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你要這樣的話,那我可就繼續往上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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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杜振國都說鎖門沒有事兒了,那曹誌強也就不再堅持,隻能當做這是時代特色。
本來曹誌強認為,隻要跟李廠長打個電話,牛淑芬再囂張也沒用,更何況她大概率有錯在身。
然而,當曹誌強真的在電話裏把事情跟李廠長一說,並且讓李廠長派人查賬的時候,李廠長卻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反而讓曹誌強立刻來他辦公室一趟。
雖然覺得奇怪,但既然李廠長這條大腿發了言,曹誌強自然不能不聽。
跟杜振國交代一下後,曹誌強就騎上自行車,直接去了隔壁的廠區,再通過漫長的廠區,來到了辦公大樓,最後來到了廠長辦公室。
可能是提前有過交代,所以廠長辦公室外的大辦公室,或者叫秘書室裏的人,在看到曹誌強來了後,立刻就給開了門,全都十分熱情,沒有一點刁難的意思。
看來曹誌強是李廠長紅人的事兒,至少這個廠長辦公室裏的人,全都清楚的很了。
徑直來到李廠長的私人辦公室,正好看見李廠長剛把電話放下。
“喲,小曹你來了啊,來,坐!”
要曹誌強先在沙發上坐下後嗎,李廠長才站起身,來到曹誌強對麵坐下。
緊接著,李廠長對外一吆喝:“陳秘書,送兩杯茶過來!”
很快,一個戴眼鏡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走進來,麻利的送上兩杯茶。
等陳秘書要走的時候,李廠長又道:“小陳啊,我跟曹經理有點私事兒聊,你帶秘書室的人都出去吧。”
陳秘書點點頭,啥也沒說,安靜的退走,並順手關好門。
如無意外,他離開後,會帶著門外大辦公室的其他人一起離開,保證這裏絕對私密。
這一般是領導要說重要悄悄話的時候才這麽做。
曹誌強現在有這個待遇,說明牛淑芬的事情不簡單。
“來,喝茶。”李廠長笑眯眯的道。
曹誌強微微皺眉:“李廠長,我不渴,而且我是個急性子,有話就直說了。
您不在電話裏說,也不派人過來,反而讓我過來,是不是牛淑芬您動不了?”
李廠長微微一皺眉,然後笑了笑道:“倒不是我動不了,而是動了之後該怎麽辦。”
“什麽意思?”曹誌強問。
李廠長歎了口氣道:“牛淑芬今年已經四十八了,按照規定,再有不到兩年就要退休了。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她一馬,讓她好好退休嗎?”
曹誌強道:“李廠長,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平時我也挺尊重她的,不然也不會讓她負責財務跟人事,這可都是很重要的部門跟權力。
可誰想呢,她今天就跟我明著作對,當著眾人的麵,讓我下不來台,還拒不執行我的命令。
我隻是想讓牛淑芬交出人事跟會計的權力,然後啥也別幹,好好養老就行了。
可她倒好,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拒絕我的命令,還說我沒權撤她。
她這個樣子,我以後還有什麽威望?我還怎麽帶人?
更關鍵的是,我現在嚴重懷疑她偷盜公賬,所以才如此撒潑耍賴,跟我明著作對。
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已經不能後退。
我要是退了,以後誰都可以把我這個總經理當兒戲,誰都可以貪汙公款,這出版社還怎麽做?
還是說,你要我為了一個牛淑芬,把所有人都辭退,重新招一批人?”
“等等。”李廠長一皺眉,“你剛才說啥,你讓牛淑芬管財務?”
“是啊。”曹誌強點點頭,“我沒說過?”
“你隻說她負責會計跟人事。”李廠長皺眉道,“難道你那出版社沒出納?出納不會也是牛淑芬吧?”
“是啊。”曹誌強點點頭,“牛淑芬既是會計也是出納,隻要是出版社的錢,目前都歸她管,所以我才懷疑這裏麵有問題。”
“湖塗!”李廠長責怪的看了一眼曹誌強,“你怎麽能讓會計跟出納都是一個人?而且還是牛淑芬?你,你怎麽不早告訴我這個?”
說到這,李廠長直接站起身,背著雙手來回走。
走了兩個來回,李廠長才停下腳步,重新來到曹誌強對麵彎腰道:“你確定牛淑芬貪汙公款了?”
“沒確定,隻是懷疑。”曹誌強道。
“但她今天的表現很不對勁,我又聽說,這個牛淑芬曾經就貪汙過咱機械廠的公款,還倒賣過工業劵,事後被人舉報了,就裝瘋當眾燒了工廠的賬本。
也正因為這件事,她才被調去雜誌部,其實就是被打入冷宮。
既然她有這樣的前科,那憑什麽現在不能再做一回碩鼠?”
李廠長皺了皺眉,重新在曹誌強對麵坐下:“剛才那些話,你聽誰說的?”
曹誌強眨眨眼:“反正聽人說的,至於是誰,這重要麽?”
李廠長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敲了敲,然後歎口氣:“是,不重要。”
“李廠長,我……”
李廠長一擺手,製止了曹誌強說話。
緊接著,李廠長仰起頭來想了想,然後歎口氣:“事已至此,告訴你也無妨。
其實當初牛淑芬貪汙公賬跟工業劵的事兒,我知道,因為那時候我就已經是這個廠的廠長了。”
說到這裏,李廠長略有唏噓的歎了口氣。
“想當初,因為種種原因,我在風雨飄搖中接手了這個廠,當上了這個廠的廠長。
在我當廠長的過程中,老廠長出力很多,對我也多有提攜跟幫助。
不說別的了,就說當初的時候,要不是老廠長替我遮風擋雨,把什麽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說不定剛開始那兩年我就挺不過去。
可以這麽說,沒有老廠長,就沒有我的今天。”
曹誌強皺了皺眉,剛想說話,可看到李廠長那副唏噓哀歎的樣子,又閉上了嘴。
李廠長歎了口氣後,繼續道:“因為種種原因,老廠長膝下無子,就剩下一個閨女,所以對這個閨女是視若珍寶,也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她,對於這個要求,我當然要答應。”
曹誌強終於忍不住了:“這個老廠長的唯一的閨女,不會就是牛淑芬吧?”
李廠長點點頭:“沒錯,就是牛淑芬,她就是老廠長如今唯一剩下的子女,至於牛淑芬的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包括牛淑芬她老媽,都已經犧牲了,全都是烈士。”
曹誌強咂舌:“厲害,一門英烈啊。”
李廠長再次點頭:“誰說不是呢,所以牛淑芬的身份很特別,她隻要走正路,提拔什麽的都比別人快。
但是,可能就因為她從小太順了,又從小親情缺失,所以導致她……怎麽說呢,總之就是平時一套,背後一套。
她在老廠長麵前一直都是乖巧的很,可在比她弱的人麵前,就特別的囂張。”
“嗬嗬。”曹誌強撇撇嘴,笑了笑沒說話。
李廠長看了一眼曹誌強,搖搖頭,繼續道:“總之,後來吧,牛淑芬就進了我們廠,然後我安排她去當會計,這可是個輕快的工作,而且獎金也不老少。
可誰知道,她居然監守自盜,而且數量還特別巨大。
隻是我知道也就罷了,關鍵這件事讓當時的董書記也知道了。
董書記是上過戰場打過仗的,那眼裏不揉沙子,特別痛恨貪汙腐敗的家夥。”
曹誌強眨眨眼,剛想說那他現在怎麽還……不過很快就閉嘴,繼續聽李廠長說過去。
李廠長繼續道:“當年,匿名舉報牛淑芬貪汙公款的人,似乎很明白我跟她爸的關係,所以匿名信第一時間給的不是我,而是給的董書記。
董書記當時也是新官上任,看到匿名信後大發雷霆,當場拍了桌子,並讓我立刻找人過去調查清楚,一旦查實了,就務必嚴肅處理。
我沒有辦法,隻好讓人去查牛淑芬。
其實我當時的想法,是先讓人把牛淑芬帶過來,然後讓牛淑芬認個錯,再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誰知道我的人剛派過去,牛淑芬就在會計室大鬧特鬧,不光不讓人靠近,還撕了賬本,並且一把火燒了,還是在會計室當著眾人的麵燒的。
這事兒可就大了去了。
可以這麽說,這事兒一旦捅出去,以董書記的脾氣,一定會硬來到底。
萬一真查實了牛淑芬監守自盜的事實,再加上拒不交代問題,當眾火燒賬本,這些罪名加起來,以當時的情況來算的話,都夠槍斃了!
所以,我聽說這事兒後,第一時間親自趕過去,控製了現場,並且給在場所有人下了封口令,不讓把這事兒給說出去。”
說到這,李廠長看了一眼曹誌強。
曹誌強聳了聳肩,依舊閉口不言,明顯沒有要出賣杜振國的意思。
李廠長繼續道:“我下了封口令後,又勸牛淑芬別再鬧了,再鬧我就保不住她了。
她一看我親自來了,又聽我這麽說,就不再鬧,乖乖的跟我回了保衛科。
事後,我讓保衛科的人把她關起來,再派人去重新查賬。
就在這時候,牛淑芬的男人,帶著已經退休在家的老廠長親自找來求情。
按照老廠長的說法,牛淑芬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貪汙公款也是為了花錢買藥,給老廠長治病。
我當時特別為難,因為要保住牛淑芬,就是要跟董書記作對。
董書記不光是戰鬥英雄,背景也不小,我要是明著包庇,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最關鍵的是,我要跟董書記作對,根本沒贏麵。
想了半天,我隻能讓廠辦醫院的人,給牛淑芬開了個精神病的鑒定,就說牛淑芬有精神病,受不得激。
然後呢,牛淑芬火燒會計室的事兒,就說成是她見到我派去調查的人後,感覺受了冤枉,一怒之下犯了病,所以才當眾燒賬本。
至於貪汙公款,我也想辦法給抹平了,就說沒有的事兒,純粹子虛烏有的誣告。
我把這些情況給董書記上報後,董書記果然相信了。
按照董書記當時說的,他也不信正常人會在會計室燒賬本,這肯定是瘋子才能做的。
而且董書記還批評了我,說怎麽能讓精神病患者去當會計。”
說到這,李廠長笑了笑:“要不說,當兵的都是直腸子,想事情總是想當然。”
曹誌強這時候卻皺起眉頭:“也就是說,當年幫牛淑芬擺平一切的人,或者說,牛淑芬的真正後台,其實是你?”
李廠長一臉愧色的點點頭:“沒錯……是我。”
歎了口氣後,李廠長再次道:“對這件事,我一直很懊悔,可是,可是……
你不知道,當時老廠長都在我麵前跪下了,而且痛哭流涕的說,要砸鍋賣鐵賣房子,也要把欠公家的錢還了,隻求我放他閨女一馬。
人家都這樣了,我怎麽能不答應?
沒有老廠長,就沒有現在的我。
當年的老廠長為我遮風擋雨,我沒理由不報恩,要不然成什麽樣子了?”
曹誌強眯了眯眼:“所以,為了報恩,可以犧牲公家利益,我這麽理解沒錯吧?”
李廠長默然良久,然後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當初的做法確實是錯,但是換個角度想,要是我當初公事公辦,牛淑芬可就活不成了。
有見識我忘了跟你說,當時牛淑芬燒賬本的時候,已經懷孕了。
要是真去公事公辦,那,那後果我實在想不出來。
另外,當年監守自盜的人,不止牛淑芬一個,其實很多人身上都不幹淨。
董書記當時剛來,沒啥經驗,做事由著性子來,卻不知道當時有些事情是不能查的。
就比如說牛淑芬吧,當時我如果真的公事公辦,牛淑芬肯定要把一大批人都供出來。
到那時候,恐怕整個會計室,甚至整個行政科,還有其他各個相關的科室車間,包括單位食堂,要有一大堆的人要跟著倒黴。
說白了,當時那事兒要是真的掀開了,那就是天大的窟窿,別說我,董書記也壓不住,最後大家都要一起跟著倒黴。”
曹誌強暗中撇撇嘴,但表麵上卻跟著歎口氣:“說的也是,這我也理解,畢竟是當年嘛,都困難。”
“唉。”李廠長一聲歎息。
曹誌強微微一笑:“李廠長,過去的事兒咱就不提了,問題是現在。
現在這個情況,你打算怎麽做?
難不成,到現在了,你還要力保這個牛淑芬,哪怕這個人讓我威嚴掃地,無組織無紀律,甚至再次監守自盜?
你要這樣的話,那我可就繼續往上告了啊!
我跟徐大爺的關係,你應該知道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