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以後每次去林知書家裏補習都變得更加自然起來。

    有時候他的爸媽還會在家，但度過了最初的害羞和尷尬之後，兩家人還是很快就熟稔了起來。

    林知書盡職盡責的幫助程鴛補習，她也不負眾望的進步飛速，每次期中期末考都是大步往前跨。

    到她大四的時候，她已經拿到了三年的獎學金，還有十多個競賽的前三獎金。

    而林知書也已經博碩連讀，一邊學習，一邊在京市最大的醫院實習，忙得幾乎都沒什麽時間回家了。

    程鴛大四也讀研了。

    她的一切進程都像是林知書的複刻版。

    就像是她大一的時候在心裏定下的目標那樣，她在緊緊的跟隨著她心目中的光，不求以親密的身份待在他的身邊，隻求能夠能讓自己未來盡可能的擁有更多的機會看到他。

    等到程鴛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林知書已經正式成為了第一醫院的醫生。

    因為這些年兩個人都太過忙碌，那些她最貪念的補習時光早已成為了新的回憶。

    他們兩個人現在就算還是跟以前一樣住的很近，也幾乎沒有碰到過麵。

    直到她與夏語安一起申請到進入第一醫院實習的時候，她才算是久違的再次跟林知書見到了麵。

    這個時候的他們已經比前幾年更加成熟。

    林知書身上再也沒有了少年氣，而程鴛的身上也再也看不到過去的羞澀膽小。

    她如願以償的見到了變得更好的他們。

    也如願以償的跟林知書同在一個醫院工作，隔三差五都能見到他。

    然而，世界就是這麽愛跟人開玩笑。

    程鴛在工作的時候突然流鼻血，她急忙跑去洗手間衝洗，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猛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的身邊圍著好多人。

    有媽媽，有林知書的爸媽，還有葉蔓蔓賀忱一家，有夏語安和她的老公，好像還有很多人，她都有點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旁邊的林知書。

    她在林知書的臉上看到了似曾相識的表情。

    就像是以前什麽時候見過一樣。

    但是她有點想不起來了。

    她隻是感覺特別困，特別累，頭也很痛，根本不想睜開眼睛。

    “我怎麽了？”

    作為一個實習醫生，程鴛清楚的明白自己可能是得了什麽很嚴重的病，一般的病不會這樣突然流鼻血暈倒。

    但當她問出來的時候，大家又隻是哭，誰也不告訴她她到底怎麽了。

    她隻能求助林知書。

    “我到底得了什麽病？”

    林知書的眼眶很紅，眼睛底下還有很深的黑眼圈，像是剛熬過一個通宵一樣。

    她好像從沒見過他這種樣子，頭發都亂糟糟的沒有打理好，白大褂裏麵的那件衣服還扣錯了兩顆扣子，這麽不修邊幅，像是起床睡醒鏡子都沒照就出門了一樣。

    林知書說不出話來，隻能遞給她檢查報告單。

    這是一張血液檢驗單。

    作為一名醫生，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原來是白血病。

    怪不得。

    怪不得她剛剛老感覺林知書的表情那麽眼熟。

    禕禕姐就是得這個病離開的。

    為此，林知書這麽多年從上大學直到現在，一直都在專攻這個研究方向。

    現在輪到她了麽。

    程鴛把報告單隨意的放到床邊，突然感覺好累。

    她這幾年好像努力過頭了。

    從上大學開始一直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一直都在拚命地學習，拚命地追趕。

    可她現在都已經追上了，已經摸到了夢想的一角，上帝卻給她開了這麽大一個玩笑。

    這個病，早期都不一定能治好，更何況，現在她已經是晚期了，絕對不可能治好。

    如果堅持治下去，她多年來好不容易給媽媽攢下的積蓄會頃刻間消耗一空，甚至還會讓媽媽因此欠下巨額外債，後半輩子都將在還債中度過。

    所以，她這麽多年努力學習工作到底都得到了些什麽呢？

    好像除了給自己留下了一點美好的回憶，給媽媽留下了一筆積蓄，什麽也沒得到，什麽也留不下。

    確診白血病的當天，大家都跟她說了好多話，還分別約好了什麽時候再來看她。

    等大家走了之後，病房裏就隻剩下媽媽和林知書了。

    程鴛看了一眼憔悴不已的林知書，又看向媽媽。

    “媽，我肚子有點餓，想吃點東西。”

    程媽媽的眼睛都已經哭腫了，聽到她這句話，連忙就跑去外麵買粥去了。

    然後，就隻剩下了她和林知書兩個人。

    程鴛是故意支開媽媽的。

    她想跟林知書好好聊一聊。

    “小鴛，你別害怕，放平心態，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我現在專攻的就是這個方向，我已經努力了好幾年了，就快要有成果了，我”

    “算了吧，林知書，你別安慰我了。”

    程鴛打斷了他的話，表情淡淡的。

    “我也是醫生，你覺得你騙得了我嗎？”

    “這個病，沒法治。”

    也不用治。

    後麵那句話她沒說，主要是不想刺激到他。

    這個男人，從十幾歲奮鬥到三十幾歲，小半輩子都被這個病毀了。

    喜歡的女孩子被白血病帶走了。

    現在喜歡他的女孩子也要被白血病帶走了。

    那麽他努力奮鬥的這些年又算是什麽呢？

    光是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程鴛就替他感到崩潰。

    但是沒有辦法，誰讓她這麽不走運呢？

    也許喜歡他追趕他本身就是一種消耗生命的事情吧。

    她早就已經不奢求能夠跟他有什麽結果了，現在隻不過是提前結束了未來漫長的陪伴過程罷了。

    程鴛並不覺得可惜。

    她隻是擔心這個一把年紀了還哭鼻子的男人在她走了之後徹底崩潰。

    等到那個時候，沒有她在背地裏偷偷喜歡他支持他，那他該怎麽辦呢？

    “好了，別哭了，一把年紀了還哭成這樣，我又不是馬上就死了，不是還能活一段時間嗎？”

    程鴛拉了下林知書的白大褂，說著自己都不覺得像是安慰的話。

    林知書取下了眼鏡，眼淚怎麽也擦不幹淨，鼻子都哭得通紅，嘴唇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像個弄丟了最心愛玩具的小孩子。

    “小鴛，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我也不知道為什就是找不到攻克它的辦法，我看過你的檢驗報告了，我昨天查了一晚上的資料和過去的案例，但是這個病它就是沒法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治好你……”

    他不停的抹著眼淚，站在病床旁邊泣不成聲。

    程鴛還是第一次見到林知書這種樣子。

    好像比模糊的記憶中哭得還要更加傷心。

    心中酸楚和各種滋味爭相蔓延，程鴛最終還是選擇了抱住他。

    她是一個膽小的暗戀者，從來不敢在他們的感情中越界。

    今天還是她第一次擁抱到她的理想。

    原來他的腰這麽細，肚子也是軟軟的，臉貼上去的時候哪怕是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程鴛貪婪的抱著他不鬆手，卻始終張不開口告訴他自己曾經喜歡且一直保持著那份喜歡直到現在的事情。

    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吧。

    這個看起來很穩重的男人，實際上沒有答出題目也會哭得很傷心。

    知道了的話說不定會哭得更傷心，到時候可就沒有別人抱他了。

    那也太可憐了。

    有些秘密還是讓她帶走比較好。

    雖然，他不是她的月亮，但有那麽一刻月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這就已經夠了。

    到現在為止，除了隻能留下錢不能給媽媽養老之外，她的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題外話－－－－－－

    我朝你走來，就是我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