

    周定海瞧那老奴,一頭霧水,看了看左右問道:“怎不見蕭家主?”

    那老奴一愣,奇道:“此等事情,為何要勞煩家主?某與二位說妥,自會稟告。”

    周定海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驚訝,這蕭家虧得還是什麽士族門閥,與禮一道,如此鄙陋。

    隻見那老奴看向周鈞,問道:“這就是那位婚配郎?”

    周定海聽見這話問的好生無禮,五官糾結在一起,有心想要發火,但又不想開罪蕭府。

    周鈞瞧了眼周定海的表情,強自抑住嘴角邊的笑容,點頭道:“某是。”

    老奴仔細看了看周鈞,點頭道:“郎君生的倒是端正。”

    周鈞又拱手稱謝。

    周定海強壓怒火,開口道:“說親不見家主,與禮不合!”

    老奴剛想開口,卻聽見屏風後方傳來了腳步聲。

    站起身,老奴朝後看了眼,連忙行禮問道:“大娘子,二娘子怎地來了?”

    周鈞也看了過去,隻見數道倩影映照在了屏風上。

    其中,有兩位女子坐在了屏風後方,想必就是這蕭家主的大女兒和二女兒。

    隻聽屏風後方,有一婢子開口道:“娘子說了,隻管說事便是,她隻聽著。”

    老奴點頭稱是。

    周定海見蕭家二女出來,也不好再發怒,隻是打算說道清楚。

    那老奴重新坐下來,向周家父子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比如家世、住所、籍貫、職業、年齡、家產等事。

    聽得周家是奴牙世家的時候,那老奴還撇撇嘴,輕聲嘖了一聲。

    周定海的額頭上青筋跳動,隻是說道:“吾兒身為流外銓選人,剛判了刑部都官司的書令史。”

    蕭家老奴聽到這裏,看了眼周鈞,臉色這才好了些。

    寫下周家的這一切,老奴將紙送入了屏風後麵。

    不多時,另一張紙被遞了出來。

    老奴拿著屏風後麵遞出來的紙,又取來筆墨,朝周家父子說道:“大娘子想要考校一番周郎的學問,此有律詩前二聯,以一炷香為限,還請小郎君續上後二聯。”

    周鈞接過紙筆一看,隻見那前二聯是『迎霜細雨著青瓦,浮觴朱啟眉未畫,栽鬆餘蕊籠錦帳,露金香馥入誰家。』

    以菊為題嗎?

    見周鈞微微皺眉,蕭家老奴笑著說道:“郎君莫怪多事,詩詞一道,最是怡情,將來入了蕭家,夫妻二人也好有個話由。”

    周定海聽見這話,麵色一驚,站起身大聲問道:“剛說什麽?!”

    蕭家老奴疑惑道:“考校學問?”

    周定海:“不是這句!後麵那句!”

    蕭家老奴:“將來郎君入了蕭家……”

    周定海大怒道:“誰說吾兒要入贅蕭家?!”

    老奴也愣住了:“周家郎君並非為入贅而來?”

    周定海怒發衝冠,麵色赤紅:“吾兒欲娶蕭家大娘子過門!”

    此言一出,堂間俱靜。

    片刻後,屏風後麵傳來了婢子們的笑聲。

    蕭家老奴也忍俊不禁的說道:“莫要說笑,蕭家娘子怎會嫁入奴牙家?”

    周定海渾身顫抖不止,嘴中兀自說道:“吾兒可是書令史,如何娶不得?!”

    蕭家老奴冷哼道:“莫說是流外小吏,當年侍郎家都來說過親事,家主一樣沒鬆過口。”

    “簫家乃是閥貴,不過一奴牙郎,向天借膽,竟敢覬覦蕭家女,當真是可笑可憐!”

    周定海身體搖搖欲墜,手指著蕭家老奴,牙齒打顫不止,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一旁的周鈞見火候差不多了,便向蕭家老奴拱手道:“今日之事,是我周家浮浪,來之前未曾問清緣由,卻給諸位添了麻煩。”

    周鈞拿起桌上的毛筆,在那律詩前二聯的後麵,飛快寫了些字,丟下筆笑著說道:“某這就離開,不打擾了。”

    待得周家父子走遠,蕭家老奴朝著那紙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愣在了那裏。

    接著,他小心翼翼的拿起紙,飛快的走入屏風後方。

    不多時,屏風後傳來了女子的吟詩聲。

    “迎霜細雨著青瓦,浮觴朱啟眉未畫,栽鬆餘蕊籠錦帳,露金香馥入誰家。”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