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誰侍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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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加課這事,&nbp;&nbp;文哥琢磨了一下,也不算太為難。

    反正就算謝遷他們不給劃範圍,他也是每天東看西看,&nbp;&nbp;現在不過是多了批指定閱讀書目而已。

    區區小事,難不倒聰絕頂的王小文!

    文哥愉快地結束了繁忙的旬休日,&nbp;&nbp;溜達回家時就見到他哥又坐在庭院裏看竹子。

    他噠噠噠地跑過去和他哥排排坐,好奇地對著他祖父種的那叢竹子探頭探腦:“該出竹筍了嗎?”

    正試圖回憶往昔格竹歲月的王守仁:“…………”

    好了,&nbp;&nbp;剛才找到的一絲絲靈感全沒了。

    王守仁聽文哥提了這麽一嘴,也有些好奇了。入春該是冒筍尖的時候了,也不知他們祖父這些竹子會不會出筍!

    兄弟倆對視一眼,開始齊心協力在庭院裏扒拉起來,&nbp;&nbp;試圖在竹叢裏找到可以吃的筍尖尖。

    王老爺子揣著手慢悠悠地踱步出來,&nbp;&nbp;就瞧見自己兩個孫子正在禍害他的愛竹。

    王老爺子聲如洪鍾地吼:“你們在做什麽?!”

    文哥的小嗓也響脆得很,回得那叫一個擲地有聲:“找筍!”

    王老爺子罵:“這竹子出的筍又不好吃,&nbp;&nbp;你們瞎找什麽?”

    文哥哪裏知這個竹筍不吃,嘟囔:“既然這竹子出的筍不好吃,你種來做什麽?”

    王老爺子氣結,&nbp;&nbp;給他講了一通竹子多麽高潔多麽雅致古往今來多麽受人歡迎。人蘇東坡那麽愛吃的一個人,“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這小子簡直不懂欣賞!

    文哥沒背過這詩,不知他祖父的是不是真的,&nbp;&nbp;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是個孩子,&nbp;&nbp;根本聽不懂這些大理!

    不聽不聽,萬一他祖父是虛構東坡名言騙小孩呢!

    文哥徑直跑去找岑老太太放肆撒歡:“祖母,想吃筍!”

    岑老太太笑:“天就叫人買去,又不是什麽稀罕的。”

    文哥討要到想吃的東西,&nbp;&nbp;得意洋洋地朝王老爺子齜牙笑。

    王老爺子:“你就慣著他吧。”

    文哥吃飽喝足,也沒急著回去玩耍,而是拉著王守仁偷偷問那首“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是不是真的出自蘇東坡之手。

    王老爺子把文哥“偷偷”的質疑聽了個一清二楚,橫著眼瞪他。

    這小子什麽意思,難是他瞎編的不成?!

    王守仁見他們祖父快氣壞了,趕緊把全詩給文哥講了一遍,表示這確實是蘇軾的詩沒錯。

    得知自己懷疑錯了,文哥一點不慚愧,仗著是在和他哥悄悄看不看他祖父一眼,若無事地轉到下一個問題:“‘若對此君仍大嚼,世哪有揚州鶴’裏的‘揚州鶴’是什麽意思?揚州的鶴很有名嗎?”

    王守仁搖著頭笑眯眯地:“這裏頭用的是個很有趣的典故。”

    一聽有趣,文哥就來興趣了,央著王守仁快給他講。

    王守仁也沒賣太久關子,欣賞夠文哥抓耳撓腮的模就細細給他講了。

    據傳古時有四個朋友湊一起聊起自己的人生理想,一人“我想要腰纏萬貫”,一人“我想當揚州刺史”,一人“我希望騎鶴飛升”。

    最那人卻哈哈一笑,自己想要的是“腰纏十萬貫,騎鶴揚州”!

    文哥聽得兩眼一亮,這是財祿壽全要的意思!

    文哥開心地:“這不錯,以我要把它刻成印章!”

    刻印章是文哥在謝遷他們身找到的靈感,畢竟他抓周時謝遷就送他一枚別好看的印章,平時他看丘濬他們啪啪啪蓋章也很是心動。

    得知印章可以想刻什麽就刻什麽,文哥就開始留心收集好詞好句。

    等他有錢了,也可以刻好多章子一通『亂』蓋!

    王守仁:“…………”

    眼看他們祖父和他們親爹有想要打孩子的勢頭,王守仁很有兄弟愛地把文哥撈走了。

    文哥可不知自己離挨揍隻有一步之遙,他和他哥玩耍了一會,跑回去往自己的“好詞好句”本記下新得的絕妙好句,越看越覺得別符合他的心意。

    沒錯,他就隻有這些很世俗的理想!

    第二天家裏真買了筍回來。

    文哥跑過去圍觀了一下,發現現在的筍已經成好大一根,最的瞧著比他高了。

    掌廚老何和文哥早混熟了,邊料理剛買的竹筍邊把太老的部切下來給文哥玩。

    文哥興致勃勃地拿著筍圈玩了一會,忽地又有了新想法,轉頭問老何:“您會做酸筍嗎?”

    老何奇:“喲,我們文哥知酸筍。你算是問對人了,要是換了別人可沒法給你做,我們家祖南邊遷來的,正好會這一手。就是很多人吃不慣這一口,平時我們也不怎麽醃了!”

    文哥立刻央著老何給他醃一些嚐嚐。

    醃菜這東西多吃無益,可偶爾想起來就忍不住吸溜吸溜,想吃得很!大抵是美味的東西,或多或少有點害處。

    王家待雇工十寬容,給錢也大方,老何很喜歡來這邊做工。見文哥這麽想嚐嚐,他便留了些嫩筍尖準備拿來醃酸筍。

    文哥積極地跟在老何屁股麵表示要幫忙。

    老何瞧著文哥樂滋滋的模,臉也忍不住帶了笑容。

    他家中也有孩子,最小的和文哥一般大,每次他回到家中也是這麽跟前跟,看著就叫人開懷到不行。

    文哥興衝衝學了怎麽醃酸筍,每天讀過書便跑去那醃菜壇子周圍看一圈,時不時追問老何“筍酸了嗎”“吃了嗎”。

    老何:“至少得等一旬,而且醃越久才越酸,不然沒那味。”

    文哥隻望壇興歎,去找楊廷和學棋時不免和他師弟(之一)楊慎念叨兩句,等這麽一口酸筍實在太難了。

    楊慎頭一回聽這玩意,好奇地問:“酸筍好吃嗎?”

    文哥回想了一下,沒想起到底好吃不好吃來。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發表自己的高見。

    文哥篤定地:“一定好吃!等醃好了我們一起吃!”

    楊慎期待地點點頭。

    兩小孩湊一起嘀嘀咕咕了一會,又擺出圍棋嚐試著對弈兩局,楊廷和才下衙回來。

    偏就是這麽短短兩局,文哥已經發現楊慎的記『性』好得可怕。

    不愧是寫出“滾滾江東逝水”的家夥,隻要是以前他和楊廷和對局中出現過的招數,楊慎記得一清二楚。

    至於棋譜出現的那些經典棋局,楊慎更是眼也不眨就複述出來,甚至出當年具體是誰和誰下出來的名局。

    楊慎這小子顯有點子過目不忘技在身!

    文哥有點懷疑人生。

    這個大到底怎麽回事!

    楊廷和見文哥一臉備受打擊的模,奇:“怎麽了?”

    文哥唉聲歎氣地:“天下聰人這麽多,為什麽不算我一個!”

    楊廷和:“…………”

    瞧這小子的是什麽,敢情他覺得他自己不夠聰?

    他不聰叫謝遷早早動了收徒的心思?他不聰叫李東陽和丘濬他們對他另眼相看?他不聰在兩三歲的年紀就懂棋懂算術?

    這種瞎傳了出去是要挨打的!

    楊廷和為議論文高手,寫起文章來文義暢達,平日裏也很擅有邏輯地講理。

    他抱起楊慎坐到文哥對麵,笑著對兩個小孩:“有則古時傳下來的小故事,倒是適合講給你們聽聽。據傳有兩個別聰但很頑皮的兄弟,經常讓他們先生頭疼。有次他們先生要出遠,怕他們出去胡混,便給他們留了許多功課。”

    一聽到許多功課,文哥的代入感就來了。

    “然呢?”文哥緊張追問。

    楊廷和就給他們講了下去。

    哪怕先生布置了許多功課,兄弟倆是跑出去玩耍了。

    哥哥一直玩到下午,才火急火燎跑回家臨時抱佛腳把書看了一遍。弟弟呢,更貪玩,愣是玩到跟他們先生前腳回家。

    結果先生回來叫哥哥先背書,哥哥居然背得那叫一個流暢。

    原來他看書過目不忘,看個一遍就記住!

    先生聽了一半,覺得哥哥沒偷懶,叫他停下換弟弟背。

    弟弟居然也順順溜溜地背起書來。

    直至背到一半才突然卡殼。

    先生奇:“你怎麽不往下背了?”

    弟弟回答:“剛才哥哥隻背到這裏。”

    原來弟弟壓根沒看書,隻聽哥哥背一遍就記下來了!

    可剛才先生隻讓哥哥背到一半,弟弟自然隻背一半!

    文哥:“…………”

    這個故事聽起來可真耳熟,他很懷疑是楊廷和現編的!

    楊廷和不疾不徐地笑:“就是這聰的兩兄弟,如今誰不知曉他們的姓名,隻餘下稗官野史中的三兩句笑談。”

    楊廷和抬手『摸』了『摸』楊慎的腦袋,目光則是溫煦地望著文哥。

    “所以比較誰更聰這種事,本就沒什麽意義,知怎麽把聰用到正途才是最要緊的——有十聰用對三,和有三聰用對三,結果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些對三歲小孩來本有點過於深奧,文哥和楊慎聽卻牢牢記了下來。

    文哥沒再糾結“為什麽我身邊的人過目不忘”,開始認認真真跟著楊廷和對弈起來。

    等到天『色』慢慢暗下來,文哥才別過楊廷和與金生一同歸家去。

    安街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行人,顯是急著趕在夜禁前回自己住處去。

    文哥覺得有些稀奇,感覺以前好像沒這麽多人的。

    他琢磨了一下,終於想起來現在已經進入三月,正好是大準公務員們會試結束、等待殿試的空檔。

    各地考生們懷揣著高中的期望來到京城,眼看馬就要魚躍龍當進士了,主要進行這麽兩個活動:一個是要和同年考生搞團建熱鬧熱鬧,另一個就是要想辦法拜會和自己有點關係的官場前輩混個臉熟。

    沒有關係,創造關係也要。

    比如唐伯虎來京城考試,就地去拜見他鄉試座師梁儲的好友程敏政,是花錢求程敏政寫篇文章給梁儲。

    這事大家懂,顯就是官場送“潤筆費”的那一套,意思無非是“我是您好朋友的學生,日您關照關照我不”。

    一般來隻要對方收了這錢基本就表示認下了這重關係,大家以可以走動走動。

    結果好巧不巧,那年程敏政是主考官,來他們幾個齊齊卷入了舞弊案。

    這筆相當於官場潛規則的“潤筆費”一下子成了唐伯虎涉嫌舞弊的罪證!

    雖這個結果不太美妙,可也從側麵體現了大官場裏頭的一點小。

    眼下正是各方走動的好時機,安街這個官員聚集地可不就熱鬧無比嗎?

    文哥覺得這事和自己沒關係,麻溜回家吃飯去。

    結果就在文哥心心念念的酸筍快醃好的時候,一來自宮中的旨意突然送到了王家。

    殿試在即,朝廷安排了一批官員負責殿試,中十七位讀卷官之中就有三個熟人,他爹王華、他老師謝遷以及他老師李東陽。

    按照慣例,負責殿試的相關官員可以帶個家中小子進去觀摩一二,這當子的也可以在旁侍奉父親、叫他們心無旁騖地賣力辦好三年一度的掄才大典。

    這活王守仁十二歲時就體驗過。

    隻不過那次王華是彌封官,這次是讀卷官!

    朱佑樘今這旨意就是讓王華帶文哥侍奉左右。

    這是朱佑樘登基舉辦的第一輪科舉,近來他讀了文哥的文章,越讀越覺得有意思。

    眼下要進行的可是朝廷最重要的掄才大典,朱佑樘覺得來個三歲文的小神童鎮鎮場子,肯定選出合心意的人才!

    這不,頗為『迷』信的朱佑樘就派人來王家傳旨了。

    文哥:?????

    你再一遍,讓誰侍奉誰?

    就問你三歲小孩侍奉誰?

    你這個皇帝,思想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