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強買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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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哥兒越想越慌,&nbp;&nbp;&nbp;&nbp;本來嘛,這就是私底下討教的事,左右不過兩三個人知曉。

    現在好了,&nbp;&nbp;&nbp;&nbp;人人都知道了,下次他丘家看書時老丘還不得攆他出門。

    這些人真是壞透了!

    好氣!

    文哥兒可不知道他爹也氣了半天,&nbp;&nbp;&nbp;&nbp;抄起桌上兩份文章,他爹說了句:“我趕在夜禁前丘尚書家一趟!”就帶上金生跑了出門。

    王華眼看兒子一下子跑沒影了,&nbp;&nbp;&nbp;&nbp;隻覺這小子真是野得沒邊。

    隻不過文哥兒年紀雖小,卻有自己的主意,他也沒打算幹涉太多,隻坐在原處拿起文哥兒新設計的建築積木仔細瞧了起來。

    前些時候文哥兒研究《農桑輯要》,&nbp;&nbp;&nbp;&nbp;設計了個農家小院套裝,&nbp;&nbp;&nbp;&nbp;配上各式各樣的農具、牲畜以及農民小人兒。

    本來王華覺得這玩意沒什麽人會感興趣,結果他是小看這個設計,&nbp;&nbp;&nbp;&nbp;不少小孩都喜歡這個新品,一看到宣傳便下了訂金。

    城裏的孩子嘛,出城踏青的機會都不多,&nbp;&nbp;&nbp;&nbp;真讓他們種田他們更不會樂意,玩兒一下積木套裝倒是蠻有意思。

    更巧的是,近來趕上開春朝廷勸農桑,各家長輩本來不太想花錢買這玩意的,瞧著挺有意義也就痛快掏了錢。

    如今到了二月底,&nbp;&nbp;&nbp;&nbp;一結算,&nbp;&nbp;&nbp;&nbp;賺的錢可不比“赤壁之戰”剛開售時少!

    有些玩『性』的小孩兒可是把農家小院當做後方,賣一堆套裝隻為攢更多農民小人保證糧餉充足。

    隻能說,古往今來愛在自己興趣上砸錢的人都不少。

    文哥兒想法是真的多。

    眼下文哥兒著《營造法式》隻琢磨出來點初步構想,還瞧不出個所以然來,&nbp;&nbp;&nbp;&nbp;王華拿起圖紙瞧了一會,取過本書幫文哥兒壓住,省得被風吹了。

    另一邊,文哥兒蹬蹬蹬跑出門,直奔老丘家。

    丘濬正坐在家裏鬱悶來著,今天一整天,夥瞧著他的眼都不勁,甚至連聖上都有好幾次欲言又止。

    隻不過除了王恕直接問出口外,旁人都沒敢直接找上他,更沒有人主動告訴他李東陽到底幹了什麽好事。

    甚至本來有多人三三兩兩聊得熱火朝天的,瞧見他走近就住了口。

    他總不能直接問李東陽吧?

    丘濬不想開這個口,隻能把臉拉得老長,氣悶不已猛灌了幾口濃茶,暗惱李東陽毀了自己的良好形象。

    往後他和人罵時,誰知道方會不會來一句“你還是回家做餅吧”!

    真是氣人!

    就在丘濬越想越氣的時候,底下人來報說文哥兒來了。

    沒等丘濬說什麽,文哥兒已經咻一聲跑了進來,噠噠噠跑到他邊,一屁股坐下,『色』裏頗有些忐忑。

    丘濬知曉今兒這一出和文哥兒也脫不了係,要不是這小子跑來央求,他也不會動手做餅。不過小孩子懂什麽?

    丘濬臉雖然還是拉得老長,語氣卻是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你跑過來做什麽?”

    文哥兒見丘濬臉『色』臭臭的,但沒立刻攆他走,頓時覺得自己的圖書館還有救。

    他把揣過來的文章遞給丘濬,嘴裏說道:“您看!我就是想讓李學士給我指點指點,結果他居然抄了一份給別人看!我真不是故意的!”

    丘濬:“…………”

    丘濬看了眼文哥兒,又看了眼文哥兒遞來的文章。

    這是罪魁禍首主動送上門?!

    本來丘濬還以為是李東陽寫了什麽新作,結果居然是這小子給寫的!

    文哥兒見丘濬臉『色』更臭了,立刻開始推鍋,一個勁說什麽“不是我的錯”啦、“都是李小先騙我的”啦、“您不要生我氣”啦、“你看這真的是李學士背著我抄的”啦。

    聽得丘濬腦仁都開始發疼。

    丘濬道:“行了,你別嚷嚷,我都知道了。”他接過文哥兒遞來的兩份文稿一看,字跡確實都是別人的,其中一份與另一份的批語也確實出自同一人之手。

    作為《憲宗實錄》的副總裁,每天都要堅持審稿,丘濬李東陽他們的字跡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文哥兒沒說謊。

    丘濬於這份自己送上門的罪證還蠻好奇的,在文哥兒忐忑的目光中細讀起來。

    這是以文哥兒的角度在寫那天做餅前後的談,讀來非常輕鬆愉快,丘濬也是通過這文章的角度才發現自己居然著小孩兒有耐心。

    李東陽給給的建議也挺中肯。

    要是換成丘濬自己來,可能做不到像李東陽這樣邊鼓勵邊提建議。

    丘濬在心裏想了一下,要他給意見的話就是“這裏不行”“那裏也不行”。

    算了,想想前些年他在國子監當祭酒,監生們一個兩個都怕他怕到不行,這小子還是讓李東陽指點吧。

    丘濬道:“下次長個心眼,別什麽都往外寫。”

    文哥兒嘟囔:“我怎麽知道李學士這麽愛給別人看文章。”

    見丘濬沒有生他氣,文哥兒又和丘濬叭叭起來,說謝遷又拉了李東陽給他當老師,這麽多老師他得做多少功課啊!

    丘濬道:“有人願意教你,你還不樂意了不成?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孔聖人尚且如,何況是你?隻要能教你新學問的,你就該誠懇受教才是。天底下不知多少讀書人想要求一名師都求不來,你倒是嫌棄起來了!人李西涯還不配教你不成?”

    文哥兒辯駁道:“可是我才三歲,不該好好玩嗎!”

    丘濬道:“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豈可耽於玩樂?”

    文哥兒才不聽這種道。

    小孩兒就該開開心心玩!

    丘濬也知道文哥兒肯聽不進,也沒有多說什麽。

    他隻給文哥兒講了講李東陽的光輝曆史。

    李東陽愛瞎吹是有師門淵源的。

    當年他老師黎淳是個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剛入京赴考時同窗們請了一群□□在樓上齊齊喊黎淳的名字,想瞅瞅黎淳窘迫的模樣。

    結果黎淳一聽,了作詩一首,意是“我黎淳天生就是狀元的命,這不,天上仙女都齊齊下凡提前報喜”。

    鍵是黎淳那年還真考了狀元!

    這一段促狹趣事也就成了佳話。

    這就是吹牛與實力並在的重要『性』。

    到了李東陽這兒,那可是把他老師容自信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不僅吹自己不含糊,還愛幫別人把牛『逼』也吹了。

    比如吳寬還沒進考場,李東陽讀過他的詩文就開始猛誇:“他不當狀元誰還能當狀元!”

    好在吳寬也確實當了狀元,不然話都讓李東陽吹出了,多不好收場!

    文哥兒聽得瞠目結舌。

    原來受害者不獨他一個,還有這麽多人慘遭他這位新老師迫害!

    文哥兒一臉緊張:“您說他以後會不會也和人說我是‘狀元之才’?”

    丘濬睨他一眼。

    眼裏的意思明明白白:“就你?”

    文哥兒不服氣道:“我老聰明了!”

    丘濬道:“那你擔心什麽?由著他說。”

    文哥兒哪能不擔心,吹完牛『逼』做不到多丟人!他哼哼唧唧自我安慰道:“我上頭還有哥呢,哥先考!”

    丘濬道:“那等你哥考上了,你先生們會說‘你爹和你哥都是狀元,你不考個狀元那可太丟我們的臉了’。”

    文哥兒:“………………”

    怎麽辦,腦海裏已經有畫麵了!

    文哥兒努力掙紮起來:“狀元有什麽好,不考狀元也能做官!讀書不能好騖遠,我們要腳踏實!”

    丘濬又睨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你和李西涯他們說,我又不是你老師,你和我講這些沒甚用處。”

    文哥兒能說嗎?

    那必須不能說啊!

    說不準本來他三個老師沒這想法的,被他一說就來勁了,馬上就開始和人說“看到沒,我學生才三歲就想考狀元了”。

    那場景,光是想想就叫人害怕極了!

    “您不生我氣就好了!”文哥兒當機立斷換了話題。

    丘濬聞言瞪向文哥兒。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今天琢磨了一整天都沒琢磨明白怎麽一回事,現在才知道是文哥兒鬧出來的幺蛾子。

    眼下滿朝上下都在討論他做的餅到底好不好吃,連王恕那家夥都不例外!

    要是他們討論他的文章有這麽起勁就好了。

    丘濬想了想,叫人取來一套《學衍義補》,讓文哥兒拿回看。

    文哥兒:?????

    哪來這麽厚一疊書!

    丘濬矜持說道:“這是我寫的,你拿回讀讀。”

    《學衍義補》可是丘濬嘔心瀝血之作,全文160卷,約一百多萬字,內容是摘錄曆代名臣先賢言行進行評價,如何肚子裏的胎兒進行胎教講到航海如何有益明發展。

    文哥兒看著眼前厚厚一疊書,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他自覺非常委婉拒絕:“這麽貴重的書,我怎麽能收!”

    丘濬橫他一眼,冷哼道:“平時借那麽多雜七雜八的書也沒見你覺得貴重,多看一本怎麽了?”

    你這是一本嗎?

    你這是一捆!

    眼瞅著丘濬馬上要發飆了,文哥兒隻能哄道:“這可是您寫的書,自然別貴重!”

    丘濬罵道:“油腔滑調!”

    文哥兒唉聲歎氣說道:“這麽好的書,給小孩兒看簡直是糟蹋了!”

    丘濬不搭他了。

    儼然一副“你不看我的書我就不和你好了”的冷酷模樣。

    文哥兒一下子明白自己要是不好好看,真的要失寶貴的圖書館!

    他能怎麽辦,隻能乖乖讓金生幫忙抱起那一捆《學衍義補》,別過丘濬邁著沉重的小步子回家。

    這個老丘,怎麽跟後那些自己掏錢印一堆書送親朋好友的家夥一個樣!

    別人不想看,竟還帶強買強賣的!

    他還是個孩子,為什麽要他承受那麽多呢!

    得虧金生力氣,要不然他根本扛不回!

    文哥兒邊踱步往回走邊歎了一會氣,才轉過頭問金生:“你說今晚家裏吃什麽?”

    金生:“…………”

    他還以為他們家少爺在愁怎麽讀完這麽厚一捆書呢,怎麽突然就轉到了晚飯上?

    金生盡職盡責給文哥兒報菜譜:“今兒市裏有牛肉賣,廚房買回來一些,應當是燉牛肉……”

    眾所周知,耕牛十分貴重,牛肉是不能隨便賣的,市麵上有了牛肉各家都會爭取買上一些。

    哪怕草原上養出來的牛羊可以宰了吃,那也不足以供應那麽多達官貴人享用,普通人一年能吃上幾回都算是闊綽人家了。

    吃不上的肉才是夥最想吃的!

    文哥兒也一樣,越吃不上他越饞。聽金生說晚上吃燉牛肉,兩眼一亮,撒丫子跑回家等開飯。

    省得被他祖父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