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詩會百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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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章子俊很不好意思起來,自己太唐突了,眼裏全是百兩紋銀,卻忘了初衷啊,慚愧,慚愧啊,為了在這個陌生的年代能生存下去,衝動了一次!

    此時在某一桌上,一位老者正落筆狂書,邊上一年輕女子在研墨,把剛剛最後一首《詠雪》寫出,“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

    老者撫須道:“詩的前兩句是虛寫,後兩句是實寫,虛實相映融鑄出了清新的意境。前三句看似平平常常,在低穀徘徊,然而到了結尾的第四句,卻以動靜相宜的深邃意境,一下子將全詩從低穀推向奇峰。”

    此句妙在幾乎都是用數字堆砌起來的,全詩無雪卻勝有雪,從一至十至千至萬至無數,卻絲毫沒有累贅之嫌,讀之使人宛如置身於廣袤天地大雪紛飛之中,但見一剪寒梅傲立雪中,鬥寒吐妍,雪花融入了梅花,人也融入了這雪花和梅花中了。

    嗚呼!老朽佩服,要真是出自此少年之手,前途不可限量。

    此老者是誰?就要說道江南姚家,桐江姚氏家族始自北宋湖州刺史姚曉,字世安,為本族始祖,到現在景泰年已九代。

    正統七年姚夔中進士,次年授任吏科給事中,曾祖父姚鼎、祖父姚伯華皆以孝聞名,贈資政大夫,祖母楊氏贈夫人、到了第八代,父姚惟善不仕,贈資政大夫,母申屠氏、贈夫人,同輩堂弟姚龍與姚夔同舉進士,授任刑部主事,累官福建左布政使,可謂是書香世家、官宦世家、鄉紳世家、耕讀世家。

    此老者就是姚夔之父姚惟善,民間大儒,年輕時因牽涉到丁醜科會試案被意外罷黜,心灰意冷不在就士,成為一方大儒。

    去年姚夔越級擢升為南京刑部右侍郎,因土木後京城缺官又被入京改任禮部侍郎,今日有此詩會,攜帶家父姚惟善,兩位公子姚璧、姚璽、小女姚穎前來湊熱鬧,這一家本是文才了得,書香傳家,身份獨特按排在第一桌。

    而一十六桌兩書生,也是大有來頭,錦衣書生王倫,乃是當朝謹身殿大學士兼東閣大學士王文之子。而另一位少年書生商良臣可能大家不熟悉,要是說起其父商輅可謂是明朝鼎鼎有名,乃是明代近三百年科舉考試中第二個“三元及第”,學霸中的戰鬥機啊。

    最後一位陳英陳公子乃是當朝首輔華蓋殿大學士陳循之子,妥妥地官宦世家,全是詩書傳家的主啊,五百年後那種官二代,富二代這些,放在古代不經看,弱爆了。人家全是累世為官,名門望族。

    難怪有如此強大的實力,玩一個小小的把戲“飛花令”什麽的,張口就來。可是今天一頭撞的頭昏眼花,碰到了一個超越此時代的人章子俊,可是多出了五百多年的文化傳承,經過後世各種中外文化轟炸式考驗,不用動腦,光抄抄背背就能秒殺院內所有人。

    誰說章子俊沒朋友,單槍匹馬在明朝啊,這不劉升、李勝、曹衡三位同來,一口一個賢弟,同來的還有當朝大學士高穀,姚夔二位大人,章子俊不敢怠慢,連忙深施有禮,當然是周禮,高穀當著眾人勉勵幾句,做官的都是這樣,場麵話先說幾句,一旁姚夔撫須微笑,最後遞上一張紅帖,這就是獎金了,可以在出門時,在門房領取,哇!百兩銀子妥妥到手啊,章子俊滿臉興奮,不停地拱手施禮,嘴上也不停地喊著多謝之類。

    正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這種場合古人從不吝嗇話語,又在楊守成、李秉彝、李鈞三位“同道”的恭賀聲中被擁入一間房內,該是到了吃吃喝喝的時刻了,這詩會要舉行一整天,直到入夜,一個上午的“飛花令”早就饑腸轆轆了。

    章二寶一大早把少爺送去詩社後,獨自一人來到了順天府署門口,等待發榜,顯然是來早了點,此時還冷冷清清,就獨自躺在大青驢車睡一個回籠覺,等待發榜。

    等到了巳時,空場上已是人山人海了,隨著一聲銅鑼響起,首先出來的是乙榜,共一百五十九人,一柱香後放一榜甲榜)五名,這就是府試的放榜流程,如果是鄉試的話,放榜會在寅、辰日支,以辰屬龍,寅屬虎,取龍虎榜之意,而府試就簡單化了一點,章二寶站在遠處大青驢車上,看不清榜名,也不急,等人散去一點後再去看,一旦放榜,有人歡喜有人憂,一張窄窄的榜單承載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二千多考生,最後過府試隻有一百六十四人,有的考生恨不得削尖腦袋往裏鑽,更多人名落孫山後正仰天長歎,還有的考生高中後,欣喜若狂地奔走相告,在放榜之日,也是衙役尋外快討要喜錢之時,一般中榜的也不會差這幾個錢,都非常開心地照付,有些考生還很期盼著能有報喜衙役的到來,哪怕是已經看到榜了,也會在家坐等,所以報喜的差役,為了討喜就會在馬頭上係上彩帶紅花,自己襆頭上會插花,或是身披紅綢帶,帶著有教諭開出的喜報,去上榜人的住所報喜,不過縣試、府試隻報一榜上的五名,餘下的不會專門報送,會在開榜後有縣府教諭通知當地衙差送喜報,這些衙差是白役,白役屬編外人員,五百年後會稱謂“臨時工”,由這些人把喜報送去某鄉某村上榜的讀書人家中,自然喜錢是少不了的。